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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问完后，收音机却一时陷入了安静。 路时境沉默的时间有些过长，陈繁不免有些不安。 “你为什么不说话……” “没什么。” 路时境骤然打断陈繁，再度开口时，依旧是平稳的语调。 “只是目前，我还没见过你，所以不了解。” “那你能找到我吗？” “找到后会告诉你。” “好。”陈繁松了口气，不过，他依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既然我现在已经认识你了，为什么二十年后的我会跟你毫无联系呢？甚至一面都没有见过，从时间上来看，我比你早了二十年知道眼前的这一切，按照我目前的想法，我应该在你出生之后就迫不及待地去找你了。” 后面一句话，让路时境怔了下。 随后路时境认真地问，“你会迫不及待地来找我。” “当然了。”陈繁信誓旦旦地说。 说完他又有些不好意思，“虽然有些快，但我已经把你当朋友了。” 路时境没再说话。 陈繁困惑，“你为什么又沉默了？” 又过了片刻，路时境才开口。 “也许后来我们分道扬镳了，所以二十年之间毫无联系。” “为什么……”陈繁有些语塞，“为什么会分道扬镳。” “目前我们之间唯一的联系，只有这台收音机，你在03年将这台收音机归还给古董店，大概说明我们那个时候已经没有联系的必要。” “可是我们现在……”陈繁不太信服这个说法，“我们现在聊得挺好的，走到那一步……不太可能吧。” “人与人之间，总会有分歧的时候。” 路时境总是很平静地说出任何事情，包括两人未来也许会分道扬镳，这让陈繁觉得两人之间的感情有些不对等，起码他是不希望跟路时境失去联系的，但听路时境的语气，仿佛两人之后毫无联系，对路时境而言也没有任何影响。 他才意识到两人只是认识了一个晚上，是他太早看中这份友情了。 陈繁的心情一点一点地沉闷了下来。 他开始口是心非，“这么说也是对的，到时候……就分道扬镳吧。” 说完，他忍不住小声补上一句，“反正你也不是很在乎。” 如此小声的话语，还是被路时境一字不落地听进去。 他随即问陈繁，“谁说我不在乎。” 陈繁一时愣住。 他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明明路时境的语气还是很平静，他却听出了一丝克制的味道在里面。 他不明白，也有些搞不懂了。 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沉默了良久。 在不相同的时空里，仅有轻微的电流声在刷存在感。 最终，陈繁先打破了这片沉寂。 “那，你会在乎吗？” “会。”
第9章 打破（一） 陈繁在电器区逗留了挺长一段时间，隔一会儿就望向收银台，看一下古董店的那位女性是否还在忙碌。 由于周六客人较多的缘故，那位女性似乎有些忙不过来，尽管店里已经增加了两个新员工。 可以明显地看出那两个员工对店里的商品信息还不是很清楚，有客人询问到一些较详细的内容时，收银台的女性还得抽身过来为客人介绍一下。 自从知道那位女性就是路时境的母亲，以及她未来将会发生的事，陈繁再次看到她时，心里总有一种沉重且难以言喻的感觉。 在他的认知里，无论如何，杀人都是不对的。 但他也同时听过一句话：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通过收音机，在得知了一些未来的事后，陈繁未曾有过想要去改变别人命运的想法。 然而知道了这个人的未来是以坏的结局呈现，而且也并非别人，是他朋友的母亲，他不禁就产生了这样的想法：想要让那位女性的未来往好的方向发展。 心情是纠结的。 不过在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前，陈繁不会去作出什么行动，他还不知道女性因何故杀人。 更何况事关一个人的未来，任何决定都得先经过深思熟虑。 再者，他也不知道怎么开口，似乎无论说什么，都会让人误以为精神有问题。 看到笑容满面的她站在那里给客人结账，他还是有些难以相信，等待女性的将会是那样的未来。 “抱歉，让你久等了。” 耳边传来了女性的声音，陈繁的思绪被打断。 “没事，你尽管忙你的就好。”陈繁摆了摆手，“不过，你怎么知道我在等你？” “看你站在这里挺久了，也没有在看商品。”路丹指了指陈繁手中的收音机，“是来归还的吗？还是打算续租？” “我打算续租。” “好，那跟我过来吧，上次给你开的凭证有带吗？” “有，在这呢。”陈繁从兜里掏出那张红色票据，摊开给路丹检查。 路丹带着陈繁走到收银台处，在柜台的抽屉拿出了一本红色记账簿，撕下一张。 “这次打算租借多久呢？” “不是说租期为一个月吗？” “你可以连月租哦。”路丹窃声地说，“听附近那家钟表店的大叔讲，你是高三的学生。” “对。”陈繁点点头，“高三的学生就可以特例吗？” “只针对你一个人。”路丹笑了笑，“看你来续租的日子都是最后一天了，高三的学习很繁重吧。” “对不起，因为最近月考，就拖到最后一天了。” “没有关系。”路丹的声音一直很温柔，“所以我就想，给你开个特例，连租的话，少跑两趟路。” 陈繁不由得感动，真诚地说，“谢谢。” 他摸了下口袋，出门时带了四百块预防万一。 但还是再次回到当初要买下这台收音机的窘迫心情，预防万一的结果就是，钱还是不够连租，只够一个月的租金。 “嗯……这样吧。”路丹看出了陈繁的窘迫，“连租两个月的话，按百分之四算，怎么样？” 陈繁暗算了下，那月租就不到两百块了。 他迟疑地说，“真的可以这样吗？” “当然。” “会不会给你造成困扰，毕竟你已经给我开了特例了。” “不会哦，再怎么算总体价格还是高于成本价的，不用感到顾虑。” “好。”陈繁不知道怎么感谢女性，只能连声说了几句谢谢。 结账后，路丹给陈繁开了一张新的红色凭证票据，跟上一张比，租借日期与归还日期变了，分别是9月7日以及11月7日，价格也变了。 “那么这张。”陈繁递出原来的那张票据。 “这张交给我处理就好了。” 陈繁走出古董店，将新的票据折叠好，放在裤兜里。 走到红绿灯的位置，停下脚步，红灯的时间还有三十几秒。 他耐心地等待着，漫无目的地望着从眼前驾驶而过的车辆。 其中闪过的一辆，是自己熟悉的107路公交，即使是在十字路口，107路依旧开得很快。 就像很多校车一样，占着车上都是学生，车身加固的特权，其他车辆都不敢超车，只能紧急避让。 107路公交经过的站点，其中有四个站是在学校附近，分别是一所小学、九中、三中和一中，所以车上的乘客大部分是学生仔，从外面透过车窗往里看，几乎都是穿着校服的人。 这也导致路过的车辆会自觉地避让。 陈繁真希望能早点结束坐107路公交车的日子，因为他至今都还没适应107路的速度，猛地加速，又猛地刹车，胃里时常感到翻江倒海。 再忍一年吧。陈繁这样想着。 红灯已经进入了倒数十秒。 “等一下——” 身后传来了一道耳熟的嗓音。 陈繁回头看，路丹正朝着他跑过来。 等路丹在自己眼前站稳，陈繁纳闷道，“怎么了？” “你这张票据。”路丹将手里的票据展开给陈繁看，露出的是票据的背面。 “这……”陈繁发现上面还残留着一句话，正是昨晚路时境让他随意写的一句话。 他忘记把这行字去掉了。 “对不起，这张票据需要作废吗？” “不需要，这是你写的是吗？” “是的，很抱歉，擅自在凭证票据上写字。” “没关系的，只要正面的信息没改动，其他地方怎么写都无所谓。” “这样的话，那你给我看的意思是？” “我以为你要把这句话传达出去的，毕竟上面还有名字不是吗？所以就跑出来问你的意思了，你这句话应该是要给你朋友看的，对吧？” “是的，不过已经不需要传达了。” “嗯？为什么？” “因为我朋友已经看过了。” “噢，他知道你跟他说晚上好了吗？” “他知道。” “好吧，那我拿回去了。” “辛苦你了，白跑一趟。” “没事。”路丹摆了摆手。 两人告别后，陈繁看绿灯的时间早过了，他需要重新等一轮红灯。 “同学——” 身后又传来了路丹的声音，陈繁连忙回头。 路丹说，“你这朋友的名字，还挺好听的。” 陈繁笑了笑，由于距离不算近，他提高声音回应，“谢谢，我会告诉他的。” 路丹也笑，她说： “如果我有儿子，也想给他取这个名字。” 就在这一瞬间，陈繁仿佛感到浑身的血液都停止流动，僵硬地站在原地。 周围的人流车流，似乎被按了加速键般，快速地从他身边穿行而过，快到产生了许多残影，各种嘈杂的声音似乎都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命运的齿轮在传动的声音。 时空的机械零件完美地啮合在一起。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路时境。” “现在，在上面写一句话。” “什么话？” “随你心意。” “晚上好，陈繁。” “晚上好，路时境。” “你这朋友的名字，还挺好听的。” “如果我有儿子……” “如果我有儿子，也想给他取这个名字。” 这些话语仿佛交织成无数个环，不停在陈繁的耳边回响着。 路时境，你的名字究竟是怎么来的。 陈繁骤然惊觉，不仅是过去会影响现在，未来也在影响着过去。 时空仿佛是一个闭环轨道，将一切都死死地固定在轨道里面，好像都注定好了，连一个名字都是注定好了的。 他沉默地望着眼前依旧笑意满满的女性。 她一丁点都不知道自己的未来是什么样的，无所顾忌，无所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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