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捷在一旁叽叽喳喳,说为什么楚云天不推开乔臻,抱怨那两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蒋凝浑浑噩噩,左耳进右耳出。 他们再没去做过这样的蠢事。 又过了几天,晚上回到家,在玄关脱外套的时候,他瞥见了乔臻大衣肩膀处两根细长的头发。 平时他从来不会注意到这些,只那天眼尖了一回。 他把头发拈起来,举在灯下打量,“这是谁的头发?” 乔臻转身看过来,下意识去拂自己的肩膀和衣领,搂住他说:“除了是你的还能是谁的?” 他走上前挑了一绺蒋凝耳后的头发把玩,“头发又长了,元旦放假带你去剪一剪吧。” 蒋凝点头,靠在他肩上时闻到了若有若无的陌生香气。 晚上他从噩梦中醒来,梦的详细内容已经消失无踪,只剩下延绵不绝的恐惧。 乔臻没有被吵醒,他摸索着去开床头灯,却怎么都找不到开关,只好作罢,继续躺回乔臻怀里,逼着自己入睡。 可是偏有各种各样的思绪,像死鱼虾蟹一样,从污黑的河流中一个接一个浮出来,他没办法控制自己。 而在这如墨一般的夜色中,嗅觉和听觉都变得无比灵敏,或者单纯只是他的心理作用,他闻见乔臻身上陌生的香味,顽强地沾染在被子和枕头上。 他觉得自己根本没办法呼吸,胃里阵阵翻腾,忍不住跑下床,跌跌撞撞地进了卫生间。 乔臻在他下床时醒了,立即跟过去查看,见他坐在地上吐得昏天暗地。 他晚饭没吃什么东西,只是一个劲吐酸水,喉头火烧一般,边吐边哭。 乔臻在他耳边,温柔地、轻慢地说话,那声音像山谷传回的回声,模糊而遥远,他听不清楚。 后来他被抱回床上,乔臻递给他一杯热水。 他小口小口地啜,乔臻把手搓热了,贴在他肚子上。 他说不上来两人肌肤相触是什么感觉,反正是极不舒服的,就好像……洗完澡没有擦干身体就去穿一件扎人的毛衣。 他吃了胃药,被乔臻哄着睡过去,做了一个疯狂得另人脸红的春梦。 醒来时,他才发觉那好像不是梦,因为他的腰很痛,可他已经想不起来具体发生了什么。 但在中午吃饭时,某些零碎的画面突兀地涌入了脑海中。 乔臻那时是眯着眼睛的,露出一丝近乎绝望的目光,嘴角却挂着浅笑,介于嘲弄和真诚之间,蒋凝看不明白。 除了眼神,还有低语和呻吟。 身下的疼痛,斜斜地照在床单上的暖黄色灯光。 他的脚踝不停地摩擦着什么东西,好像是被套边上的拉链,一下又一下。 他搂住乔臻的肩,一会儿又抓住乔臻的手肘,后来从后面被压住,乔臻的手臂撑在耳侧,手掌与他的紧紧交握。 他还看见乔臻右手臂上的伤疤,像好几朵形状奇怪的花。 乔臻的脸在他眼前晃动,下巴上坠着的汗珠滴落到他鼻尖。 和痛苦交织在一起的、无法形容的、难以言喻的快感,还有乔臻脸上的表情,温和的、愧疚的、饥渴的表情。 乔臻一直在向他道歉,听起来煞有其事。在咬他的腺体时也道歉。 莫名其妙,蒋凝不能理解,为什么非要在做爱时说这种话。 即便乔臻真心实意地在传达歉意,除了痛和爽,蒋凝什么都体会不到。 现在,他回忆起这一切,还体会到屈辱,深深的屈辱。不是生活给他的,也不是乔臻给的,是他自己给自己的。 其实没有什么所谓,他平静地全部照单收下。 可事实上,他并不平静,心里暗潮汹涌,那些腐败发臭的肮脏情绪,再通过某种方式反映到他自己的身体上。 比如他时常莫名其妙地呕吐,嗅到不存在的气味,脱发,轻轻一抓就落下一大把,乔臻的衣服上,倒真的只沾着他的头发了。 失眠成了家常便饭,假如吃药,便会被困在难以挣脱的噩梦之中,直到药效在体内完全消失,才如蒙大赦般醒来。 乔臻工作忙,他一直没有说,本来他就一直大病小病不断,现在看起来也只是比原来吃得少一些而已。 只是有一样,是他最无法忍受也无法伪装的——牙疼。 一开始不知是什么原因,每天早上起来刷牙时,嘴里满是血腥,牙膏沫都能被染红。 乔臻带他去牙科看过一次,医生说他的牙齿没什么问题,只让他多补充点维生素,说些规律作息那套老掉牙的话。 维生素吃了几天,并不见效,情况反而加重,不止早晨,任何时候嘴里都能尝到血腥。 紧接着每一天的晚上,他开始磨牙,上下颌紧紧咬在一起,不管乔臻花费多大的力气都不能让他松开一分一毫。 他也握着拳头,全身紧绷,好像要在梦里去迎战什么恶魔似的,充满戒备。 乔臻只能把他叫醒,他才能从全副武装的状态中脱离。 他再一次去看牙科,医生说他后槽牙磨损得厉害,配了些药,又建议他去精神心理科看看。 他一共去了三次,一次比一次没有开口的欲望。 周裕也来过家里,但他觉得没必要、也不想跟外人说他和乔臻之间私密的事情,于是只是敷衍塞责地说一些往事。 谁都不知道他心里藏着的秘密,也没人知道他不是因为陈荣而饱受折磨。 乔臻非常担心,他也看出来了他的担心,但不知为何,心里没有什么波动。 十二月底,他真的开始频繁梦见以前,被陈荣拴着手脚关在暗无天日的房子里,像狗一样过着没有尊严的日子。 他害怕得不愿意睡觉,每当黑夜降临,就仿佛法官宣判了他的死刑。 他不想吃安眠药,或是吃饭,吃任何东西,但在乔臻带着恳求和关切的目光下,他总会逼自己去做一做这些他不愿意做的事情。 通常,他能得到乔臻的一个吻作为奖励。 到了今天这个时候,蒋凝觉得自己其实已经不在乎乔臻吻不吻他了。 他时常待在家里看书,读了几本悲伤的小说之后,对“命运”有了浅尝辄止的理解和判断。它给予自己一个早亡的母亲,杀妻的父亲,一个逃避至国外的哥哥,一个爱着别人的丈夫,一副残破的身躯。 没有为什么,命运就是想这样创造“蒋凝”,于是蒋凝也开始不去想那些痛苦和需要花费心力的事情。 元旦。 他和乔臻的婚姻刚刚迈入第三年,却颇有种名存实亡的意味。 三天假期,因为工作非常忙,乔臻只休息了一天。 莲城又下起大雪,蒋凝窝在沙发上看电视,看新闻上说,在某景点跨年的人数再创新高,某海湾的烟花秀表演是历史最隆重的一次。 看着电视屏幕上升起的璀璨眼花,和镜头中一张张笑脸,蒋凝从未觉得这个家是如此的冰冷和寂寥。 尽管前两年,他也是这么一个人过元旦。 乔臻真的去工作了么?或许会不会去莲大的元旦晚会上看楚云天弹钢琴了? 他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乔臻回来得很晚,带着一身寒气拥住他,他打了个激灵醒过来,一眼睛便被吻住了,交缠的唇齿间有酒的气味。 他承受了这个狂乱的吻,只是实在没有配合乔臻做爱的精力了。 乔臻当然不会强求他,把他搂在怀里,一边亲吻他的额头,一边醉醺醺地说:“凝凝,你想要什么礼物?春节的时候,我们出去玩好吗?” 电视机幽幽的蓝光印在乔臻脸上,使他看起来莫名冷酷,不复往日柔情。 蒋凝收回视线,轻轻摇头。 “那你想要什么?”乔臻咬着他的手指,“戒指?婚礼?” 蒋凝还是摇头,犹豫着说:“我有点……想见我哥哥。” 乔臻本来也是要找陈佳铭问一问蒋蕊的事情的,现在不如就联系陈佳铭春节回来一趟,和蒋凝见一见。 “好,我联系他回来。” 乔臻很快地着手去联系这位失联许久的连襟。 原先的号码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空号,乔臻托了关系,甚至联系了国外的大使馆,请那里的工作人员查找陈佳铭的下落。 蒋凝得知陈佳铭失联的消息,也只是惊讶了一会儿,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 因为年龄差,他和陈佳铭其实并不亲密,再加上陈佳铭早早出国,印象中,他们这个四口之家更像三口,陈佳铭总是缺席。 不过既然现在暂时找不到他,那就算了,他学会了不强求,痛苦也就少一些。 一月底就是春节,学校已经放寒假,蒋凝在家里闲得无聊,乔臻却愈加忙起来,总是应酬到半夜才回来,一身的酒气。 这样的日子持续半个多月,蒋凝开始习惯在朦朦胧胧间被抱住亲吻,或是被拉入情欲的漩涡之中。 喝了酒的乔臻很难缠,不过也有醉得做不成的时候。 蒋凝会帮他把衣服脱掉,去楼下泡一杯热蜂蜜水。通常乔臻不会喝,含糊说一些听不懂的话。 有一次蒋凝被拉着倒在床上,乔臻问他要去哪里,蒋凝沉默半晌,半真半假地说:“我要离开你,你又不喜欢我,我去找我哥哥。” 乔臻睁着一双醉酒的眼睛看他,却又好像是清醒着的,收紧了手臂抱着他,叹了口气,说:“谁说我不喜欢你?我当然喜欢你宝贝,你去找他做什么,哪也不要去。” 蒋凝红了眼睛,嗫嚅着低声道:“反正你总是会说一些哄人的话……都是骗我的……”
第23章 一月下旬,距离春节还有近十天。 乔臻几乎没有休息过,周末都在公司加班,晚上还时常要陪客户吃饭。 蒋凝一个人在家里实在无聊,就答应了楚云捷和他一起出去玩。 楚云捷还带了几个朋友,一行四五个人商量来商量去,决定去电玩城。 蒋凝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被嘈杂的音乐声震得耳朵疼,一个人躲在稍稍安静些的小角落里抓娃娃。 这也是他第一次抓娃娃,却一抓一个准,把娃娃机里大半的玩偶都抓了出来。他给自己留了一个,其余的全都分给了电玩城里的小朋友。 晚饭是在一家火锅店吃的,他难得有胃口,乔臻也不在身边,毫无顾忌地喝了两三杯冰可乐,又吃了些辣口的菜,胃倒也没有不舒服。 他想着反正现在回家乔臻也不在,就又和楚云捷去了附近一家新开的酒吧玩。 酒吧才开始营业,放着柔和的钢琴曲,稀稀拉拉的人散落在吧台和卡座。 楚云捷开了张VIP卡,带着几个人坐在酒吧视野最好的位置,点了一大堆名贵的酒。 蒋凝不会喝酒,也没和他们玩游戏,窝在沙发角落吃葡萄,给乔臻发消息,问他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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