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绪像被被碰倒杯子里的水一样无规律地涌出,我擦了擦泛红眼角的湿润,抖着腿慢慢站起来。 经过刚才的事,我没心情再下水了。撩起衣摆坐在池边敷衍地泡了下腿,给自己倒了杯茶喝,调整呼吸。 热雾氤氲,我头昏脑胀地揉了揉太阳穴,试图让自己舒服一点。 此时此刻,脑袋里毫无预兆地蹦出一些没有头绪的问题。 为什么我一个多月都没有生理期了? 为什么我那么害怕韩知衍的敲门声?他做过什么? 我是不是忘记了某些事和某个人? “……” 毫无头绪。 我擦干腿,穿好鞋子推门离开温泉屋。 回到晚上睡觉的房间,韩知衍已经坐在床上等我了。 我避开他的眼神,但却躲不开他的靠近。他将一杯温水推到我面前,温声问:“是身体不舒服吗?” “嗯……是有点。”我坐下来喝了口水,难堪地捂着脑袋,“抱歉,刚才突然就那样了。” “没事。哪里不舒服?” “可能是我的生理期吧。” 我给自己找了个借口,没告诉韩知衍其实是因为他敲门才不舒服,抿了抿唇,又补充道:“我过几天去医院做个检查吧。感觉自己是吃褪黑素吃的……” “不用看医生。” “什么?”我抬起头。 韩知衍的表情看不出喜怒哀乐,他平静地说:“应该就是你吃药吃的。我之前也是,有段时间吃褪黑素,每天都想吐。这种去医院检查也没什么用,你先缓一段时间再继续吃吧。” 不用看医生吗?那正好节省了一笔时间。我松了口气,“哦哦,这样啊,那我先停两天。”
第33章 心理问题 开学之后我就把药停掉了,虽然停药的代价是时常失眠,但我真的不能再吃了。我的身体负荷不住。 我不想逞一时之快毁了自己的身体,况且药物的副作用也已经缠上了我:精神萎靡,集中不了注意力,一运动就喘气、甚至还犯困——好几次在家里休息时,比如在看电视或者看书,我会直接趴在一边睡得很沉。 这样下去绝对不行。 不光是我自己意识到了这样的状态不对劲,宋姨也意识到了。她劝我不要把自己搞得那么累,要多出去玩玩走走,学习比起放松是次要的。 提议是好的,但到这个节骨眼上了,我又怎能放松懈怠呢?宋姨不理解我的心理,我同样对她解释不清,最后只能一笑而过,说谢谢。 有些东西不是说放手就可以放手的,考试就是其中之一。国外的大学只收高三一年的四科成绩,我现在不想好好学、不想努力了,要随便考,那之前的辛苦都算什么呢? 虽然我妈妈经常告诉我随便学学就行,考得差她不会说我,我们家经济上不成问题——但她没有告诉我未来该怎么办。 我考了个差的大学,对自己来说难道不是一种痛苦至极的折磨吗?怎么可能学好,只会越来越煎熬。 这样的未来是我想要的吗? 平心而论,我还是想考一个好点的大学。 我妈可以给我花不完的钱,但我就得一辈子依靠她存活——如果未来真的变成这样,我会觉得自己很没用。 我不想做谁的附属品。 想着想着,我好像后悔了,开始羡慕那些选择自己喜欢的科目的同学。起码他们还是苦中作乐,学得精疲力尽时能鼓励自己:这是我喜欢的课,我的付出值得;但我不行,我为了走捷径,选择了完全无感的经济。 看着由英文字母组成的各种难词、长篇文章,和荧光笔划出的重点,我感觉不到一点快乐。学得很疲惫。 同样我也羡慕那些有自主爱好的同学。看他们在社交平台上晒自己运动、打游戏、出去旅游、安静阅读的照片,我心里很感慨。在我看来,这些爱好就像一杯平平无奇的白开水,对我没有吸引力。 我好像这十几年没有一件真正意义上沉迷且专注的事,从来没投入过感情和精力。从来都是我收取别人的指令,然后按照要求去做事。 这一刻,我突然有点看不见自己的未来。 很空洞。 我肯定不会继承韩博文的公司吧。印象中韩博文说过“以后把股份都交给我”之类的话,估计只是讨我妈欢心用的玩笑话,怎么可能成真呢?我又没有接触过公司相关的事。 除了血缘关系以外,韩博文和我其实并无太大联系。他对我的关心简直算得上少得可怜,除了节假日,我根本见不到他的人影。 而韩知衍,那天泡温泉回来后我重新思考了一下我们的关系,我在想自己为什么会对那句“男朋友”反应那么大? 我不是傻子。有时候我们之间的一些行为真的合适吗?若隐若无的触碰、接近,还有被我逃避的那个吻。 算了算,我们都快要成年了。 一开始韩知衍其实是完全忽略我的,距离我们真正开始熟络只有两年不到。我对他一直没有很深的感情,一段没有打好基础的关系注定不会太过深入,就像房屋,地基要是不稳,那么房子怎么可能牢固呢? 韩知衍将来会继承韩博文的公司吗?如果他要做继承人,我妈应该会有想法吧。到那个时候,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我依稀记得很多年前,我妈没搬回韩家时,她和韩博文大吵过一架。他们当时闹得难看至极,到后来又为什么复合了? 我不理解。但是因为是她的决定,我尊重她。 左思右想,我最终决定与韩知衍拉远一点距离。 我现在得集中注意力学习,他在我身边会让我分神。 回去上学就代表会有压力,我甩不掉,只能通过另一种方式发泄——自残。 由于寒假和韩知衍一起出去玩,我有一段时间在别人的监视下,没办法自残。现在掀开袖子一看,伤口已经七七八八好得差不多了。再一次割还有些不适应。 做这件事,我从来没跟任何人说过。从始自终我都是别人眼中的正常人,我不想被人觉得奇怪。 我知道有些人会在社交网站上分享自己自残的图片获得更多人的效仿,作为一种对小众文化的病态崇拜,但我并没有那种爱好,就是单纯的压抑。 换成别人,他们可能嚎啕大哭一场、怒吼发泄后就心情舒畅了,但我不行,我要切实感觉到痛才能逐渐冷静下来,呼吸才能变得平稳。
第34章 身份 不过我自残的事差点被戴侑发现。 周五我照常去听那个没用的心理讲座,看那个老奶奶在台上激情四射地讲了一个多小时。 我一直觉得这门课没什么用。分享的是真诚的假话,自我安慰用的,听起来很感动人,但我听不下去。一滴眼泪都掉不出来。 有段时间没吃安眠药,今天不出意外地很困。进礼堂时,我环顾周围留意了一下位置,挑了个后方角落里的座位。这边灯光昏暗,不会有人时不时经过,适合我打盹。 我对环境的最低标准降低不少,放在以前,我可不会在这么嘈杂吵闹的环境中安然入睡,但现在,我只想趴在桌子上闭眼睛好好休息一会儿。 课间的十分钟内,其他的同学也纷纷入座,我把书和笔记本放到身旁的空椅上,礼堂里的灯一暗就趴下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耳边的噪音逐渐消失,环境归成寂静。 闭着眼昏睡,有人拍了拍我的背。 “韩颂同学?起来了。” 被碰到的一瞬间,我猛然睁开眼绷紧身体坐起来,心脏剧烈跳动,隔着衣服能听见砰砰的响声。 还是熟悉的环境。被攥紧的心放松下来,我喘了口气,对着旁边模糊的人影喊:“楚泽祺,你怎么不叫我一声啊?” 无人回答。 我怔怔地看着身旁空空如也的位置。 魏琛怎么也不在,去洗手间了吗? “韩颂,能听到吗?” 这时候,一直站在身后的人又拍了下我,他喊了我很多遍,语气带着明显的疑问:“身体不舒服吗?” “发烧了?”他的手继而抚上我的额头。 我往后靠着椅背躲掉他的触碰,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戴老师,我没事。” 头胀得很,太阳穴针扎似的痛。这里是不是开空调了?我好想跑出这个热气笼罩的蒸笼,推开一楼的门去外面吹吹冷风,让自己清醒一点。 戴侑定定看了会我病怏怏的脸。他视线的探究意味太过强烈,我被看得心绪不宁,藏在碎发后的眼睛慌乱地到处瞥。 片刻沉默后,他修长的手指敲着木制的桌面,忽然开口。 “考试压力很大?” 我摇头。 “最近午休路过你们班,经常看见你在睡觉,”戴侑往我这边靠近了些,给进出的学生让出过道,“你是——晚上没休息好?” “老师,我真的没事。” 我低下头,藏在衣袖下的手慢慢捏成拳头。 “……”戴侑仔细地端详着我的脸,眯了下眼,“你看起来像贫血了。” 被他说中,我心下一惊,连忙摆手反驳:“我没事!” 他愣了一下,没想到我反应这么大。 最终戴侑转过身,说了句:“有需要可以来找我。” “知道了。”我敷衍应了声,手指捏住袖口,把袖子往下拉,以挡住手臂上交错的伤痕。 注意到我的小动作,戴侑的目光也移到我的手上去。他张了张嘴,还没说出半个字就被我坚决地截下开头:“老师,我真的没事。” 戴侑瞥我一眼,语气像在确认什么事似的问:“真的没事?” 差点就被看到伤痕,我难免慌乱,声音变轻:“嗯。谢谢。” “你……” 他欲言又止,看样子还想说话,但上课铃不合时宜地打响,中断我们这场无厘头开始的对话。 “算了。”戴侑抬手看了眼手腕上的表,给我让出离开的路,“你先回去上课吧。” 我嗯了一声,拿起书本。 “戴老师再见。” 从礼堂后门出去,我没有返回教室。 外面在下雨,冷空气争先恐后地钻进鼻腔,让人忍不住捂嘴打喷嚏。我抱着书站在走廊外的屋檐下躲雨,打算等路面不那么湿再走回去。 雨线如流动的丝,给石路面染上一层黑色。啪嗒无数声,是水滴溅起,我的鞋尖随之变湿。 已经春天了,但天气依旧阴冷多雨,空气中潮湿的味道久久弥漫不去。 我盯着远处的树木出神,不禁想起戴侑说的那番话,他说他可以帮我。 怎么帮我呢?他又不是心理老师,只是个实习的医学生罢了。他不懂我为何而难过,也不懂如何安慰我;连我自己都解释不清,他怎么可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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