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名:暗恋默片 作者:姜可是 文案: 抑郁症攻和小太阳受(大概更像小月亮) 「非典型双向暗恋故事。是未遂的初恋和遥遥倾慕的人。何家好表演课的老师说,世界上所有电影胶片都是相连的,你演过的角色,也会揉进你的生命。十九岁的陈若渴和何家好演完那部小镇电影后,真的像电影中的主人公一样,一个功成名就成为著名影星,一个籍籍无名返家继承了一间老字号餐厅。」
第1章 海豚宾馆(一) 场记说自己绕着镇中心主街转了好多圈,最后能买到的只有这种裱着粉色大牡丹花的奶油蛋糕。外边的雨还很大,蛋糕盒子湿漉漉。海豚宾馆的猪肝红地毯也湿漉漉。陈若渴躲在前门抽了支烟,进大厅的时候,总是先看到前台那只做得十分劣质的招财猫。 他推开一楼包间的门,剧组的人热热闹闹地坐了两桌。中间空出两个主位,一个是他的,另一个上已经坐了人,是他这出戏的拍档,何家好。他们十九岁,生日差三天。导演望了眼下不到头的雨,一拍脑袋,说:“去买个蛋糕,给我们演员来点人文关怀。” 陈若渴不太感冒这种人文关怀,过生日好像必须快乐,你不快乐,别人也会冲你喊生日快乐。但何家好看起来确实快乐,手里抱着场记在路上随手给他们买的毛绒玩具。陈若渴本来想说,我是十九岁,不是九岁。但他还算识趣,没说出口,只是他那只白色北极熊他也一并塞进了何家好怀里。 他和何家好是两间不同的电影学院同级的学生。面试的时候打过一次照面。一起进组的时候,何家好挤上来礼貌地跟他打招呼。剧组包的大巴开了一整个白天,把他们送进了一个荒僻的小镇。他们住在小镇最昂贵的一间宾馆,宾馆墙面的大牡丹墙纸斑驳得可怕,大厅常年有一种似药非药的苦味。 陈若渴住的那间屋子前几天淋浴头坏了,他浑身裹满沐浴乳泡泡不知所措。后来他随便擦了下身子,敲开了何家好的房门借卫生间用。 这部小成本电影能不能成为他们演艺生涯的美好开端,现在看来真是玄之又玄。陈若渴盯着那只巨大的古早款奶油蛋糕愣神,一直到何家好碰了碰他,把一杯红酒放到他面前。 他们在戏里演的是一对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因为各种原因,走上了完全不同的人生道路。一开始搭戏,陈若渴就觉得,导演的选角其实很毒辣。他的性格确实就像剧本里那个后来去做各种冒险事然后发了财的阿仔,何家好温吞的个性也确实像循规蹈矩在写字楼上班度日的阿奇。剧还没拍到结局,两个好朋友再重逢之后,阿仔和阿奇一起在过去常常玩游戏的防空洞里静坐着,想着各自人生的种种。 陈若渴转头看了眼外面的暴雨。上午,取景地发生了小型的塌方。他们就一直待在宾馆里。何家好喝了一点点酒,脸已经绯红。他清醒的时候话不多,醉了之后反而开始碎碎念。副导演花姐凑上去问他:“何家好,你在说什么?” 何家好嘟囔:“糖醋里脊切好,用刀背拍一拍。” 花姐啊了一声,疑惑地望着他。何家好嘿嘿笑说:“这样才比较好吃。” 他说完,自顾自又闷了一杯红酒,开始数板栗炖鸡的菜谱。花姐忍不住笑出声,点了点何家好的脸。 剧组里的几个工作人员都很照顾看起来单纯得冒傻气的何家好。陈若渴看着何家好已经红到脖颈的脸。何家好比他稍矮一点,长相在他们这种院校里不算多出众,也就是耐看款。陈若渴的脸骨相是极好的,何家好也羡慕地说过:“好想长一张你这样的脸。” 他们坐在主宾位置上,一起站起身对着点燃的蜡烛许愿。陈若渴每次碰到这种时候,就只是在心里报一遍身份证号。所以等他睁开眼睛,看到何家好还在认真许愿。他们吹灭了属于他们的十九岁的蜡烛,切开那个奇怪的蛋糕。 都最后,大家都闹得很欢,感觉是找了那么个一个借口一起闹一通。宾馆的一楼酒店要打烊的时候,凳子上、地上那几个半死不活的人才慢慢起身回房间去。 陈若渴把何家好扶起来,走出包间,塞进了电梯间。有人在电梯附近吐了,地毯上沾满了呕吐物。何家好闭着眼睛,靠在电梯壁上。陈若渴把他架进房间,何家好翻在自己的床上,又开始背金汤肥牛的菜谱。 陈若渴蹲在边上问他:“你的拿手菜是哪道啊?” 何家好的脸闷在枕头里,说:“当然是...” 陈若渴没听清楚,又挨过去问他。何家好转过了头,仍旧闭着眼睛。他的脸就在陈若渴的脸前边。何家好的呼吸喷到陈若渴脸上,还有苦甜的酒气。他嘿嘿笑说:“秘方当然不能告诉你。” 陈若渴拍了下何家好的头。 何家好不动了,好像睡过去了一样。 陈若渴端详着他的脸,脸颊上细密的小红点已经退下去。何家好的脸还带着婴儿肥。他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凑过头亲了亲何家好的脸颊。何家好睁开了眼睛。 那个雨连绵不断的凌晨,空气潮闷。宾馆房间的暖气时好时坏。陈若渴脱掉何家好身上沾满红酒点的外衣,跨坐到他身上。他们都太年轻了。何家好的身体好像尚未被开发过的矿山,令探路者不知所措。陈若渴只知道他想亲吻再亲吻,然后探到地底深处,看看是否真有稀世珍宝。 何家好哭得很隐忍,感觉是被谁扼住了喉咙。他们不断地停下来接吻,再继续,再接吻。好像一场世界大战,一个接一个著名的会战,打到后来,确实是两败俱伤,精疲力竭。 陈若渴抽身,捡起掉到地上的被子盖到何家好身上。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床头灯,何家好直愣愣地看着他。陈若渴不知道那是什么眼神,很复杂。 陈若渴逃出了房间。
第2章 海豚宾馆(二) 雨还在不停地下。小镇破烂得连网都不太灵敏。何家好趴在包间的沙发上和剧组里几个工作人员玩纸牌游戏。屋内很暗,一天的时间仿佛像橡皮糖一样被拉得好长好长。何家好玩累了转过头,看到走廊边,陈若渴和副导演靠在那里抽烟。 他们碰到了一下眼神,像触电般撤开。 午后,天气稍微好一点。妆发师美美要把何家好打扮成三十来岁的阿奇。她剪掉了何家好乖乖的学生头,剃得极短。何家好对着镜子扁嘴。宾馆老板周女士摸着他的刺猬头。何家好感觉自己很像她们的玩具。 晚点,道具组把被雨冲得七零八落的外景重新搭起来。大家又开始手忙脚乱准备开机。何家好拿着自己的剧本,站在人群后边。陈若渴突然挤到他身边,轻声问:“你,还痛不痛?”何家好愣了一下,脸颊烧红。 那天的戏。功成名就的阿仔和籍籍无名的阿奇相遇在镇中心主街的一间小吃店里。陈若渴摆碗筷的时候,何家好接过来碰到陈若渴的手,像被花刺了一下,迅速收了手。导演喊了卡。那天何家好一直出错,一直NG。花姐都走上来问他是不是不舒服。 下戏之后,何家好冲回了自己房间。过一会,有人过来敲门。何家好开门,陈若渴靠在门口,低着头,捏着管药膏,支支吾吾地说:“我也不知道,就是,可能涂一下会舒服一点...” 两个人愣在门内外,陈若渴傻乎乎地拿着药膏,何家好就呆愣愣地看着他。一直到有剧组里其他人经过,何家好抽过他手里的药膏,关上了门。 他们之前只要下了戏没事做。会一起沿着镇中心百无聊赖地乱晃。那晚之后,除了拍戏对词的时间,他们不再说话了。 何家好不知道要怎么处理这种情况。陈若渴坐在巨大的道具箱后面,挂着两条腿背自己的台词。何家好和几个工作人员谈着天,眼睛一刻不停地想去看陈若渴。他的视线越过挤挤攘攘的人,瞄着陈若渴。花姐拍了他一下,何家好回过神,等他再看过去,陈若渴已经不见了。 他感觉自己心里岔了下气,下意识四处搜看陈若渴在哪里。 每天都是这样。何家好都快觉得自己病了。但陈若渴看起来什么事都没有,和他搭戏时那么正常,下了戏也是正常在做自己的事。陈若渴从来话不多,除了偶尔会和何家好聊天,就是和固定几个工作人员来往。 他们聚在天台抽烟,何家好一般不会去。周女士经常警告他们不要把烟灰弹到她的盆栽里。她摸着何家好的刺猬头说:“还是乖乖小何最好。” 何家好坐电梯回房,正好碰上陈若渴坐电梯下来。何家好进电梯,陈若渴没出去。电梯又回到五层。何家好走出去,陈若渴跟了出去。 他们一前一后走在猪肝红地毯上,脚步声静悄悄。何家好打开自己的房门,再转回头的时候,发现陈若渴早就进了自己的房间。他不是跟着他。 何家好扑到床上,把床头的抱枕拿起来摔了几下,心里烦躁得快要爆炸。 晚上,导演叫大家下楼吃宵夜。何家好没有下去。他闷着头睡了会觉,听到有人敲他的房门。何家好打开门,陈若渴站在门边,这回没拿药膏,只是手插在裤袋里,有点局促地小声问:“你是不是还是不舒服啊?” 何家好摇头。陈若渴点头说:“那就好。”他仍旧站着不动,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陈若渴穿黑色连帽衫,胸口一只巨大的卡通小熊。何家好盯着那只熊看。他忽然没头没脑地问:“进来看电视吗?” 陈若渴犹疑了下,居然说好。 于是他们两个坐在床沿上,真的认真地看起了地方电台的夜间新闻。家长里短、饮食男女。何家好看得打了个哈欠,转头发现陈若渴在盯着他看。陈若渴尴尬地迅速转回头继续看电视机。 陈若渴忽然说:“何家好,你眉边那道是胎记吗?” 何家好说:“哪道?” 陈若渴拿手摸了摸何家好的眉毛,手指太凉,何家好打了个冷颤。陈若渴忽然凑上去亲了下他的嘴角,然后撑着手又转回去看电视机。 房间里寂寂的安静。陈若渴说:“我下去吃宵夜。” 他跑出了房间,从五楼的安全通道跑下楼,一楼一楼地往下跑,跑到大厅才停下来喘气。已经有点喝醉的场记走出来看到他,拉着陈若渴进包间喝酒。陈若渴感觉自己没喝酒,头已经很晕眩。 第二天两个人再见面,何家好根本不敢看陈若渴的眼睛。导演坐在监视器面前,有点不耐烦地问他们:“你们两个是不是昨天吵架啊?” 下戏之后,何家好走在前边,陈若渴跟在后面走。他们一前一后走进宾馆电梯。何家好按了去天台的楼层。陈若渴始终跟着他。他推开天台门,趴到围栏边吹风。陈若渴跟着他趴过去。 镇子这几年人口流失很严重,年轻人基本都出去打工了。放学时间,也只有三两个学生仔从镇中心小学跑出来。他们穿得灰扑扑的,从街这头打到街那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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