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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扬的到来打断他们谈话，韩楠起身快步朝黎扬走去，右手放于腹前，左手放于腰后，夸张地行了个绅士礼，“欢迎学长！” 黎扬习惯了，装作嫌恶地皱眉乜他，“韩楠你是不是到哪都这么油嘴滑舌！” 一旁的宋梦拨玩卷发，拉长脸远睨，奚落道：“唉哟，这么大的稀客怎么回黎家过年呢？” 幼稚的嘴战，黎扬虚挽韩楠手臂道：“那我们两个外姓人就借您家讨口饭吃，您看成不？” 宋梦对韩楠印象极好，见了黎扬和他的熟悉姿态，面色不佳地咬唇望向天花板。 “欸别别，只有我是外姓人。”韩楠摆手和稀泥，接着双手快速一转，每边便各持了一枝红玫瑰。 他给黎扬和宋梦每人一朵，面对宋梦，右手两指并拢在额头比了个飞的手势，“可不要伤了和气。” 宋梦又乐了，转着手中的花枝嗅一嗅，面带喜色。 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黎扬忍笑，随手将玫瑰花往茶几的花瓶一插，这样的魔术他看韩楠变过许多回，算不得稀奇。 黎耀推着太奶奶从房间走出，太奶奶比数月前憔悴，头发几乎全白，膝头盖了两层羊绒毛毯，脸颊不见健康的红晕，唇色微暗发干。 都说老人难过冬，太奶奶精神尚好，黎扬仍止不住担心，飞奔着抱紧。 “奶奶！”黎扬叫出口眼眶便红了，小时候他都是仰着头问太奶奶要这个要那个，太奶奶有求必应，对他来说，太奶奶不仅是能将黎家打理好的女强人，更是他生活中最依赖的监护人。 活力的流逝和生命的刻度太过具象，清瘦的骨头嶙峋，黎扬揉握太奶奶布满皱纹和老人斑的手，方觉时光匆匆。 想着自己过去轴着一股劲能不回黎家就不回，眼眶一下酸热。 太奶奶咳嗽两声，刮他脸，“扬扬笑起来才好看！” 黎扬凑到太奶奶耳边说：“奶奶，过完年，我带你到L城照顾你好不好？” 太奶奶笑他异想天开，“又说漂亮话哄人，你宋阿姨照顾我挺好的，带着我这个老太婆，扬扬不怕奶奶拖累啊？” 黎扬也知道自己说的不切实际，只是看到太奶奶大不如前的健康状态，瘪着嘴不知道怨谁。 黎耀出声安慰：“扬扬不用担心，奶奶是受了点风寒，医生来看过，说是正常吃药休息就好。” 黎扬点点头，站起来对黎耀微微鞠躬，“哥，辛苦了。” 疏离，礼貌。 他接过轮椅靠背后的扶手，“我推奶奶去吃饭。” 黎耀的微笑很温柔，视线在黎扬的脸上停留许久，像是细细描摹他的五官，待看够了，才放手让出位置，道：“扬扬孝顺，这次回来多陪奶奶说说话。” “嗯。”黎扬也乖巧一应。 一大桌菜层层叠放在保温转盘，黎扬正低头嚼着鲜嫩的清蒸鲍鱼，太奶奶给他盛一碗花旗参鸡汤，怜爱地看着他，道：“扬扬气色比上次回来好很多哦，是不是谈恋爱了呢？” 长辈逢年过节最喜欢关心小辈感情生活，但宋梦是第一次问，黎扬有些意外，连忙把手中的鲍鱼壳扔了，擦擦手道：“没有没有。” “学长一心只有工作，哪有时间谈恋爱！”韩楠接腔，半揶揄半解释：“我还问学长要不要和我一班飞机，他非要留在公司处理材料到最后一刻，这不我们错开买机票，才一早一晚到。” 黎扬γ听言忽地闪过一丝赧色。β 公司早就放假，除夕当天白天雷盛园区几乎看不到人，邱珩一路飙车送他至机场，看他过了安检才走。 黎扬“嘿嘿”干笑两声，“游戏项目过年正最忙，我毕竟也属于黎氏外派，工作不敢有纰漏。” 太奶奶了然，没再继续询问。 过了一会儿又发话，很是慈爱，“扬扬也不小了，不要只忙工作忽略了找男朋友，明年带回来给我们看看。你看你大哥今年就要结婚了，你再找到归宿奶奶也就放心了。” 黎扬连声称是。 “扬扬不着急。”黎袁成淡然笑笑，“一辈子不嫁也可以，有爸养着。” 团圆饭的氛围有些转冷，身旁的韩楠率先举杯，“感谢各位收留，六年来第一次回国，我也没处可去，好在黎大哥邀请，不然估计我这会儿正在家吃小粥伴酸黄瓜！” 黎袁成斟酒，笑说：“你也算半个黎家人。”
第33章 年夜饭 宋梦存在感十足地抢先碰杯，“韩楠你可以每年都过来呀！” 韩楠说着一定一定，又和宋梦聊起养生方法和保健品种类，风趣幽默，进退有度。 今年裴家的年夜饭氛围因着韩楠的存在熟络轻快不少，宋梦也不似往年总找着机会语刺黎扬，他终于得以安心地享用佳肴。 黎扬啃一只白云猪手，视线随意往大门处扫过，定睛，察觉大宅构造有些变化。 进门时没发现，现在人在屋中，才看到内部架起了玻璃门，几块方格，顶上做拱，拱形门框当中是铜钱花纹，配合建筑设计，串联成一个插在门口的巨大金钱剑。 古铜钱剑用来辟邪，屋内没有阴灵，无需挂起；剑带杀气，随意在屋内摆放，家人健康会变得很差，容易受伤。 黎扬上大学时学过一点风水学，《如梦令》的场景资料也有提到少许，此刻见到这样设计的外形，心下一紧，便指了指大门，问：“这个……家里为什么要做这个玻璃门？” 袁成杰跟着看去，解答：“家里采光不好，奶奶在家行动不便，有时晒不到太阳，往内做玻璃门对奶奶健康有好处。” 太奶奶向来迷信，怎么会相信这样的格局对健康有好处？ 未料太奶奶却满意地点头，道：“是啊，这还是你爸爸特意找来先生看过的。” 黎扬敛去不宁，只当自己多虑，笑说：“是，还是爸你考虑周到。” 年夜饭过，屋外飘起细雪。大家围坐在烤炉旁看春晚谈天，黎扬安静地吃零食，偶尔搭话。 时钟才过8点，手机嗡嗡震着大腿皮肤。 他艰难地从贴身牛仔裤取出，来电人显示大大的“邱珩”二字。 “我去接个电话。”黎扬将手机显示屏紧压在胸口，起身走向远离烤炉的落地窗角落。 离了嘈杂人声，黎扬清清嗓子，接起：“喂？” 邱珩家里也放着春晚，那边夹杂窗外鞭炮的噼啪响声。 他低声笑了笑，才说：“除夕快乐。” 正好是主持人串场，两地电视的声音合于一处，黎扬也笑，说：“除夕快乐，你回了父母家？” “嗯。”邱珩应。 两人静默几秒，面前的落地窗因着屋外的霜雪泛起一层薄雾，黎扬指尖在窗前无意识划出一个耳朵旁，没写完，他心弦一颤，四下看了看，还好无人注意，便又急忙用袖口悄悄抹去。 布料和玻璃摩擦出细小的吱吱声，他问：“你打电话给我，就只是和我说除夕快乐吗？” “不止，”邱珩轻轻笑一声，“我是来问，某人是不是偷偷拿了我的东西。”小院外一辆轿车路过，黄色的车灯晃亮飘扬的白色的雪絮，车轮碾过的积雪碎裂声渐远。 黎扬向那小块被他擦得透净的玻璃轻呵一口气，想了想，反问：“嗯？我怎么不记得我偷偷拿了你的东西？” “不承认？”邱珩尾音胸有成竹地挑起，仿佛黎扬有什么把柄在他手中。 “或许我真的拿了？但是我没印象呢。”黎扬抿住唇边的笑意，手指再抠抠贴在窗上的红色剪纸窗花，侧身一步干脆躲进窗帘，“不如你给个提示，是抽象的，还是具象的？” 邱珩那边没了声，忽又沉沉笑开，“你希望是哪种？” 打电话指控，现在还将问题抛还给他？黎扬轻哼一声。 未等他回答，邱珩低缓道：“不管是哪种，等你自己发现。” “没拿就是没拿，我还能发现什么。”黎扬小声含糊地说，转身贴上带着凉意的铁质窗格，扯出最传统的年话：“你做饭那么厉害，你们家年夜饭是不是你包圆啦？” 干巴巴的转折，话出口，他蹙起眉，脚趾抓着拖鞋一瞬又放开，低头揉捏自己的衣服。 今天在室内穿的内搭和之前同邱珩一起去拜访常锦柏那次一样，不怪他想起那天他围起围裙忙碌，有雨，锅碗叮当，油烟机响动，很容易让人想把这份山静日长定格，再锁紧。 “你做的糖醋排骨很好吃。”他再补一句。 “一道菜你记这么久？你也没吃过我做的多少饭菜吧？”邱珩笑了，又好似看穿他的窘态，道：“找不到话题不必勉强。” “我哪有，国民性格特点，以食为天自然以食为话。常老师说你能一人做出满汉全席，我还没试过……”黎扬头垂得更低，和他音量一起。 窗帘的包裹与遮挡给他筑出一个幽秘空间，有什么东西触底反弹，他倏地昂起下巴，“那么，以后有机会吃你做的年夜饭吗？” 声音颇有点趾高气昂的玩笑意味，握着手机的手却用力，不小心按到加大的音量键，邱珩“嗯？”了一声，清晰地敲击耳膜，光听都能想象他微扬眉毛的表情。 邱珩顿了两秒才慢而轻地说：“如果你想的话。” 黎扬不确定自己刚才捕捉到他声音中的情绪是否可以称之为惊喜，又或是惊讶。 正要再说，窗帘被猛地掀开，光亮骤增，黎扬半眯眼睛，韩楠捧来一碟水果拼盘，“嘿！学长，你在这玩躲猫猫吗？吃猕猴桃了，啊——” 他用塑料小叉叉起一块往他嘴里塞，黎扬忙挂断电话，怔愣着吃下，清新酸甜，盖不住心中惶然。 他狠狠地咽，咬着小叉，手拨开韩楠，“韩楠你能不能打声招呼！吓人么你！” 韩楠摊手，摸摸后颈，委屈道：“叫你好多声才发现你躲在这，我冤枉啊！” “你吓人你还有理了。”黎扬大步走回火炉堆，坐下。 他快速编辑短信发出：“我爸邀请韩楠过来过年。” 简单的一句话，至于接收者如何解读，他无法左右，只好朝韩楠瞪了又瞪。 韩楠赔罪地卖起阳光笑脸。 太奶奶平日休息早，佣人送来药和温水侍奉她服下。 黎扬头靠在太奶奶肩膀，注意力总集中在袖子里的手机。 过去半个多小时，仍然没震感，黎扬心不在焉地吃了大半个果盘，和太奶奶聊起近况。 太奶奶拍拍黎扬手背，回忆黎扬幼时的模样，撑起精神道：“阳阳小时候很活泼，比现在还活泼。喜欢当孩子堆里最大的那个，要所有人都听你的。” 黎扬把脸埋进太奶奶手臂，“奶奶，您说好听了是活泼，说难听了是欺负其他小朋友，我拒绝承认那是我！” “扬扬不是欺负。”太奶奶慈爱地笑，又问：“有个小男孩和你关系很好，上学放学形影不离的，现在你们还有联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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