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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风一吹，黎扬头脑发胀，问：“我们今天还要视察什么？” 顾潇对接下来的重磅项目兴致高昂，道：“鬼屋啊！鬼屋改造成游戏里炼狱池的地图，一定要提前体验！到时候开放人多了，就没那么好玩了啊！” 彭博文还是那副有些谄媚的嘴脸，大约这也是他们做得最用心的布景，趁势邀功：“对，这个玩家都很期待，体验绝对很棒！” 贾瑶瞧见黎扬不耐地微微皱眉，扯彭博文衣袖，冲黎扬道：“黎扬要是身体不太舒服，我们可以明天再看。” 明天？他现在就不想见到这两个人了，不如早点解脱。 黎扬笑笑，“不用，就现在吧。” 邱珩不着痕迹地站在他和彭博文中间，淡淡发话：“那快走。” 鬼屋外形改造成溶洞形状，内部的幽绿光影一闪一闪，自洞口门帘透出。 工作人员给他们分发移动警报器，对他们嘱咐：“里面都是道具和全息投影，不用害怕。万一太害怕或者迷路的话就按一下警报器，我们会带你们出来。” 进了门洞，目之所及只有黑暗，黎扬摸一把内墙，指尖沾上一点模拟青苔的绿色粉末，一滴凉水滴落头皮。 他轻呼一声，道：“仿真侧重点需要改进，水就不必了，这些颜料蹭脏玩家的衣服怎么办？” 贾瑶抢先说是，提议：“这里有四条岔路，不如我们分头检查？” 顾潇和乔羽书立刻答应，结伴就往深处去；彭博文和贾瑶早已经站到一块，邱珩和黎扬理所必然一队。 六人一拍三散。 溶洞四周安放了不少音箱，滴水声幽幽，鬼哭声凄厉，蛇吐信子的声音嘶哑阴森，交错不迭地在耳边响起，再往内仔细看，还能看到全息投影的白衣长发女鬼飘然而过。 黎扬有些发怵，脚步阻滞，移动迟缓。 “怕？”邱珩转头，伸手给他，“怕就拉着。” “谁怕了？”黎扬不服气，“我小时候可是防空洞爱好者，废弃的防空洞我都敢去，假的鬼屋算什么！” 正说着，手却抓稳了邱珩的手臂。 邱珩笑一下，垂眸看他泛白的指尖，“那你这是在干嘛？” “我这是看你怕，大男人么，又不好意思说，给你点力量。”黎扬嘴硬，继续显摆自己的战功：“小时候的我总跟着一个小男孩，抓他的衣服不松手呢！靠他保护才从防空洞走出来的。” “嗯，你说什么是什么，”邱珩顺着他的话，“也不知道谁抓谁，小男孩最后手脱臼了也不知道谁害的。” 后一句话声音极轻，含混在略带讥嘲的笑声里。 “你说什么？干嘛那么不屑？”黎扬的听觉都被嘈杂的鬼哭狼嚎占了大半，决定和邱珩聊天排除这种不安：“那个小男孩很好的，谁知道长大之后毒舌又自恋，还爱让人加班……。” 两个人就这么细数童年往事，说的跟别人的故事一样。 邱珩这个人吧，虽然十几年没见变化挺大，但有一点没变，那就是心肠软。黎扬恰巧就掌握了他的心肠软。 这么想着，他心里微妙地平衡不少，继续夸张地放大模糊失焦的记忆，“那个男孩经常和我一块玩儿，捉蝴蝶捉虫子，还会配合我过家家咧！” “过家家？”邱珩笑意更浓，“你当新娘？” 他迁就他的步速，“抓那么紧，袖子被你扯坏了。” “斤斤计较，坏了我赔一件给你。” 黎扬没注意脚下路面不平有一块突起的石头，一个趔趄往前冲去。 邱珩差点被他带摔，后退一步，长臂捞住他的腰，声音低低，“一点长进都没有。” 洞内寒气逼人，干冰制造的气体自四面溢出，前方云雾笼罩，迷障重重。 地面和岩壁上的灯光模拟游戏里的鬼火，红蓝相间地向各个方向探射，鬼魅的喘息和贪笑渐近。 黎扬心慌，也不和邱珩说话了，老实地由他带路，盯着脚下前行。 “啊——！”他不经意抬眼，忽地尖叫一声，一张青面獠牙的脸扑面而来，影像在他面前悠悠消失。 “这什么玩意？未免也太真实！”黎扬手捂胸口，默念：“富强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 “投影而已，你自己设定的建模，你忘了？”邱珩挪动一步，挡住他的视线，“和动画里的场景也差不多，看来黎建模师对自己的产品不够了解啊。” 黎扬最讨厌他借题发挥说他工作，辩驳道：“邱总，你不要站着说话不腰疼，游戏里是第三视角，能一样吗？” 邱珩弯弯嘴角，“承认自己胆子小也不丢脸，别逞能。” “不行，这必须改进，”黎扬四下望望，旁边的岩石顶还有仿真的蛇绕行，他立刻弹开一段距离，声音都打颤，“这地方应当坐车游览即可，亲自走太折寿了！” “坐车体验会大打折扣，何况现在已经没有办法再修建。” 说罢邱珩微俯身，鼻息和他的交缠在一块，“不如你求我，你求我我可以背你。” “……”黎扬想也没想，在他嘴上咬一口，推他，“我有脚，快点走！” 邱珩一愣，摸摸唇上的牙印，再开口声音软得像沙，“别怕，我在。” “嗯。”黎扬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应声如蚊，垂下眼皮揪他衣角。 可能是阴灰色的气氛引起了幻觉，一些像幻灯片一样的场景交错在邱珩的眼前。 走廊里聚集了好几堆三五人的小团体，女生叽叽喳喳，男生是低了一两个八度的叽叽喳喳。 面色苍白的少年拢紧外套路过，背后传来一句六字：“长得跟个娘们一样，肯定随他妈妈了，是个狐狸精。” 他回头，刘海散开一个骄傲的弧线，眼眸冻寒，“说我？” “是又怎么样，你自己要对号入座。” 少年的脸上泛起愤怒的红色，又忽地轻蔑笑开，挥手给了其中一人一个响亮的巴掌。 他冷笑，“那我就当你这是夸我好看了。” 两个嘴碎的男孩惊愕地盯着他。 少年把走廊上的椅子大力踹倒，木头和地板发出巨大的声响，众人侧目。 他转转手腕，无视他们的反应，“滚回你们自己班。” 少年的同桌是一个文静的男孩，他给少年让开空间，让少年坐入位置，冲他竖了个大拇指，“干得好！” 少年从抽屉里随意抽出一本书，状似无谓地问：“她们还在传什么？” “……”同桌推推眼镜，搂着他安抚，“还是那次你从废教学楼里……哎呀！都是私下里乱传的，你别理她们，我知道你没有……” “他们为什么这么造谣？”少年把书开了又用力合上，转头问同桌，“就因为我妈的事情？” 微哽的哭腔。 同桌摸摸他的背，“之前有人说你，被黎扬听见了，他就把人……” “你别和我提他！”少年捂紧耳朵，闭起眼睛，似要封敛五感。 同桌愣了愣，“你们不是好朋友吗？” “不是，连朋友都不是。”少年声音冷凉。 同桌不再追问。 名为黎扬的少年斜挂着书包，踏入教室。 他坐在少年前桌。 英语早读开始，任务是背诵课文。 少年没开口，他盯着前方黎扬的后脑勺一阵，同桌戳了戳他的手臂，同他商量：“这是你让我帮你收的情书？” 同桌往抽屉的一本书里摸了摸，说：“一共九封。” “哦，”少年了然地点头，嘴角不屑地提起：“随机抽一封信，抽到谁我就和谁约会。” 同桌呀了一声，道：“你这也太胡闹了呀！” 少年看向窗外：“是谁都一样。”
第15章 偷听 教学楼外，雨水哗啦啦地流入下水道。 黎扬着红色的灯芯绒连衣裙，踢踏着崭新锃亮的皮鞋玩水，撑了一把明黄色的雨伞，大半都遮挡在黑衣黑裤的邱珩身上。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被压扁的巧克力脆脆鲨，赧然地递给他。 邱珩轻轻皱眉，没接，把伞回推他身侧。 黎扬吐舌头道歉：“你还在生气嘛？” “没有，”邱珩笑了一下，从书包里掏出一本初中二年级的数学作业本，“写完了，给你。” “那你不生气把它吃掉好不好？” 他笑嘻嘻地收下他的作业，把脆脆鲨塞到他手心。 邱珩回家打开包装，巧克力碎了一半在袋子里，他不爱吃甜食，但还是一点点吃完了。 作业本夹了一张纸条，是邱珩工整的字：“我明天就要去日本了。” 黎扬抄完作业后，捏着这张纸条看了十分钟才消化里面的信息，精致漂亮的小脸一下写满了难过，他跑下楼，拿起座机，拨出一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接电话的钟荟声音慵懒，问：“你找谁？” 黎扬礼貌地问了一句阿姨好，道：“我找小珩哥。” “原来是扬扬啊。”钟荟笑，“他睡觉了，明天一早我们要搬到日本。” 看看时钟，才八点半，他说过平时十点才会睡。 “唔……”他想了想，说：“那明天我可以送他吗？他的作业本还在我这里……” “不用，你留着吧，”钟荟替邱珩回答，“他到那边也用不上了。” 今天的雨下得格外久，噼噼啪啪地打在窗面，路边的树影颤颤巍巍地晃动。 他失落地“噢”了一声，又试探地问：“阿姨，那我可以给你们写信吗？” 钟荟愣了下，用低沉的声音回应：“不用了，扬扬。我们想过新生活。” 在弯曲的小路里摸黑走了数十米，黎扬逐渐适应，只想着方案和图纸，心做建设这些不过是高科技设备制造的假象，头不知不觉埋在邱珩臂弯，神定了不少。 他们行至一处开阔的平台，邱珩出声：“抬头看看。” 乍现的亮光刺目，黄橘色的柔暖辉光包围他们，投影一朵朵妖红似火的彼岸花。 “哈！我们这是到了忘川入口……”黎扬微微眯眼，说：“再往前就是奈何桥了啊，这一块是整个炼狱池地图最漂亮的地方。” 光线在他们头顶上空汇聚，绕成一道银白的河流，凹下去的地面上投影粼粼澄碧的溪水，荧光点点飘飞，悬浮身侧，之前让人毛骨悚然的啼哭声也变成游戏中空灵婉转的轻柔配乐。 黎扬抬高手任流光穿过指尖，瞳孔乌亮，泛起一丝难见的天真与惊喜，“这里还原得很好，比我想象中好。” 中国神话传说中，忘川河水血黄，虫蛇满布，腥风扑鼻。《如梦令》将这处黄泉路和冥府的分界做成不同于传说的可怖，只留唯美宁静的景致。 黎扬想起什么，扭头对邱珩笑道：“邱总你知道吗粉丝把这里叫……啊！” “看路！”邱珩攥紧他的手腕，把他扯去别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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