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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时境平淡道，“我知道。” 中年男人错愕了下，“您知道？” “我是一中的学生，通过你们以前的班主任联系上你，刚好你在做私人调查这一行。” “原来如此，没想到我们那个老班还在一中教书。”中年男人干笑两声，“我还以为我的生意已经跨省了。” “希望有这么一天。” “那就借您吉言。” 路时境打开了文件袋，抽取出其中的照片。 “这张毕业照是你提供的？” “啊……不是。”中年男人挠了挠后脑勺，“高中的毕业照已经不在了，这是我通过另一个女同学拿到的。” “跟陈繁关系较近？” “对，两人以前是同桌。” “还有其他信息吗？” “嗯……这女同学以前暗恋陈繁，班上的人明眼都能看得出来，我想她是打算高考结束后表白的，可惜……” 中年男人叹了口气，“可惜没来得及。” —— 路时境根据资料上的地址信息，来到了南城郊区地段，相比市中心，这里的环境可谓一片荒凉寂寥，交通量少，一天只有四趟公交来回，建筑方面，低矮平房居多，十几公里的路蔓延过去，唯一显得壮观的建筑，只有那一座精神病院。 中年男人在不久前口述了有关那场连环车祸的后续。 “他母亲原本就有抑郁症，在陈繁的哥哥死后患上的，后面又再度失去了一个儿子，没多久就精神失常了，走丢了好几次后，陈繁的父亲不得已将她送进精神病院。” 中年男人说着，当即嘲讽地笑了一声，“虽说是不得已，但是他父亲在一个月内又另娶了一个女人，还是三中的年轻女教师。” “他母亲还在精神病院？” “对，资料上有地址。” …… 进入精神病院高耸的围墙，路时境向前台的联系负责人简单表明探访身份后，没多久就有一名护工走了过来，将路时境带到院内的专门活动区域。 护工解释说，由于需要看管的病人较多，人手又不足，所以病人的自由活动时间是分区域的，现在厅内的病人都是属于B区的。 路时境来的时间刚好是B区病人活动时间的末尾，再过十几分钟，就轮到C区的病人，也是重症精神病人的活动时间。 而陈母属于C区的病人。 护工询问路时境是否要现在就去病房看望陈母，路时境选择就在活动区域内等待。 C区的病人的自由活动时间到。 护工指向涌进厅内的其中一个，那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女病人，腿脚明显不利索，病服上的胸牌印有以C开头的编号，以及姓名。 路时境看向那个女病人，一整头枯干的白发，面容苍老，两眼无神，嘴里时不时念念有词，跟这个区域大部分病人的情况一致。 “应该有二十年没有人来看望过她了。”护工说。 路时境没有回应，沉思片刻，缓步走向那个苍老的女病人。 女病人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外界毫无反应，只是在一定的范围内不停地回来挪动着，动作缓慢，双臂时而抬高在半空中，又放了下来，没一会儿又搓搓双手，手指朝下方轻点了一下，再含进嘴里，由于大多数时间，她都是半张着嘴，所以部分口水时不时顺着嘴角流淌下来。 护工见此，叹了口气，“她的状态一直是这样，每次活动时间到，她就好像在忙碌起某件事一样。” 路时境保持沉默，视线始终停留在女病人的动作上。 过了一会儿，路时境开口。 “她可能认为自己正在厨房。” 护工愣了下，“是这样吗？” “现在的动作，像是在关水龙头，最开始，也有一个类似在切菜的动作。” 随着路时境对女病人动作的解读，护工仔细观察了下，确实是像那么一回事。 护工随后将手轻搭在女病人的肩膀上，用哄小孩子的口吻，“阿姨，你在做什么呢？” 女病人置若罔闻，没有理会护工。 她在病服上擦了擦手，随后略微低头，似乎在闻什么味道一样。 再然后，她转向厅外的方向，嗓音嘶哑，隐藏在脖子中的声带，仿佛同她的面容一样干瘪枯瘦。 她竭力，又断断续续地喊，“做……做好了……” 护工不禁纳闷，“什么做好了？” 女病人接着喊： “青……青椒……酿肉。”
第13章 毕业照 “下周就要拍毕业照了。” “才11月份，这么快就拍了？” “是啊，第一学期都还没过呢。” “好像是九班的女生去申请的。” “什么理由？” “说是冬季校服比较好看，想在冬季拍毕业照。” “……然后主任就通过了？” “对，反正又不是什么大事。” “肯定是九班那几个很开朗的女生去说的吧。” “当然，她们嘴又甜，主任肯定拿她们几个没招儿。” “想穿冬季校服拍照，等过完寒假也不迟啊。” “过完寒假就要进行一模考试了，还有心思整毕业照吗？早点拍也挺好的。” “……那也是。” “可是我还没减肥……” “放心吧，不减也没事，只要是集体照拍出来的效果，大家肯定是一样丑的，别太放在心上。” 五班的学生在课间时间，就着拍毕业照这一事谈论。 他们的话语中，都透露着几分对毕业照的不屑、满不在乎、或是随意的态度，但多多少少还是揣着期待的心情。 不坦率似乎已经成为了这个年纪阶段的代名词。 陈繁对他们的谈话内容置若罔闻，面不改色地做着数学卷子上的一道题。 但是，直到课间结束的铃声响起，他依然没把题目做出来。 并非是因为题目的难度高，而是他的心思多多少少也被拍毕业照这一事给占据了。 当晚和路时境通话的时候。 “说起来还有点紧张，因为我对拍照这件事还挺恐惧的。” “怎么说。” “也许是天生的，一面对镜头我就紧张。之前，我哥收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我爸就把保险柜的照相机拿出来，拍个全家福留纪念，每次那个闪光灯一亮，我总会控制不住眨眼，当时拍了好多次，才终于拍到一张我没有闭眼的，过程也是一直被我爸训，说我浪费胶卷什么的。本来是一件高高兴兴的事，整到最后我家里人都很疲惫。” 路时境的声音明显冷淡下来，“那是你爸的原因。” 陈繁纳闷，“不是因为我吗？” “拍照需要引导，而不是靠训斥，人在紧张的情况下愈难控制肢体行为。” “啊……”陈繁顿时接受了这个说法，“这么说也有道理。” “下周几拍毕业照。”路时境问。 “下周二，具体是上午还是下午，还没确定，因为有十四个班级要拍，过程可能会拖延一些，就看学校请来的摄影师跟我们合不合拍，如果顺利的话，一天就可以拍完整个年级了。” “具体时间确定后，告知我一声。” “要具体时间？你想做什么？” “想验证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到时候告诉你。” “我可以知道是关于什么的问题吗？” 路时境沉默了片刻，说： “关于未来。” —— 拍毕业照当天，陈繁还在回想着上周与路时境的对话内容。 路时境让他面对镜头时，尽量露出一个笑脸。 陈繁觉得很难，毕竟他可能连控制住不要眨眼的行为都做不到。 在这种情况下，还要硬挤出一个笑容。 这让他对毕业照的最后一丝期待都消失殆尽。 但既然已经答应了，尽管是很勉强地答应路时境，陈繁觉得自己还是要努力去做到。 拍摄地点就在校门口，可以把整个学校的名字都拍进去，整个班级需要站成四排，前两排女生，后两排男生，男女生身高差的原因，第二排和第三排的人只需要站着，至于第一排和第四排的人，需要自带椅子，分别坐在椅子上和站在椅子上。 从左往右数，陈繁在最后一排男生的第三个位置。 前排的中间位置还有校长、主任、班主任，以及一两位在学校有威望的老教师，大家都正襟危坐地面对镜头。 照相机架在前方的三脚架上，摄影师半蹲着身子，扯开嗓子喊： “来，同学们都笑一笑，别整得那么严肃——” “第三排的男生，你们的校服领口都需要再整理一下。” “那个第二排的女生，刘海长的往旁边拨开，挡住眼睛啦。” “眼睛都盯着镜头，不要往别处看。” “脖子伸直，下巴抬高一点。” 从一开始，大家都还挺自然地面对镜头，随着摄影师的挑剔，学生们多少面露难色，当他们努力地瞪大眼睛，想尽量在镜头面前展示自己一双大眼，摄影师的快门却还是迟迟没有按下，有部分同学的眼眶已经布满了红血丝，这是长时间保持没有眨眼导致的。 陈繁也是其中一个，他担心快门按下时，他恰好又控制不了眨眼，所以也只能坚持着睁大眼睛。 “怎么这么累人啊？” “随便拍不就得了。” “我踮得脚都酸了。” “我脸都僵了。” 耳边传来窃窃私语，这些话语也差不多是陈繁的内心想法，大家此刻都是感同身受的。 终于，摄影师对大家的姿态已经到达了较为满意的阶段。 “好啦，我要喊三二一了，大家都要保持微笑。” 陈繁的大脑快速转动起来。 由于要控制表情对他而言太难，他只能想一些值得他微笑的事情，来带动情绪，让自己发自内心地、自然地笑起来。 这也是路时境建议给他方法。 回忆大部分是有关学习，他便认真地回想了一下最近的成果。 由一开始的37名变成24名，11月份的月考成绩也出来了，他排名17，实现了路时境所说的，挤进前二十。 前两天班主任还找他去办公室，狠狠地表扬了一顿。 下一次，就该到前十名了。 往常想到一些阶段性目标，除了有奋进的心情，不免还有压力，然而此刻再想起这些目标，陈繁反而心里轻松了许多。 也许是因为有路时境在吧。 陈繁不得不承认，路时境给予了他很多个安心的时刻，比如两人第一次对话时，路时境帮他作弊，避免再次挨训，第二次月考，路时境帮他复习，推测考题，以及这个月的考试成果，还是脱离不了路时境帮他“补课”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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