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什么人?她能帮上他什么忙呢? 她喃喃完,又抬起头:“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要自己走?” 李风辞微顿,还是点头。 “莺儿,你在想什么?” 李风辞能感觉到慕莺时对自己的感情,他也清楚她在这儿遭遇过的那些不幸,因此,他对带走她很有信心。他想,她总会答应他,不过是需要些时间来接受。 可她今天这副模样实在是不对。 李风辞不自觉地皱了眉头:“我知道我从前待你过分了些,但我希望你能相信我。莺儿,你是不是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能告诉我吗?” 听见这句话,慕莺时笑得眉眼盈盈。 “我信你,当然信你。”她踮起脚抱住他,抱得很紧,是极度依赖的样子,“你没有伤害我,你一直在帮我,从那边的安排到阿姐的后事,还有说带我走……” 她深吸一口气,语带笑意,李风辞却觉得肩膀上一片湿润。 “你说过的,我们重新开始。但若我同你一起,没个调剂的时间,我会觉得一切都还连在一起,算不得什么新的开始。”她条理分明,“我需要一个节点,告诉自己从前都过去了。再见到你,我们就当从前的事情都没发生过,这样好不好?” 她说得有理有据,李风辞却不知怎么心底有一处地方不安地动了动。 “真是这样?” 慕莺时不答,只隐忍着吸了吸鼻子。 他正要把她从怀里拉出来问她究竟怎么了,就听见她清晰地道:“真是这样,你别不信我……李风辞,你不知道吧?我爱上你了。” 李风辞僵了会儿,耳边的人又重复一遍。 她说:“李风辞,我爱上你了。” 这句告白来得突然,像是一剂麻药,麻痹了李风辞的怀疑和担心。 难以想象,从来深谋远虑、走条直线都要做规划的李风辞上将,竟也有被一位姑娘的一句话就糊弄过去的一天。后来再回忆起来,他也骂过自己糊涂,然而此时此刻,他只觉得欣喜。 他回抱住她,满脸都是笑。 “莺儿?”“嗯。” 李风辞笑得胸腔都震了下,他将她抱得更紧了些:“莺儿?” “老叫什么呢,小孩子似的。”她跟着他笑,“我在呀。” 他将人从怀里拉出来,看见她暴露在灯光下羞红的脸和耳朵,心底一阵满足。 李风辞灿然,眼眸亮若星辰。 他低头吻上她的嘴唇,他们接过无数个吻。但这次最甜,最让他流连不想放开。 沉浸其中,李风辞情动时满足地闭了眼。他并不晓得,慕莺时在这时睁开了眼睛,那双眼里有情迷,有意动,更多的却是决绝和悲苦。 慕莺时忍着鼻酸抱住他。 她爱他,可她配不上他。 现下他对她有情不假,可那里边是真情居多还是同情居多,谁分得清呢?李风辞不懂她,他以为他给她一个未来,她就能够接受?给她一个承诺,她就能够放开自己去爱他。可事实上,她没那个信心接受,也没那个信心给予。 希望这种东西,她有过,可这三年里一点点被磨碎消失。她不是不想打开自己,但她失去了这个能力,她打不开了。 半年前的歌舞厅里,她从台上下来,其实第一眼就看见他了。当时她觉得能与他再遇是梦,现在看来,也确实是梦。 他来得不迟,是她的错,是她不敢想、不敢有奢望。 若早知他会来,她就该稍稍保护着自己,不该绝望堕落,她该等等他。 但她不是神仙呀,她不知道,也回不去。 好可惜,梦醒之后,他们的人生要分开走了。 尾章 最后一次了,能原谅我吗? 后来发生的事情,让李风辞无数次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多做考虑,也让他无数次怀疑慕莺时是不是真的爱他?若她说的都是谎话,所谓的「爱他」是在骗他。那么,众人口中精明能干、心有城府的李风辞上将,被她一句话就忽悠过去,她该很得意吧? 现在想想,他当时送她去火车站就是个笑话。 火车站前,他对慕莺时嘱咐叮咛:“其实那些人并不能威胁到我什么,你的存在对我也并不算是拖累。虽说我觉得你的担心多余,但既然你坚持,也就算了。” 他派了几个小兵送她:“你自己路上小心些,我处理完这边的事情就回来找你。东北那边都安排好了,下车就会有人接你,你记得和他们对个暗号。暗号是什么你可还记得?要不要我给你重复一遍?是……” “好了。”她拉着他的手,“我这么大的人了,你有什么可不放心的?”说着,她还状似无意地瞥了边上的人一眼。 被瞥及的燕斜风清了清嗓子,退远两步,低头玩手,假装没听见。 李风辞不习惯这种氛围,一时也有些别扭:“说的也是。” 慕莺时旁若无人地踮脚吻在他侧脸上:“所以呀,你回去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再说,你还派了人跟着我呢,别太担心。” “好。”李风辞忍不住笑,“到了地方给我来个电话。” 慕莺时「嗯」了一声,转身走向进站口,在进去之前还回头朝他挥了挥手。 夏日炎热,她穿着一身无袖的水红色旗袍,微卷的长发半披在脑后,整个人精致明艳,仿佛阳光下开得最好的一朵花儿。她朝他摆手,眼珠一转,忽然挂起一个恶作剧一样的笑。 她毫不顾忌地大喊:“李风辞,我们这么有缘,一定会再见的!再见面,你千万要记得我啊。”她眼神干净,笑意明朗,眼眶却微微泛红,“你可不能把我忘了!” 她在认真地同他道别。 多年以后再回想这一幕,李风辞总觉得她的表情不对。若他当时能多留个心眼,一定能看出她的意思。 可沉浸于当下的李风辞却是半点儿异常都没感觉到,他满心都是期待,在等一个不久的未来。甚至于他开车回去的路上都还在勾着嘴角。 “上将,您不是吧?”燕斜风坐在副驾驶座上拧着眉头,“您难道是认真的?” 李风辞心情好,也没同他计较,反而还应了:“不然呢?” 燕斜风大惊:“上将?不、不是我说……那位小姐就算再好看、温柔、能解人心意,她、她也是……”他一咬牙,“她也是风月场里出来的啊!” “啧,就你有嘴,就你有脑子,就你知道?”李风辞腾出一只手,手肘狠狠地捅向他的肚子。 燕斜风疼得吱哇乱叫:“那您还……” “难道我就是什么好人吗?”李风辞缓缓道,“她配我,正合适。” 可燕斜风天生只长了一根筋:“上将这么许慕小姐,您有没有想过别的?顾小姐呢?顾小姐可是大帅生前就……” 李风辞不耐烦地打断他:“你哪个年代的?还活在古时候?现在讲究的是民主和自由,娃娃亲这种东西谁还当回事儿?” 讲完这句,李风辞心情好了些,他的嘴角又不自觉地弯了起来:“你不知道,莺儿和我说她爱上了我的时候,我连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燕斜风被这句震得半晌才回过神,他结结巴巴道:“您、您这回还真是……” “对,栽了。”李风辞爽朗道,“但既然是莺儿,我也就认了。” 燕斜风欲言又止,半晌,揉着肚子垂下了头。他的脑子里浮出一个人影,那姑娘生得秀气,性子却开朗。她总爱穿素色裙子,总爱抱着果脯跑来跑去,总是在李风辞避她不见的时候眨着眼睛问自己:“风辞哥哥又不在吗?” 他不明白,顾家小姐那么好,她单纯善良好看,家世好品行好。不论是从单个儿的优点还是从整体来论,她哪儿哪儿都比慕莺时强,甚至可以说是强上千万倍……可李风辞怎么就放着顾影疏不管,爱上了慕莺时呢? 瞟了李风辞一眼,燕斜风捂着肚子沉默起来,不再言语。 虽然不言语,但燕斜风心里总是有想法的。 他觉得上将可能是瞎了。 这个想法在几天后又升了一层。 燕斜风记得那天下了雨,很大的雨,乌云密布,弄得整座城都乌压压的。当时是傍晚,恰巧日夜交汇,天沉得几乎要塌下来。 那几个小兵打来电话,说半路上吃了慕小姐拿的水昏了过去,等到醒来,人早不见了,只一个小兵的手里多了一封信。 李风辞气得发抖。 她还真是好心,临走还记得留一封信给他,可惜那封信上没有一句他爱听的话。她的字不好看,笔迹也匆忙,还有几个错别字。她说自己是爱他的,可比起爱他,她更想要自由,想要四海为家。这么说来,她或许也没那么爱他。 李风辞知道她没读过书,能写出这么多字,他想,也真是难为她了。 这张车票就当我欠你的,最后一次了,原谅我吧,你也只能原谅我,毕竟我们不会再见。江湖路远,万望珍重。 慕莺时笔 他拿着信读了好多遍。 原来是这样,他怎么就没猜到呢?不肯和他走,非要坐火车,不顾人来人往喊出的道别话,原来是早做好了准备要离开这儿、离开他。 可她何必弄得这么麻烦? 李风辞气极反笑。 她若不想跟他可以直接提,这样翻来覆去,是觉得自己会强留她吗? 真是可笑极了。 他笑了一晚上,气了一晚上,心头的火怎么也消不下去。而在那之余,他不愿承认,自己也生出了些担心。她一个女孩子,什么也没有,就这么离开,能过得好吗? 李风辞点了一根烟。 他吸了一口,烟雾缭绕里,想起从前丢过的许多烟。那时他不信她,凡是她碰过的,他都不会再动。久而久之,她发现了,也就不再自讨没趣,再没给他卷过烟。 若当时没扔那些烟该多好。 李风辞的眼睛里满是血丝。 若当初,他没有那么对待她该多好? 他走到窗边,望向天际,入眼是雨幕如倾,他深深吸了口气。 “你想要什么,直说就是了。”他喃喃道,“何必这样躲我?” 与此同时,慕莺时趴在一处河流边的树下,暴雨打湿了她全身,她却半点也没意识到。她双眼无神,表情却显得有些狰狞。她喘得像一尾干涸的鱼,翻遍了外套的每一个口袋:“烟,我的烟……” 她的身上什么也没有。 事实上,慕莺时也尝试过戒烟,最后那次,她甚至把芙蓉膏扔进大海里,就为断去自己的念想。她其实也抱着侥幸,心说若能戒烟成功,她就真和他走。哪怕结局不完美,也能当作一个梦。 可惜她没有成功。 沾上芙蓉膏的人早就不是人了,是狗,是鬼,是牲畜,是没资格和李风辞站在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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