“致致,你怎么一个人在外面呢?”连岁几步跑上前将儿子抱进怀里,一边拿出钥匙开门,一边心疼地问。 “我想爸爸了…”连致的脑袋蹭着连岁的颈窝,小小的嗓音有些哽咽,“爸爸都走了好久好久了,一直不回来,我以为爸爸不要致致了…” 插进锁孔的手突然顿住,儿子略带哭腔的声音就像一把锋利的匕首刺进了连岁的心,他开始后悔给时纵做饭,应该早点回来的,这样儿子就不会在深夜里傻傻地等在门口。 “傻儿子,爸爸怎么会不要你呢?爸爸这不是回来了吗?”连岁红了眼眶。 “那爸爸还会走吗?”连致仰起头,水汪汪的大眼睛流下泪来。 连岁一边摇头一边替他擦着眼泪,“不走了,爸爸不走了。” “好耶!”连致抱住连岁的脖子,在他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仍旧挂着泪珠的小脸瞬间笑开了花,“爸爸不走咯!不走咯!” 看着儿子笑得这么开心,连岁擦了擦湿润的眼尾,也跟着笑了起来。 进门之后,他立马开灯上楼,将儿子放在床上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还好,除了瘦了点儿,其他没什么。 “致致吃夜宵吗?”连岁蹲在床前,温柔地看着坐在床上一脸笑意的连致。 “好呀爸爸,我们吃什么?” “上次包的馄饨还没吃完,冰箱里还有呢,爸爸给你煮好不好?” “好。我不要…” “不要紫菜和虾皮,爸爸知道的。”连岁笑了下,摸了摸连致的小脑袋,“在这儿等着爸爸,很快就好。” “嗯!”连致乖乖点头。 看着连岁消失在卧室门口的身影,连致眸色暗了暗,随即又扬起纯真的笑意,下床蹦蹦跳跳地朝厨房跑去。
第56章 值了 后来的一个多月, 连岁每隔一天就会去给时纵做一次饭,也会抽空带他去一家又一家的医院看病, 并在他身上揣了一张小卡片, 卡片上写了时纵目前的住址和连岁的联系电话。 不知道是哪家医院的医生开的药起了作用,还是如时纵所说,他和自己待在一起很有安全感不会胡思乱想。所以这些时日时纵的病情很稳定,也没有陌生的电话打进来。 而时纵也很安分, 看起来比之前老实不少。如果不是亲眼见过他发病时的样子, 还真就觉得他是个正常人。 之后暑期临近结束, 连致要上小学了, 入学前后的那几天比较忙, 加上时纵看起来没什么问题, 连岁一次都没有去过时纵那里, 也没有给他发过任何短信。儿子不知道他已经来了安南市, 而他也没有打扰自己和儿子的生活, 一切似乎都很和谐。 但连岁不知道的是,这个暑期里, 每次他给学生们上课的时候, 画室外都有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顶着烈日在看他。 当他跑遍安南市所有医院的精神科,在手机上看着国内外知名精神专家高额的诊疗费用发愁时, 安南市内已经有人用他的名义注册了一家名为连氏的企业。 这夜, 连岁照例在哄儿子睡着后,回到自己房间浏览着各大医院精神科专家的信息。一条公众号发来的推送消息引起了他的注意,点开内容, 显示国内知名精神科专家吴巡三日后在安南市有一场讲座。连岁眸色一亮, 立马点了在线预约。 忽然有轰隆的雷声传来,连岁抬眸望向窗外, 闪电破空风雨袭来,什么时候变了天他都不知道。他连忙下床,去儿子屋里关窗户。 此时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看着手机屏幕上时纵的名字,连岁慌忙静音,回头看了看睡得正香的儿子,咬了咬唇,缓缓滑开接听键,边往外走边捂着嘴低声道,“不是叫你有事发短信吗?怎么突然打电话?” “对不起老婆,我太害怕了,所以没忍住…”电话那头传来可怜巴巴的声音。 连岁轻轻关上儿子卧室的房门,蹙眉道,“跟你说多少遍了,别叫我老婆。你再这样,我不管你了。” “对不起我忘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时纵的道歉听起来极为诚恳,“你知道的,我记性不怎么好,这电闪雷鸣的,脑子里更加乱了…” 但后面这些话,连岁怎么听都觉得他像是在扯淡。 “我现在就感觉身体里有个人,一直在大声喊我的名字。他说屋外的夜色很美,让我出去看一看。还说淋雨的感觉很好,要带我一起去感受。” “老婆…你听,他又在叫我了。” “他从我身体里出来了,现在就站在门外。” “他在敲门,疯狂地敲门…” 时纵的嗓音越来越急,“他叫我出去…” “我是不是该给他开门?” “好吵。” “老婆,我要开门吗?” 关于这个称呼,自约法三章以来,连岁已经提醒了无数次,实在是提醒累了,只轻叹一口气,淡漠道,“你是想我过来吗?” 时纵连连点头,“想!当然想!” “爸爸…我怕,你陪我睡好不好?”略带哭腔的稚嫩嗓音响起。 连岁脖子和肩膀夹着手机,双手抱起揉着眼睛跑出来的儿子,温声道,“致致乖,别怕,爸爸在这儿。” “…老婆。”电话里传来时纵不死心的声音。 “爸爸,这么晚了,还在和谁打电话呀?” “…学生家长。” “老婆…” 连岁有些生气。 “您可以抽空带孩子过来我们画室看看再决定,到时候提前联系我就行。嗯,好,就这样,再见。”电话被快速掐断。 连岁抱起儿子进了屋,这一晚再没接过时纵的电话。 * 翌日一早,连岁将儿子送到学校后,收到了一个陌生来电。 不好的预感突然袭来,他心中顿时紧张起来,连忙滑开了接听键,“喂,您好。” “您好,请问是连岁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和其他嘈杂的人声。 “我是。”连岁不自觉地握紧了手机。 “您的…”对方欲言又止。 “老公,我是他老公…”电话里传来时纵有些发颤的嗓音。 连岁松了一口气。 女孩接着道,“您的老公在公园里不慎落水,刚刚被救上来,没什么事。只是他不让任何人靠近,说我们都是什么时家的坏人,然后一直指着卡片上的电话说要他老婆来接他回家。所以您快来一趟吧,这里是宁湖公园。” “好,谢谢,我马上过来。” 掐断电话后,连岁就在学校门口拦了一辆出租车,连忙赶去宁湖公园。 宁湖公园在城北,离学校不远,车程十几分钟。连岁从没告诉过时纵,自己画室的具体地址,他问起时只说是在城北。可宁湖公园是从时纵目前所住的地方到画室的必经之路,每一趟通往城北的公车和地铁都会经过这一站。他来安南市后除了自己带他去买菜和看病之外,几乎不出门。想来,他应该是乘坐早班车在来找自己的路上发病了,然后在宁湖公园下了车,才不慎落入湖中的。 想到这里,连岁有些自责。如果自己昨夜没有意气用事,如果当时把他说的那些话当了真,就不会出现这样的意外了。 安南市的九月已经不那么炎热了,早晚气候是有些寒凉的。刚刚电话里传来时纵的声音有些颤抖,想来湖水应该很冷。 连岁赶到宁湖公园,拨开拥挤的人群,看到时纵瑟缩在地上的那一刻,和他预想中的一样,此时的时纵眸色失焦精神混乱,且极度缺乏安全感。 “老婆…”时纵见着人就立马起身扑向连岁,高大的身躯压了下来,将人紧紧搂进怀里。 连岁僵住身子,任由他抱着,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暖暖的阳光从茂密的枝叶间洒落下来,周围议论纷纷的人群全都散去,偶尔有晨跑的脚步声快速掠过,一两声鸟鸣,微风徐徐。 周遭的一切越来越安静,连岁的心跳声越来越清晰。 “老婆,我好想你…” “怎么都不接我电话啊?” “是不是我又做错了什么?” “哦对不起我又忘了,不能叫你老婆。” “是不是因为这个,你生气了?” “我错了,你打我吧,别生气了好不好?” 连岁默了默,埋在时纵胸膛里的声音闷闷的,“我没生气,先回家吧。” “好。我们回家。”时纵松开人,将连岁揽在身侧,没走两步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连忙松开手,与他拉开距离,“对不起对不起老婆,我又忘了第二条了。” 连岁无言朝前走,只是敛下眸盯着路面,垂在身侧的手微微屈了屈指。 回到出租屋后,连岁让时纵去洗个热水澡驱驱寒,自己则套了围裙进厨房给他熬姜汤。 等时纵裹着浴巾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正好和端着姜汤的连岁迎面撞上。 裸露的上半身仍旧凝着水珠,瘦削但流畅的肌肉线条上多处不明伤痕,腰间的腹肌上是一片密密麻麻的烫伤疤。 当年时纵站在他身后烫的,那一声又一声点燃打火机的声音,如今仿佛还清晰可闻。 连岁移开视线,垂首低声道,“来喝汤。”说着便绕过时纵,打算朝餐桌走去。 时纵一把夺过他手中的姜汤,包着碗的毛巾掉落,连岁惊呼,“烫!” 话音未落,时纵已经喝了一口,“真好喝。”他笑意盈盈地看着连岁,似乎完全感受不到喉间剧烈的灼痛。 连岁慌忙从他手中将碗抢过来,搁到了餐桌上,“晾一会儿再喝。”说完他又进了厨房收拾。 时纵勾唇一笑,端起热气腾腾的姜汤,缓步走到厨房门口,高大的身躯倚在门框,就着连岁的背影,一饮而尽。 啪—— 陶瓷碎裂的声音在连岁身后炸响,他惊慌回头,看到门口一地的碎瓷,和捂着脖子蹲在门边的时纵。 他连忙冲过去扶人,“我不是跟你说了要晾一下再喝吗?你怎么…” 连岁突然想起在北潭市那个天色未明的早晨,教师职工宿舍门口,时纵拿过儿子手中的马克杯,左手平举握拳,抬高右手倾斜杯口,滚烫的开水就慢悠悠地浇在了他左手手背上。 想到这里,连岁也就不忍再苛责时纵了。他是发病了,才会不知冷热,他应该也控制不了自己。 “疼…”时纵的嗓子已经哑得几乎发不了声。 “你说什么?”连岁扶着人往外走。 “算了,你别说了。先去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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