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虫袭来得如此密集，比北区任何一次的最高级警报都要危险。 览星冲在最前方，表现得比在中区土生土长的居民还要热耽于守卫城墙。 紧随他后的洛汀和温地对视一眼，加快了脚步。 那些半人高的大蚊子顶着尖锐的长刺，鼓动双翅，不撞南墙不回头，冲入电网的空隙里，噼里啪啦烧焦一片，温地听见自己肚子发出一声丢人的动静。 ……靠，这又不能吃。 “到我这来！”览星伸手拉过温地，要跟他换个地。 在温地前面的电网上，库蚊经过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的不懈努力，终于在上面破出了一道口子。 一只库蚊瞄准了那洞口，不知死活地钻进来，不到半秒就被烧成了一把喷香的焦肉。 温地凌乱的退步被冲击得一哆嗦。 “废物站边。”不等览星过来，洛汀先行一步站在那个缺口处，她不知从哪捞到了一把手持炮弹，那玩意后坐力极强，险些把她带走，在温地和览星担忧的眼神里，她嘴硬道：“让开点，小心燎着你们的毛。” 电网密匝，本不需要人类盯防，奈何中区这日子过得苦兮兮的，这种必要的东西都能开膛破腹,像是质量不好的袜子，在大拇指处破了洞，留下裸露的脚趾，跟饥肠辘辘的蚊子面面相觑。 览星让温地站好，他跃至洛汀那里，因为刚刚那一炮，暂时没有蚊子前来找死，他盯着那处空隙看了几秒，突然道： “瞄准下面那只。” 他指着地面黑漆漆的某个点，像是在信口雌黄。 温地这么想，但洛汀显然不是。 “看见了。”洛汀凝神搜寻，在密密麻麻之中找到了览星指向之处的问题所在。 地面上，在黑如浪潮的蚊子群掩护下，在地面，依稀瞧见有一只没有翅膀的浅色蚊子，日光反射下，能看见，在它的背后，似有无数细线炸出，如同一发白日烟花。 “射程不足。”洛汀摇摇头，她抬手击落两只齐头并进，快要挤进来的蚊子，对悬川说：“得用狙才能勉强一试。” 中区这架势，要是有余裕匀给他们一把狙，这电网也不会坏了，他沉吟半秒，随即做出决断：“我下去。” “等等——”洛汀傻眼了。 在一片嗡嗡声中，一旁的温地耳尖地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他忍不住大喊一声：“你不要命了？” 洛汀和温地声音同步响起，他俩虽然嘴上爱吵架，但总能做到意见出奇一致。 览星也觉得稀罕，他甚至愿意耽搁一会，停下笑话两个总是水火不容的伙伴。 他的表情似冰般消融，久违地弯起嘴角，笑道：“你俩真有默契。” “别恶心我。”洛汀以为他听进去劝了，见他停下，正伸手欲要拉住他，但是被他一个闪身避开了。 “那就祝你们兄妹齐心。”他不再多话，双臂攀附在内墙的梯子上，身形利索地跳了下去。 温地其实也想拉他，反应不过来没拉住，他握着砍刀，弱弱地接受下洛汀的白眼，没敢出声反驳。 * 城门禁闭，而城墙与电网隔着一些距离，他从那空隙中徒手攀岩而下，轻巧落地。 电网安静地杵在地上，大片烧焦蚊子尸体铺成变相的酒池肉林，但明显能看出，地面活的蚊子比高空中少许多——可能是不喜欢乱葬岗状态的地面。 览星的目标是那只与众不同浅色蚊子，它就在那堆尸体后。 它比其他蚊子要瘦弱一些，乍一看以为它也是蚊子，但它的头胸部有明显的隆起，外壳呈黄色调，四对足长而粗，览星再度爬上墙面，借助高度优势把它看得更清晰……那压根不是什么没翅膀的大蚊子，那是只细瘦的蜘蛛，背部花纹怪诞扭曲，像是个哭泣的娃娃脸。 而那些蛛丝样的触手正是从它腹部迸射，末端连接上蚊子，银线在空中闪闪飞舞，如同风筝的长线，览星移位变换角度，果不其然，比起风筝，它们像是只牵丝木偶。 解决它应该就是关键所在。 览星摸了摸自己兜里的一颗小珠子，那是他最近得来的，在南下的船上，“那边”给他们验证自己能力的，算是——精神力的测量器。 热度代表着能力强弱，“那边”还说，精神力这一能力，其实，每个人天生都有，只是多和少的区别，珠子是最基础的测量。那人像是夜市兜售玩具的商贩，呱呱呱地说个不停，却没给他们一本详细的使用说明。 “这是天生的。”他们如此被“敷衍”着。 伪装成货运的轮船上，派来跟他们交接的人说：“时间太久了，而且很多当年的人已经都魂归故里，资料都被联邦封锁、销毁。” “从圜土中救出你们已经废了全部的力气，剩下的，就得靠你们自己了。” 览星握紧手里的珠子，那玩意摸起来确实是热的，但他怀疑是自己的错觉，疑心是心跳震动和血液循环带来的误以为，他改为捏紧手里的砍刀，觉得还是这玩意更靠谱。 “哎！哪来的傻小子，你是迷路了吗？”浑厚的声音从身后而来，为首的壮汉身材高大，年岁约近四十，他单手手扛着一把重机枪，顺着绳索滑到地上，喝道：“赶快回家，这不是你玩的地方。” 览星微微一皱眉，他未反驳什么，只扭头看向电网，正在发挥作用，不断有蚊子尸体掉落——电网还有电。 “将军，”西塞罗紧随其后落地，他认出览星，赶紧道:“我来处理就好。” 那拎着重机枪的汉子点点头，不再多管，他招呼着后面陆续着陆的队伍，往电网某处走去。 览星抬脚就要跟上去，他大概知道对方要做什么了。 “你去哪？”西塞罗眼疾手快地拉住少年的后领，他像是个着急上火的大鹅，梗着脖子啄人:“你怎么在这？我不是让你去人少的地方吗？” 西塞罗的声音比洛汀刚刚的炮声还响，览星短暂地分神一秒。 啊，那就是孟章，中区的将军。 览星把视线从那汉子身上收回，重新落到西塞罗身上，他又想—— 原来，“哪人少去哪”的用意，不是让他们去负责空缺，是让他们躲避虫潮。 大概是看见览星不动了，还一副乖乖听话的模样，西塞罗放松警惕，松开了爪子:“赶快回去。”他加重了自己不耐烦的语气。 “没事，我可以保护自己。” “你保护什么？你小子，”他抬头，想说要他哪来回哪，可眼下境况让他傻眼了，除了他们刚刚放下的绳子，没有别的通道，他愕然问道：“你是怎么下来的？” 城墙表面并不平滑，借助凸起处便可实现攀登，览星看着他不可思议的面孔，为了耳膜着想，他决定少说几句。 “走了。” 轻飘飘的两个字甫一吐出，他就从西塞罗眼底消失了。 电网保护了里面的人类，一定程度也保护了外面的虫子。 孟章联系控制台关闭了这块区域的电，开了可供两人通过的门，览星趁着西塞罗炸毛的时候，一直在观察那边情况，等通道完全打开，他似一阵烟似的趁此机会溜了出去。 西塞罗真傻眼了，他记得自己说的是：活命就行，怎么还有主动找死的？ 他声音刚刚提到嗓子眼，肩膀就被一只手按住了。 是司宿。 他没听孟章的劝告留在城中，顺着绳索下来后，手还有些发抖。 “大人……”西塞罗喃喃道，“您身体……” “随他去，”司宿摇了摇头，也不知道这话跟谁说的，“各自有命。” * 孟章被身侧窜出的人影吓了一跳，他定睛一看，这不就是刚刚掉下楼的小子吗。 他想要喊住他，可眼前情况紧急，他顾不上那个找死的疯小子，因为那些飞到墙头大蚊子都反应过来了。它们开始往地面降落，准备参观参观这些，主动送上门的移动食堂。 他们这次出来，计划是在地面用浓烟熏走这些打蚊子，打不完，还不能赶走吗？只是没想到这些玩意反应这么快。 嗅到一点味道就来了吗？比狗鼻子还厉害啊。 “快点布置！” 孟章高声下令，抬起重机枪，替团队开路。 前方，览星正挥动砍刀，砍断一只想要凑过来跟他贴面的蚊子口器，他往身后飞快地瞥了一眼，一点小小的火星溅到了刚堆起的草堆上，火焰霎时间蹿出地，照亮了蚊子遮挡的区域。 览星脚步未停，他无所谓他们要做什么，他现在的目标，是去解决那只混入蚊子群的蜘蛛老大。 孟章的手下动作很快，他们以电网出口为中心，开出五十米长通道为半径，画了个半圆，每隔二十五米就会有一个草堆在熊熊燃烧，释放出大量刺鼻的草药味。 烟雾腾腾上升，四周收到刺激的蚊子纷纷避开，可视度下降，在完全被烟雾包裹前，览星找到那只蜘蛛所在之处。 它一直在移动，览星再找到它的时候，它距离最开始的地方走了大约有百米长了，览星走到它跟前才注意到，其实它也没有特别大。 像是十一二岁的小孩蹲在地上，身体在不停发抖，它后背的花纹越看越像是张脸，特别是看到览星手中的砍刀时，或许是因为恐惧，它身体微微颤动，花纹连颤抖，像是随时就要号啕大哭的娃娃脸。 烟雾越来越浓，览星不得不捂住口鼻，他眯起眼，试探性地往前走了一步。 那蜘蛛也往后退了一步。 与此同时，大批蚊子落在地上，几秒后，人们又看到，它们又再次“飞”到空中。 不，近距离观察着蜘蛛的览星确定了自己的猜测，这些蚊子，是被操控它的蛛丝操控了。 那解决它就好了吧。 览星俯身看着到他腰部的蜘蛛，它不知不觉中又往后他退了几步，身躯左右摇摆乞怜，黑漆漆的眼珠子望着览星，试图让他放过自己。 这是个奇怪的感受，用洛汀的话来说，有点恶心。 览星握紧刀柄，他确定，直觉再次从一只虫那里感受到了人的想法。 “小子！让开！” 孟章终于找到他，他扛着重机枪，远远看去，还以为这少年郎被一只奇形怪状的蜘蛛吓傻了。 览星也反应过来，他看着孟章肩头的重机枪，不再犹豫，错身让开，喊道：“杀了它。” 他的刀不一定能得逞，览星这样为自己胸腔里躁动的心开脱道，那就让有能力的人来吧。 他……下不去手。 孟章好久没被人使唤了，乍一听有点新鲜，他扫过那胆大包天的小子，刚才没发现，其实这是个练家子，他忍不住笑了一下，回应道：“行，那您可得站远些了。”
第26章 路过 事实证明，孟章被称为将军是有原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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