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他们老裴家的兄弟好。 汽笛鸣起,裴仰冲船上先离开的弟弟挥手告别。 * “悬川,我这次回去有了新的发现。”理查气喘吁吁地敲开悬川的门,“对了,我妈让我带给你这个。”那是一盒小蛋糕,精致的绸缎包装着,十足的用心。 “替我谢谢罗莎阿姨。” “没事没事,”理查挥挥手,着急地说着自己的话题:“悬川,你有没有感觉到,他们……很正常。”理查表情挣扎地选了一个词。 这个词并非直接准确,但是悬川了然地点头:“嗯。” “…”理查挠挠头,眼神纠结,“他们直觉很强。”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每次白烟都能先我一步找到关键点,好像,他们事先知道答案是什么。” “向导……” 理查迷茫地问:“什么?” “比起搭档,还有我起初以为是我们要保护的对象,他们其实更像是我们在洞穴的向导。”不仅仅是他们对虫子的了解程度,悬川认为,这都是表面的,往深处想,从开始的时候去寻找。 悬川继续说:“我们每次进入洞穴时,他们都在那里等我们。” 悬川口齿清晰地分析着,他说这个话之前,像是早就思索了许多遍这个问题,没有半点因理查突兀的开场白而手脚无措。 “按经验看,这是个开放的世界,我们会遇上彼此,甚至能够组队,唯一不会碰面的地方……” “进入的时候。”理查也想到了。 如要给出解释,第一次可以理解成,因为不识路,那往后呢?而且,在这样地图都不存在的地方,未免过于……琐碎。 * 洞穴内—— “览星,听说你把凯子带回家了?” “我家还有针线。”览星低头修剪叶片,说这个话的时候,一声清脆的剪声怦然落地。 “……”温地悻悻地捂住嘴,只拿眼瞅着览星。 览星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语气明显放和缓了:“你想说什么?” “唔,就是听说,他从这边离开后,在广场问了一些事。”温地眼珠不安分地转了转,像是在观察览星附近有没有针线。 看他手还放在嘴唇上,一副生怕览星穿针引线缝他嘴的怂样,览星没办法,说:“请把话说完。” “他问了艾尔的事情。”一鼓作气说完,温地飞快地退到了墙角,是距离览星所在阳台最远的位置。 “哈?” 不出所料,温地瘪了瘪嘴,要生气了。 唔,览星上次生气是什么时候来着? 是艾尔叔叔喝酒夜不归宿,览星找了他一夜,连外城酒馆的老鼠都记住他了,结果,竟然是在胡利——艾尔的对头家,喝了一晚的酒,听洛汀来报,览星为此生了好多天闷气。 ……想到艾尔,温地也忍不住眼眶酸了酸,他靠着墙仰头,搞不懂,那么好的人,这么就死了呢? 她也是,那么好的人,怎么这么容易就死了呢? …… “喂,哭什么?”览星端正花盆走过,瞥了眼温地的样子,心下无奈。 “我从没哭。”温地狠狠擦了擦脸:“我就是有点眼干。” “我想他了。”熟悉而陌生的句子在耳边响起,温地的第一反应是疑惑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这是览星吗? 览星,说什么? 温地怔愣地僵硬住,他难以置信自己刚刚听见的话,特别是从览星嘴里说出来:“览星,你不会还要跟我演戏吧,我可不是什么内城上等人。”他佯装玩笑着,嗤嗤笑道:“你也太会装了吧。” “……”览星陡然凝噎,他看着温地随意的笑,觉得自己刚刚的话的确是有点好笑,于是,他也笑了,“是啊,我先跟你排练一下。” “你担心那个内城人相信是你害…的艾尔吗?”他没敢说那个“死”字。 “不是担心,是防止麻烦,他信不信跟我没关系。” “……”真的吗? 温地觑看览星的表情,没敢真的这么问。 览星继续搬花盆,温地才发现,那些花竟然没死,艾尔叔叔手里,它们从来过不了冬,现在……他看着花苞,想,春天都要来了啊。 “他对你不好吗?”温地挣扎了一番,还是不甘心,“这么久了,你还在……” 骗他? 温地眼光闪烁,嗫嚅着吐出这个词。
第19章 逃离那片乌云 一大堆只露出线头的麻团堆在他的脑袋里,精神力和洞穴有什么联系,洞穴人又是为何存在,他为什么没有参加过检测,以及,裴谌到底在隐瞒他什么。 他对着这些杂乱一筹莫展,时间可不等他,往前奔走时,扯着他,拽着他,一晃神,就到了进入洞穴的日子。 上次的惨况才留在众人的骨头里,一回忆就能挤出叫人倒牙的疼痛,理查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咬紧牙推门进去。 悬川虽没想他那么夸张,但也一直在暗暗想着这件事,他畅想一番,大不了,脑子还在的时候,肚子先被吃了,但是这个时候一个已经没有意识了吧。 怀抱这样的心态,他坠入了洞穴。 熟悉的圆形房间,与每次前来都分毫不差出现的任务卡纸。 中转站1715号。 他依习惯,打开贴墙而立的衣柜,捏起衣物上的厚纸卡片,阅读上面的内容—— 一片空白。 不,严格来说,是略。 白纸黑字的一个“略”字。 他揉了揉眼睛,对着光看了一遍又一遍,没错,没有任务。 这是,裴谌在给他放水吗? 他把自己吓了一跳,比起什么特殊关卡隐藏任务,他看到这张卡的第一反应是,他爸在帮他作弊。 不对不对,他努力按下这个念头,手忙脚乱地换上作训服,拿起东西走出门去。 览星坐那等他,刚刚应该在打盹,听见脚步声,揉着眼睛问他:“悬川哥,这次任务是什么?” 悬川哥的舌头打结了,接不了话,他只好搓了搓手,半晌,憋出一句:“蝉。” “又是蝉?” 不,悬川往直升机方向走去,背对着览星,尴尬地想,是补考。 “二位去哪啊?”这次,驾驶员终于先他们一步醒了,他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哼笑着,显然已经得知悬川拿到一张“空白”考卷了。 “……” * 悬川还是选择了那片林子,但是他这次没往里面去,带着览星找到河流,附近的柳树已然抽出枝芽,嫩绿点点,一派春和景明。 春风拂面,徜徉河畔翠柳之下,两个朝气蓬勃的少年郎,丝毫不懂得知情识趣,背对着复苏的春光,闷头蹲在地上,面朝黄土找虫洞。 落日来得很快,肚子也跟着附和即将到来的黑夜,咕咕叫了起来。 悬川忍不住叹了口气,他捏着自己蹲到发麻的小腿,对览星道:“先休息吧,明天天亮了再找。” 半晌,只听见对方含糊地“嗯”了一声,动作却是一点没变。 他只好单脚蹦跶过去,顺手提溜住览星的后领,轻轻拽了拽:“眼睛不要了吗?” 览星这才抬起头:“好哦。” 晚上的食物没什么嚼头,干巴巴的,叫悬川食髓知味,他想起了览星做的饭菜。 “星星啊,”悬川垮下肩膀,头靠在背后的树上,“明天一定要找到啊。” 有时间的话,我还想去你家吃饭啊。 后面一句,他没好意思说。 “哦对了,”览星显然已经习惯这个称呼了,他点点头,又想起什么来,一骨碌爬起身,从背包里翻找一通,“悬川哥我带了这个。” 那是一瓶果酒,白色玻璃瓶上还贴了一颗小小的苹果图标。 见悬川只拿在手上端详,览星肉眼可见地有些不安:“很干净的。”他惴惴地补充道。 “啊,嗯,我回去喝。”悬川赶紧回神,欢欣道:“谢谢星星。” “不客气!”览星目光落在酒瓶上,脸上露出了一点笑。 时值暖风拂过,斜阳把世界的温情披露,柔化边缘锋利。 悬川看着少年知道,他大概是,想起了艾尔。 览星的养父,因为醉酒,在出发去外城的路上,车辆侧翻掉入沼泽,尸首无存。 在他死后半年,未成年人览星,本无召唤资格,但在可以通过“手段”争取的背景下,他,得到了。 这是悬川在离开洞穴前,调查到的消息。 * 艾尔死的那天,外城区的天又蓝又亮,直到傍晚放学,他们还坚持认为,早上广播里的天气预报在扯淡。 越往南走,天色愈黑,乌云挪步而来,浓稠而低,它们沉沉地压在头顶,叫览星顿住步子,不敢继续往前走。 前方,是他的家。 他拽了拽书包带子,低下头,稍长的额发挡住视野,隔绝了蓝天,一双碧蓝色眼眸就此暗淡,只装着脚底灰蒙蒙大地。 温地和洛汀走在他身侧,他们仨关系要好,尽管嘴上总是磕磕绊绊,但还是要在一起。 温地叽叽喳喳地说着所谓远大理想,洛汀偶尔出声泼点冷水,叫温地别太得意忘形。 街市混沌,像是一块揉了各种颜色而变得脏兮兮的面团,污浊的背景音里,他行走于此,一声不吭的,突然大步跑了起来。 “喂,览星,你跑什么啊?”温地览星被甩在了后面,他感觉莫名其妙的同时,还有点说不出口的害怕。 “再不跑就要淋成落汤鸡了!温地你这个大傻子!”洛汀也在跑,她飞快地超过温地,还扭头冲他做了个鬼脸。 温地楞头鸡似的在原地呆住,伙伴们背影越来越远,他脚底生了根,这会功夫,被甩下一大截。 他们要走了,,他们要丢下他走了……温地嘻嘻哈哈的脑袋一向只生产鬼点子和怪笑话,此时突然钻入这样一个可怕的念头,简直比天塌了还要让他感到恐慌,他猛然反应惊醒,急忙跳起身,失惊打怪地追跑,嚎叫道:“你们这是抢跑,不准丢下我!” 是艾尔丢下了览星。 艾尔从不加入任何帮派,长着一张不良凶恶的脸,但是名副其实不掺任何水分的好人,他这辈子跟人结下梁子,也是为了他儿子。其实也不算什么血海深仇,跟胡利那小子打了一架,更准确说,单方面揍了他,下手失了分寸,断了鼻梁骨、肋骨以及右胳膊。 这事要真论对错,确实是那小子不是,但艾尔此举也有些过分,因为胡利是出卖色相的那类人,如此,基本就是断人财路的做法。 邻里断案断得荒谬,艾尔才不服气,他抗议道,胡利那个混账,竟然敢把览星拉过去陪客,他儿子虽然是捡来的,但好歹他艾尔也算是清白人家,一穷二白但是清清白白,接受的都是正统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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