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国外?” “是,”江濯说,“醒来后这一两年是关键期,一定要好好休养,但您也知道我爸是个工作狂,要是留在榆城又只能在家呆着,他肯定浑身不自在。” “这样也好,”徐霖妈妈问他,“有定好去哪吗?” “可能……是荷兰吧。” 徐霖妈妈安慰他,“那里很漂亮。” “嗯。” “到时候我们放假,可以去看望他,还可以好好玩一下。” “当然好啊。” 徐霖妈妈沉默了几秒,也许在犹豫该不该多言,末了,还是告诉江濯,“你爸妈的蜜月旅行,也去的是那里。” “嗯。”江濯笑说,“所以啊,我怀疑他是故意挑那里的。” “不是哦,”徐霖妈妈也笑,“小濯,你爸爸可能没有告诉过你,你是蜜月宝宝哦。” 安静许久,江濯对着失去温度的苍白手指,勾了勾,轻声呢喃,“……是吗,我不知道……” 江濯不知道的事情实在太多,只是门诊室外的座椅被徐云霸占,于是江濯去了食堂,又走遍医院里楼上楼下,把每个角落都仔细的逛过了。 次数多到,他猜想,自己以后不会再来了,所以害怕有遗漏。 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月色冷冰,门卫叮嘱他回去路上注意安全,江濯却在想,每个晚归的夜晚,江然是不是在这片栀子花坛前,给自己打去不要等他回来的电话。 几天后,徐霖电话告知江濯,自己顺利进入决赛。 放下行李箱,江濯说,“太好了,明天你一定可以取得好名次的。” “那当然,这比赛拿了第一,我才有机会和你们三个一样,考上榆大啊。” “我可不能落后。”徐霖说。 怎么会,江濯哑然。 从来,都是他守着徐霖的背影。 以前可以不管不顾地追赶,但现在他成了孤零零一人,接受不了徐霖也离开。 所以,有些玩笑,他再也开不起,有些尝试,他要彻底放弃。 “当然,”江濯说,“那我先挂啦,你比赛加油。” 可能徐霖没留意过,这是第一次江濯先他挂断电话。 但江濯也没空感慨自己这一份长进,宽敞的主卧里,有太多东西要收拾,再加上要置办江然的后事,江濯告假次数太多,王老师那边不松口批准假条,无法,江濯只能和他说出实情。 同样来请假的还有祁戎,两张办公桌的距离遥远,江濯并不确定对方是否听到了,也没有那份闲心去揣测。 小跑到校门口,江濯坐上了徐云的车,为自己的迟到道歉。徐云看了眼低头系安全带的江濯,想他只是习惯性的礼貌,但车子停在陵园前,徐云很深很深地叹气,倾吐的阴郁比天色还沉,说,自己才是要道歉的人。 江濯沉默着,不知如何作答。近来,他变回了以前那个不会说话的小孩子,不知道怎么去回应一个个前来吊唁的陌生面孔。只是听到徐云说自己推掉了所有手术,申请调到门诊时,江濯张了张嘴,哑了个单音,觉得太过不礼貌,于是摇了摇头,希望他不要这样。 “徐叔叔,”江濯说,“就当他真的出国了吧。” 徐云垂着头,没有回应。 江濯藏了点委屈,“算是我任性的请求,能不能一切保持原样?” 唯有生活中的轨迹一切如常、照常,他才可能机会适应没有江然的稀疏平常。 许久,久到其他同僚打电话催促他们葬礼马上要开始,徐云终于迟缓地点头,却仍旧拒绝了下半年的晋升。 江濯知道后,已是高三新学期伊始,再就是听说当年的张医生,倒是升了一个江濯不大了解的头衔。 晚上江濯洗头时,摸到头皮上凹凸不平的疤,关掉花洒,对着沾满水汽的镜子,撩拨开长长的头发,啧了一声,不是很服气。 洗衣机结束运转,江濯将湿衣服挂到阳台,收了干净衣服,叠好,留了一套校服放在床头,这样早起不至于磨蹭找衣服的时间。 手机充上电,时间显示凌晨两点半,距离五点四十的闹铃响,还有三个小时十分钟的睡眠时间,这还是蹭祁戎家顺风车的情况。如果是他自己骑车,就得五点起床。 关灯,闭眼。 江濯没有睡着。 不知是否是因为祁戎的问题而唤起太多碎片的记忆,大脑此时格外活跃,江濯充分利用,开始计算自己猜对祁戎避而不谈的问题概率。 有了一个数值范围后,江濯起身打开台灯,够到床头柜上的手机,给祁戎发消息对答案。 估计对方手机也拿在手上,消息发送后不到几秒,祁戎就回了电话。 “睡不着建议你给自己一拳,不要影响其他人。” “我只是留言,没让你马上回啊。” “嗯,恭喜你答对了,”祁戎不咸不淡地,“可以睡了吗?” 江濯猜想祁戎或许说的是实话,恩赦他,“准了。” ---- 高一——高三
第13章 13 周三安德烈临时有事,江濯在祁戎那吃了份外卖,扭头就挥手和他再见。 没走两步,就被拽了回去。 祁戎把两袋垃圾塞到他手上,“你顺便拿去丢了。” 江濯瘪嘴,“多走两步路累死你。” “不都是你吃的瓜子零食?”祁戎嗤笑,“你多走走吧,免得校服都嫌小。” “……” 写完作业,江濯洗完澡出来,把换洗的衣物丢到洗衣机里。简单拖了地,整理了下衣柜,还干了些其他杂事,裹了条薄毯窝在沙发上玩了会游戏。 语音开麦,但江濯和对手都没有说话,安静地操作。 嘀嘀——洗衣完成。 江濯停止角色跑动,“我要先下了。” 祁戎这时才出声,“嗯,明天别迟到了。” “我没……”江濯语气渐弱,“……哦。” “别穿些奇装异服。” “……”纪委吗你?就你管得多。 不要误会,江濯真的没有穿奇怪衣服。事情要追溯到月考结束后的第二天早上。 江濯洗的校服外套没晒干,早上拿吹风机烘了会,紧赶慢赶,还是让祁戎和郑礼在路口等了十分钟,据祁戎描述,郑礼甚至在这个间隙吃了第二份早餐。 郑礼和江濯对视一眼,感觉都受到了祁戎话里不同程度的伤害,但又描述不出所以然来,一个沉默发车启动,另一个脱掉仍旧潮湿的外套,搭在座位靠背上,等自然风干。 祁戎关上自己这侧的车窗,瞥了眼江濯,“你这穿的什么?” 穿的什么?“校服啊。” “新款?” 什么玩意?“啊?” 祁戎伸手,扯了扯江濯紧贴腰身的校服,“什么时候出了紧身版的?” “……”英语没考好,至于气到今天么?拍掉祁戎的手,江濯没好气地,“高一的旧校服。” 考试期间江濯顾不上打扫卫生,脏衣服堆了几天,翻不到第二天能上身的干净衣服,一股脑全丢进洗衣机,架不住眼皮发沉,趴在沙发上睡着了。 睡到后半夜才想起来没有晒衣服,哭笑不得地走到洗衣机前,取出洗的皱巴衣服甩了甩,拿过衣架一一晾晒,关上阳台的玻璃门,检查了一遍家里的窗户,江濯勾过沙发上的毯子,回了房间。 秋日夜露重,晾晒的校服没一件是干的,江濯在外套和短袖之间艰难抉择,选择了吹干外套,穿S码的旧校服。 短袖穿在里头看不出来,但跨越了三个尺码的外套,镜子前实在看起来别扭。 其实外套无所谓腰身窄小,问题在于肩宽和袖长,绷的江濯手都抬不起,同理,长裤被江濯穿成了九分裤,上紧下短,要是蹬双厚底的鞋,适合去上个世纪复古迪厅里的蹦跶,不适合去上学。 心一横,江濯换上了短袖,大不了不脱呗。谁知道时间仓促,没吹得干衣服,不光是迟到被冷嘲暗讽,还因为校服被他阴阳怪气一番,江濯脸一别,直到中午发试卷才搭理祁戎。 没想到祁戎晚上还拿这个说事,江濯咬牙切齿,权当对方在夸自己个子高。 不像徐霖,江濯从小就不蹿个,也不能说矮,南方小孩的平均水平,显得瘦弱是时常和徐霖走在一块的缘故,加上是保送生,越过体育中考,错过了人生中鲜少能够突破一下体能的机会。倒不是说差,和身高一样,只能算作一般水平,篮球足球也能上手,属于那种组队约球不纳入考虑的类型。 然而随着参照系的变化,在一众实验班的男生里,江濯矮子拔高个,加之高一下学期开始抽条,高二时,体委试着撺掇他报名参加个运动会项目。 江濯推诿不过,“还差什么没报齐?” “跳高。” “……好的。” 不像铅球标枪,学个姿势,苦练个几天,也能比划的像模像样的,无非是成绩好坏的问题。跳高是一种比较生动的比赛项目,藏不了拙,或者说是无限放大选手的滑稽。 比赛当天,有很多和江濯一样被迫上场的,大家抱团取暖,向看台的班级同学,不遗余力地展示自己的业余,什么跳大神型的,踢毽子型的,横冲直撞型……反正好像听不懂规则一样,理解不了是要跨越横杆,而不是以各种千奇百怪的姿势撞上横杆。 很快,跳高场地成了众人目光的聚集点,跳一个,爆笑一阵。 特别是一个大高个男生,快冲到1.6米的横杆前时,突然刹车,一点一点的抬脚,以一种降速0.5倍跨栏的姿势过杆,结果没收住力,直接扑在了围观的王老师身上,男上加男,画面过于美丽。 “咳咳,”裁判清了清嗓子,“无关人员都离场,免得影响比赛。” 偶有几个背越的,要么是跳高选区常驻陪跑选手,要么就是体育生。 但背越姿势也分好与坏,特别是体育生,因为体育生也分田径生和非田径生。显然今年是篮球队的重灾区,几个球队队员没控制起跳角度,虽然翻过去了,却滚出了垫子,抱着膝盖在塑胶跑道上哼唧,说受伤了不能参加校队训练了,教练兼裁判打开扩音器,“再叽叽歪歪,今晚就加训。杆子调到75,江濯,这个高度你跳不跳?” “跳。” 是的,心大如江濯,头一回参加跳高比赛,免跳了其他高度,第一跳直接选择了1米75。 充当后勤的学委看着默默做着热身的江濯,觉得他这一招实在是太高明。 看看,这就叫做宁当凤尾,起码上来就是个华丽亮相。 1米75在高中校级比赛中,意味着某种分水岭,对于非专业选手来说,失败是太过正常的事,哪怕从杆子底下钻过去,也不会惹出太多笑话。 等到前面的选手接连失败后,场上除了江濯,只剩了2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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