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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珩见怪不怪，声音很柔和，“我明天回T城了。” “嗯。”黎扬垂首，抬脚踢空气，鞋底和平坦的水泥地擦出短促的哗哗声。 邱珩又说：“今天早点睡，明天早点起。” “嗯？” 黎扬怔惑未散，又听邱珩道：“你过来。” 他弯腰，头顶立刻被轻轻抚揉，邱珩越摸越上瘾，揉乱顶发也没收手的趋势。 “喂，做什么！”黎扬挣脱他的手，抬眼嗔视他，把头发向下拨顺。 邱珩轻笑，“回去吧，你哥该等急了，‘线上会议’别忘了，到点看手机。” 黎扬重重叹气，直起身体朝他草率地挥手，“知道，你走吧！” 等邱珩的车拐弯，连车尾灯的光线都隐没不见他才返回裴家。 “扬扬。”黎袁成早在大门口等着他。 大宅很静，黎袁成的眼神温雅如常，他却无法控制陡然大起大落的心跳声。 “爸，”他扯起嘴角，“我……我先上楼洗洗睡。” 黎袁成凝他数秒才侧身，笑得很轻，“那去吧。” 黎扬在他的注视中慢步走上台阶，越登越快。 晚十点整，黎扬微信收到邱珩的消息，是一张两份机票出票的短信截图：T城飞往临城的最早班飞机，购买时间是下午，当时他还在睡觉。 他抱着手机，笑容不自觉咧得很大。 两秒语音随之而来，沉且磁：“早睡，晚安。”氤氲的水汽弥漫临城，丝缕雨点密斜交织飘落，毛呢大衣顷刻覆上一层雾。 扑面发肤皆沾染湿凉，水珠挂在长睫，眼前景色像隔了片纱，朦朦胧胧。 黎扬在飞机上小睡了半小时，惺忪加迷蒙，他不自觉眯起眼睛，行动也滞缓，步子挪得很慢。 邱珩目光深湛清明，他虚虚揽一把他的肩，手掌放在他头顶遮雨，半拖带着护他下台阶，“摆渡车要开了，抓紧。” 黎扬揉脸醒神，抓他微润的袖口，加快速度，两人一块踏上摆渡车。 人挤擦着人，车间味道闷怪。 邱珩一手拉紧拉环，一手把他圈在臂弯，黎扬干脆靠得更紧，扽他腰间，头埋在他软香干净的胸前衣衫使劲吸了一口，问：“一会你去哪？” 邱珩道：“回公司一趟，你回去休息。” 黎扬抬头，带了点隐介的失落，“假期还有一天，工作狂？你不用休息？” 邱珩神情冷肃，“产品这边有事。”他扬一个淡淡的笑容，“怎么？真舍不得我了？” 黎扬没好气，“你还挺自恋！我们各回各家，你工你的作，我睡我的觉。” “嗯。”他摸出手机看一眼，蹙眉扔回口袋，俊脸恢复低温。 邱珩让司机先将黎扬送达公寓，下车前他又嘱咐他：“好好睡。” “邱妈还真没叫错……”黎扬嘟哝同事给他起的外号，一脚迈出车外，“知道啦。” 邱珩扯住他，半笑不笑，“你叫我什么？” “邱总，”黎扬扭回身，眼皮微盖，“我走了啊？” “……去吧。” 两三天未回公寓，推门一阵冷空气对流，带得客厅窗帘微掀又落。 家居摆设同之前没有区别，茶几上的苹果还饱满，沙发的乱衣也散在靠背边角；但也有些变化——变静了，变大了。 黎扬提提嘴角，往墙上的挂历瞄去，确认真的只过了几十个小时。 他似乎短暂地进了一个平行的，时空被压缩的密闭舱，再出来时改变了空间感受，也改变了时间感受——既主观又客观。 雨丝被风吹斜，勾挂在玻璃上，汇聚很久才流成几道短短的水痕，大块的阴冷灰白。 黎扬在门边拍了拍，啪啪几声，整个屋子的暖色壁灯次第亮起，室内的视觉温度高了些。 他解开外套走进浴室。 黎扬洗得潦草，任热水淋遍全身寒气尽去后，便迅速裹进浴巾里，拿着吹风筒吹干发尾。 手机立靠在镜子和洗手台之间，顶部弹出黎袁成的消息：“扬扬，顺利落地了吧？工作不要太累，和雷盛同事友好相处。” 是属于长辈的、纯粹的问候。 黎扬手指一划，指尖带给屏幕几厘米水迹。他抽一张纸巾印干，犹豫了一会，在对话框回上：“到了，好，谢谢关心。” 早上起床后他意外地收到黎耀的新年祝福短信：“扬扬，新年快乐！我回J城后实在是很忙，家里事情也多，就没能和你一起见面跨年。祝你工作顺利，身体健康。” 当时黎扬正轻步下楼，打算避开黎袁成离家，却发现他已经穿戴整齐在客厅等着，说要送他去机场。 黎扬身形一惊，黎袁成笑笑，拎起车钥匙晃了晃，道：“太早了，不好打车。” 或许是收到黎耀的消息，他将之前难以名状的惊悸与怀疑回收沉底，没有拒绝。 “阿耀说过年再和你见面，”路上，黎袁成主动与黎扬提起黎耀，一反之前略有逃避的态度，“奶奶到时候也回来，不会放你鸽子了。” 黎扬点头，真诚笑笑，“好。” 一路神思安宁。 两个早起贪玩的小孩在一棵树下仰着头发愁，顺他们的视线上移，一只风筝缠挂于高处，卡在树枝间。 黎袁成停下车向他们走去，伸手一跳轻易将风筝取下递还。 黎扬睇视他背影，心道自己的确神经过敏草木皆兵，他依然还是那个温润的大哥。 这个小插曲很快揭过，黎袁成再启车，淡淡道：“扬扬，你刚才看到了，风筝离了人的操控，即使飞到枝头，也只能阻停在原地。” 黎扬当他看什么心理学或者哲学类书籍太多，怀着一点尴尬的愧疚和他硬着头皮往下聊。 他指着车窗外奔跑的孩童和高飞在空中的风筝，道：“这两小孩应该找个空旷的地方放，风筝也没那么容易缠在障碍物上。” 黎袁成笑得浅不可察，“风筝不管飞多高多远，也永远不会是自由的鸟。” “风筝是风筝，鸟是鸟。风筝是死物，鸟是活物，当然不能对等。” 黎扬有些烦了，止住话题：“爸，你还是说人话吧，和你说话越来越累。” 黎袁成轻笑出声，方向盘一转停在航站楼国内出发处，邱珩已经在等。 他再笑，“一路平安。” 黎扬打了个哈欠，无声地摆手作别。 吹风机与古怪的对话回忆同时罢停，黎扬缩进被窝。 一米八宽的床，他瘦，骨架也小，其实只能占很窄的空间。 黎扬蜷着腿，脚不到十分钟就变冷，身体先于大脑想念那个人形暖炉。 他拉起被子盖过头，只留手机的光亮入眼，屏蔽工作群又关掉微博的转发提醒，社交软件很清静。 点开湘姨的对话框，他没头没脑地问：“湘姨，你说人的习惯会不会那么容易被改变？” 湘姨始终没有回复，QQ也是离线状态，黎扬把聊天退了，轻叹着翻了个身。 软件又冒出一条消息推送：“以下几位朋友生日要到了，快为他们送上祝福吧。” 数字化的互联网时代，几乎人人都拥有网络身份，即使是最孤单的独居者，APP也会为你贴心记录你的生辰，并送上系统礼物。 黎扬忽地想到邱珩的生日似乎也在一月，之前领取公司员工卡时，他在签收单上多看了两眼，没记错的话是一月十日。 “啊，没几天了……”他自语。 他揪着发尾绕在指尖又松开，来回十几次后发尾弧度变成了小波浪，黎扬捏着手机，不知道在想什么。 最后他打开搜索引擎，输入一个有些笨拙的问题：“给久别重逢的发小送什么生日礼物？” 回答五花八门，但总要加个反问的前缀：“你是女友吗？要看你男朋友的性格喜好……” “不是女友就不能送？什么乱七八糟的回答。”黎扬皱眉，那些打火机、香水、皮带之类的建议全被他排除在外。 “醒了再想。”黎扬按熄手机，放在床头。 将眠未眠的合眼间，黎扬迷迷糊糊回忆起了小时候给邱珩过生日的场景。 “嘿嘿，有事叫你比警察还管用，谁让你的生日是110呢！” 手机急腾振动，坚持不息，和木头碰撞发出扰人的噪音，黎扬在三个小时后被吵醒。 他接起，顾潇火急火燎：“扬扬！你在哪里啊！看一下工作群，疯了，疯了！” 黎扬没睡饱，脸还泛着红热，他艰难地睁眼揉眉，有气无力地问：“什么事啊？” “邱妈吃错药了！你快看一下吧！”杨蔓妮急急挂了电话。 黎扬一听邱珩的名字清醒不少，点开工作大群，定睛把累积的信息消化完后，嘴里骂了一句卧槽，跳着从床上起来。 穿衣梳头只用了三分钟，房门“砰——”一声被大力甩合，水杯里的水都因为共振起了涟漪。 “邱珩，你真行！”黎扬边按电梯楼层边低咒着拨出电话。
第24章 评论 深灰色的柏油路面冻了一层湿白，很浅地漫射着阴沉的天。 黎扬顾不得路滑，踩下油门疾驰直冲。雨刷左右刮动和玻璃擦出嗞嗞声，眼耳通心，烦躁无需酝酿顷刻发酵。 手机连着车载蓝牙，不知道第几次按下重拨，机械的女声充满车间，邱珩的电话一直处于无人接听状态。 眼前的绿灯正急急转黄再转红，黎扬咬紧牙使了劲急刹车，车头险越斑马线。 “草！”他惊魂不定地低叱，深嗟一口怒气，打给顾潇：“潇潇，你在公司？邱珩在哪？现在立刻让张佳把官博的声明删了，没看到玩家怒火冲天吗？！” 顾潇那边有些混乱，噼啪一阵键盘响动后才回他：“在，部门的人都紧急赶回来了，邱妈现在在办公室。声明是邱妈亲自拟写让我们发的，谁也不敢不听啊！” “他让发就发？这写的什么！张佳不能违抗他命令，潇潇你也应该劝着啊！”黎扬气急，红灯还有二十多秒，他简单明了地问：“这个副本的bug什么时候发现的？工作室利用这个bug刷了多长时间？部门里现在打算怎么做？” 顾潇道：“两三天前就有玩家和客服部反馈了，但是程序和数值这边反应比较慢，又没放在心上及时修复，邱妈现在正问责发火呢！”他停了停，犹豫着说解决方案：“我们在联系做数据的CP公司，先给玩家交一份违反游戏公平的ID名单，做封号处理……” “胡闹！”黎扬音量抬高打断，顾潇被吓得噎了声。黎扬拍一把方向盘稍作发泄后，缓和语气：“全停，等我到公司再说。” 黎扬经停两次红灯后理清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如梦令》中一个高阶副本自上周开始作为元旦限时活动开放。其中掉落的心法碎石，是可以跨越对手玩家进行绝对碾压的道具存在。平时的副本掉落大多为低级心法碎石，这次的bug不仅可以重置进入次数，并能无限刷出顶级的心法碎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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