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到了第三代,高君雅名义上算是陆董事长的外甥女,但其实跟陆家的联系并不算紧密。 “高君雅跟陆氏也就是名义上有层关系,你看陆家人有正经把他们放在眼里吗?他章恒要是真厉害,娶了陆晟的小女儿,我才服呢!”郑书音嘲讽道,“只怕人家陆家的千金看不上他吧!” 裴嘉南什么也没说,垂下眼安静地听着郑书音气冲冲地骂——裴嘉南不是会说这种话的人,郑书音好像成了他的嘴替,把他心里的委屈一股脑儿全骂出来了,倒是痛快了不少。 “你现在还好吗?要不要我过去?”郑书音骂完了,又担心地问他。 裴嘉南拒绝了,出于一种自我保护的心理,他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的脆弱和伤心的样子,哪怕是最亲密的朋友,他轻声说:“不用了,我睡一觉就好了。” ----
第3章 = 事实证明,裴嘉南并没有如他电话里所说那样,睡一觉就好了。 第二天早上,他起床掀开被子,正准备起身,就觉得天旋地转。翻出温度计量了量,37.9℃,低烧。 裴嘉南坐在床上懵了几秒钟,最后还是没有因为这点小事就请假,他赶着地铁,踩着点到达了公司。 夏季成衣秀举办在即,公司的同事们都很忙,忙着确认设计,做最终的微调,力求完美的效果。不过这不是裴嘉南的个人秀展,公司又不止他一个服装设计师,他个人的工作量并不算很大。 nirvana这个品牌是裴嘉南的淮大直系学长方鸣创立的,裴嘉南毕业之前就已经在nirvana实习了,后来又顺理成章地留任。 裴嘉南到公司的时候,恰好方鸣也到了,他握着一杯冰美式咖啡,穿一件长风衣,潇洒英俊,和裴嘉南并肩走入电梯,有些惊讶:“哟,难得见你来得这么迟啊。” 裴嘉南张了张口,嗓子疼得厉害,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模糊地“嗯”了一声。 方鸣看了看他,裴嘉南的嘴唇毫无血色,虽然他平时生得也白,但现在脸色是惨白的,白得微微发青,还笼着一层深深的疲倦,方鸣说:“脸色不太好啊,生病了吗?不舒服还强撑着来上班?” 裴嘉南提了提嘴角,说这个节骨眼儿请假实在不方便。 方鸣说:“有什么不方便的?你这次秀展要展出的设计我之前看过了,完成度已经挺高了,就还有点细节需要微调。你要是真不舒服,就回家休息吧。”他笑了笑,又补充道,“禾云还说过几天要请你来家里吃饭呢。” 苏禾云是方鸣的妻子,当初他们结婚时的婚纱就是裴嘉南设计的。 裴嘉南摁了下自己的太阳穴,说:“嫂子怀孕辛苦,才应该多休息,别劳动为我下厨了。” 方鸣笑道:“她哪儿闲得住啊?你也知道她,她哪里会做菜啊?这些日子在家里无聊,才开始研究做菜的。我不放心,让她歇着,她就说我让她每天光吃不动,问我是在养猪吗,我真是委屈。” 裴嘉南这才露出一点儿笑意,从昨天在咖啡店听到章恒结婚的消息到现在,只有这笑意是真心的。 他原来一直很相信爱情。可是章恒给过他快乐,又狠狠在他脸上打了一巴掌,打灭了他所有对幸福的想象和希望。 现在见到方鸣,从他口中听到只言片语。他又觉得,原来完美的爱情是存在的,只是他无缘拥有罢了。 方鸣是他的直系学长,苏禾云比方鸣还大一岁,也是淮大的,读中文系,长相温温柔柔的一个女孩子,性格却泼辣直爽。 那一年,nirvana还只是个小工作室,裴嘉南在方鸣那帮忙,晚上跟着他去吃宵夜,隔壁桌有个女孩子被骚扰,方鸣眉头一皱,正准备上去帮忙,旁边桌却先传来一声脆响,一个穿粉色碎花裙子的女孩子先冲了上去。 女孩把啤酒瓶往桌上一磕,碎片立刻炸了一地,拎着碎酒瓶指着那猥琐男,就让人从哪儿来的滚哪儿去。 酷得不行。 不说那骚扰女孩子的猥琐男,就连旁边的方鸣都愣住了。 裴嘉南在旁边,目睹了他心动的全过程,后来又全程见证方鸣追人到走入婚姻殿堂,现在连孩子都有了。 以前裴嘉南从来没羡慕过,但是现在他真的有点羡慕了。也许这点羡慕,从当初他为苏禾云设计婚纱时就已经产生了,只是到现在他才察觉到。 那张结婚证怎么会没有意义呢? 虽然真爱并不需要什么权威机构来认证,但是去领结婚证却代表着他们愿意经过证明,愿意昭告天下,代表着稳定长期的关系,因此被赋予非凡的意义。 章恒不明白。 又或者,只是不愿意明白而已。 裴嘉南出了电梯,和方鸣分开,去和打板师沟通最后的细节。设计师交出去的图样只是设计的理想状态,而布料的重量感、裁剪方式、垂顺程度对一件成衣最后呈现的效果至关重要。 他这一季度的设计是以鸟类,尤其是猛禽为主题的,做了许多非功能性设计的尝试。一上午的时间,他和打板师都对着人形模特架摆弄布料,寻找最合适的切裁,比较布料之间的弹性、重量、光泽感。 午休的时候头晕的感觉更加强烈了,他去餐厅却什么也吃不下,只买了一杯咖啡——平时他从来不喝这么苦的东西,但今天却破例了。 他往嘴里倒了半杯,觉得整个口腔都苦得发麻,但整个大脑仍然像是变成了一团浆糊,世界朦朦胧胧的,他像是一台坏掉的机器,即使加入再多的原料,仍然无法运转。 下午的工作进行得更加困难。 “……领口这里的布料这里用玻璃纱会比80D厚纱更合适吧?” 裴嘉南听见旁边有人提出建议,打板师、助手、工作人员在他耳边讲话,那些声音却遥远而模糊,耳朵的鼓膜像是被海水淹没,他一片混沌,无法作出回答。 再粗心的人都能看出他状态不对劲了,助手过来扶了他一把,隔着衬衫都能摸出滚烫的温度。 “您在发烧!马上快到下班时间了,您先回家好好休息吧。” 裴嘉南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喝掉了冷掉的另外半杯咖啡,拿起钥匙,离开了公司。 今天一天,他的工作效率低得要命。裴嘉南搭上地铁的时候心里生出一点难过愧疚的情绪,他怎么能被这么一点小事打败?怎么能让这点小事严重地影响他的正常生活?他以前从来不会这样的。 又或许只是因为他以前从来没体会过失恋的感觉。他实在是伤心又疲惫。 裴嘉南回到家,食欲全无,又灌了一杯温水,没吃晚饭就躺在了床上。手机嗡嗡一阵响,他费劲地摸出来一看,是他妈妈。 顾熙女士说:“宝宝,下班了吧?” 宝宝是裴嘉南的小名。裴嘉南现在长成二十几岁的大小伙子了,顾熙女士还是这么叫他,每次听到裴嘉南都有点不好意思。 裴嘉南靠在床头,慢吞吞地“嗯”了一声。 顾熙女士又问:“吃晚饭了吗?” 裴嘉南只好说:“马上吃。” 顾熙女士不愧是当妈的,对自家孩子忙起来就忘记吃饭这事了如指掌,逮住机会,裴嘉南又被她的养生道理教育了一通。 教育完,顾熙女士才切入正题:“宝宝,你和小章最近吵架了啊?他昨天给我打电话了。” 裴嘉南噌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瞬间清醒了:“他打电话给你?他说什么了?” 他紧张地问道。 顾熙女士叹了口气:“没说什么。就说你要跟他分手,把他的联系方式拉黑了,他想解释也没办法,只好把电话打到我这里来了。你们怎么了?有问题好好说,好好解决,六年的感情了,别一遇到问题就赌气说要分手。” 裴嘉南觉得肺叶里仿佛被塞了一块坚冰,扎得他呼吸都在疼。他胸口起伏,昨天在咖啡店听到消息的时候他是失望和难受更多,现在却是实实在在地气着了。 小问题?章恒可真会避重就轻。 他都要和别人领证了,这居然只是个“小问题”? 还把状告到他妈妈那里去了。 发烧的高温裹挟着冷冰的怒火席卷全身,他努力地压着火,尽量以冷静的口吻,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母亲。 顾熙女士沉默了片刻,说:“如果他要去和别人结婚,你确实应该和他分手。”又注意到他的声音不对,“宝宝,你嗓子怎么了?生病了吗?” 裴嘉南如实说:“昨天淋了点雨,没事。” 顾熙女士担心地说:“要不妈妈这个项目结束去淮市看看你吧?” 裴嘉南还是拒绝,顾熙女士不知道现在在哪个山沟里的什么mu呢,而且他也不想让母亲看到自己这样,为自己担心。 顾熙女士只得作罢,挂电话之前对他说:“宝宝,爱情只是人生的一部分,并不是全部。有时候妈妈希望你多去经历一些,可是有的时候,又担心我的孩子受到伤害。” “你一直是个懂事、有原则的好孩子,妈妈相信你会做出正确的选择和决定。但不管怎么样,妈妈希望你永远幸福快乐。”她没有说太多,话也点到即止。 裴嘉南红了眼眶,哑着声音轻轻地说“好”。 他把电话扔在枕边,摁灭床头灯,合上了微微潮湿的眼睫,与其说是入睡,不如说是沉沉陷入了昏迷。 再次睁开眼,裴嘉南是被渴醒的。他一恢复意识,就感觉到自己的手正被握着。 卧室的窗帘被拉上了,外面天仿佛还没亮的样子,房间里一点儿光也没有,一片昏暗。裴嘉南平时的觉很浅,因此当初给卧室装上了厚窗帘,即使在白天,一拉上窗帘就能拥有一个几乎能以假乱真的黑夜。 那人的身影沉在黑暗里,只剩下一个模糊朦胧的剪影,看不清脸,但裴嘉南和他相处六年,对他太熟悉了。 裴嘉南微微一动,想要把手抽出来。 他的嗓子太痛了,像是有一团火在喉咙里燃烧,张口说不出完整的话,要抽出手的动作也被制止了,对方更紧地拉住了他。 裴嘉南感觉到对方微微弯下身子,一只手覆在他的后脑勺上,然后,什么东西抵到了他的唇角边,小药片和温水一起流入他的口中。 裴嘉南把药和水咽下去,嗓子舒服了一点儿,才开口叫道:“章恒。” “是我。”章恒微微探身,一只手把裴嘉南的手拢在掌心,另一只手去探他额头的温度,“还是很烫,待会儿我去拿温度计给你量一下/体温,你再睡一会儿吧,我看着你。” 他的态度太自然了,语言间也一点儿也没提分手的事,亲昵得仿佛他们还在一起的时候一样。 裴嘉南被烧得迷迷糊糊,有一点不知今夕何夕,看见他这样,有一些恍惚。 但他很快反应了过来。他刚睡醒,不想再睡了。他本来就比章恒力气小,现在生着病更是全身无力,章恒要握他的手他根本反抗不了,他静了片刻,轻轻地说:“谢谢你的药。把我家钥匙还给我,你就可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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