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前,洛煜欢称病,叫了洪师父代她来武德堂操练。 叶醒一边觉得洛煜欢晓得了自己的心意,一边又实在没准儿。他反复琢磨也就是自己一个人在琢磨,没去多打扰洛煜欢,只想着,若她听见了,就让她多考虑考虑;若她没听见,正好他也给自己一些时间,多想想该怎么讲。 也怪他心思不细,她消失了十余天,他才发觉不对劲。 但那个时候,她人已经在北平了。 武德堂里,叶醒越想越烦躁,索性不想。 师兄弟们都是粗心思的人,察觉不到什么,还是洪师父先发现他的不对。 “这是怎么了?” 休息时间,洪师父笑眯眯地凑近他。 叶醒强撑着勾出个笑:“没什么。” “哟,没什么?”洪师父挑眉,见人还是闷着,“你小子,这时间算算也不多了,若再不同我说实话……你可别后悔。” “什么叫时间不多了?” 洪师父意有所指:“这武馆分明是煜欢她爹创办的,你知道为什么是煜欢这孩子在打理吗?” 听见洛煜欢的名字,叶醒稍微有了点儿反应:“为什么?” 洪师父摸着胡子笑:“煜欢她爹同她娘感情好,好到不像个当了爹娘的样子。她娘是南方人,身子虚,在西安待不惯,她爹这个武馆你也看到了,太大,他放不下。原先这里是她爹操持的,可有一年的冬天格外冷些,她娘身子受不住,一下病倒了,成日说胡话,就想回家乡待着。” 这是洛煜欢同叶醒说过的曾经,可这一段又是叶醒不曾听到过的。 “当时煜欢才十五六岁,刚刚有了个管事的小模样,她爹急啊,赶忙便喊来了我交代武馆的事儿。他们就是那时候搬离西安的。”洪师父说到这儿,重叹一声,“或许她爹早就有了这个打算,所以才会那样严厉待她。我看着这孩子长大的,也看着她被练成现在这样。说来,到底是个姑娘,煜欢小时候也娇气,可她爹看不惯娇气的孩子,满心只想让她继承这个武馆……唉,煜欢真是吃了不少苦头。” 叶醒听得皱了眉。 “你晓得我为什么和你说这个?” 叶醒诚实地摇头。 洪师父笑着打他:“煜欢这孩子看着洒脱,其实心底不然,她只是习惯了把事情闷在心里。她在意她爹娘,在意之余,或许也羡慕过。我前头也说了,她也是个女孩子。她怨过她爹,但兴许她也想过,要找一个像她爹待她娘这么好的人。” 叶醒不解:“所以呢?” 洪师父笑了笑:“罢了,你是个傻孩子,我也不指望你问我。” 他掏出一封书信:“这是煜欢叫我给你的,信我没拆过,可封皮上写了回来的日期和车次,还有一句话,喏,「就当是个机会吧,你来,我就等你」。我不知她说的是什么机会,也不晓得是要等你做什么,但我想她是想要你去接她。” 叶醒翻过来一看,日期就是今天。 “煜欢同我说,若你来问我她的事儿,就让我把信给你。我整日都在等,可你一日闷过一日,偏不来问。”洪师父气得捶他,“你小子轴啊!” 武馆距离火车站不远,可她写的是车次不是时间,怕是来不及了。 叶醒一时慌乱,什么也来不及想。 他揣着信,意识到什么,喊了声「谢洪师父」就往外跑,动作雷厉风行,快得连影子都模糊了。 洪师父见状也不恼,反而开怀大笑。 到底是年轻人啊。 当叶醒出现在火车站,洛煜欢已经不晓得坐在那儿多久了。 他的手里捏着一封信,是她留给他的,那信很短,概括起来也就一句话,那天晚上他说的话,她都听见了。 她说得对,菊花酒是不醉人的。 车站前日光散漫,洛煜欢提着行李坐在长椅上,她抬头看着不远处的钟表。她难得穿了一条小裙子,那裙子颜色淡雅,外边罩了一件薄毛衣,这样素净的打扮削弱了她几分英气。若是武馆弟兄们在这儿,定要说这不像她。 叶醒喘着气站在洛煜欢的身后。 或许不像平时的她,可这样的她也是她。 哪一面的洛煜欢都是洛煜欢。 周围来来往往有许多人,他们提着行李箱,或者行色匆匆,或者微笑从容。 可叶醒谁也看不到,谁也不想看,他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站在她的身后,轻轻地笑着看她。 过了会儿,似有所感,洛煜欢回头。 仿佛没有惊讶,又仿佛是太过惊讶。 在看见他的那一刻,她粲然一笑,分明没发出声音,却胜过千言万语。 许久之后,她站起来,浅金色的阳光洒满了她一身。 “你来了?”“我来了。” 喧杂的车站里,他们只这样静静站着,也不多说话,也不做动作。有人觉得这两人奇怪,路过时多看了两眼,但也只是两眼。 没有人能闯入他们的世界。 而时间也就定格在这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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