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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时恨不得整个人挂冯骁身上，被冯骁扯着手臂拉下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黏人了，晚饭想吃什么？” 冯时一副被揭穿的心虚样子，不敢再挂他身上，老老实实地想了一会儿：“想吃饺子，最好是虾仁馅儿的。” 冯骁嗤了声：“你还挺挑。”走到冰柜前翻了一阵，没找到虾仁馅儿的速冻饺子，于是抽了张五十块的纸币塞给冯时，拉开门说：“前面那个世纪联华，看见没？那儿应该有，去买两包来。” 冯时应了声，拿着钱高高兴兴要出门，又被冯骁叫住。 “冷，”冯骁把一个灰色的耳罩戴到他耳朵上，“戴着。” 冯时抬头看着他，心想，他居然亲手给我戴耳罩，他应该没看出来吧，不然怎么会还对我这么好。 “看什么呢？”冯骁打断了他的思路。 冯时又心虚了，赶紧跑了。 世纪联华里果真有虾仁饺子，但冯时只挑了一包，因为想到冯骁喜欢吃牛肉馅儿的，于是又挑了包牛肉的。他心情很好地去结账，今天人多，队伍长长的，冯时排在中间，突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是程开。 冯时还没来得及意外他怎么会在这儿，全身的警铃倒是先响了起来。 “我还以为我看错了呢，”程开笑道，“小时你怎么在这儿啊？” “你怎么在这儿？”冯时反问他。 “我在这儿上大学啊，”程开说，“你和你哥在一块儿呢吧，不然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冯时就明白了：“你跟我哥一样，上的是梁大啊？” “嗯，”程开点头，“没见几面，他现在在哪儿呢？” 冯时抱着两包速冻饺子后退一步：“干嘛？” 程开简直要被他逗笑了：“你怎么防我做什么，我随便问问。” “我哥好得很。”冯时说，转过身去不再和他说话，表面一副镇定的样子，心里已经七上八下。 程开居然和冯骁一个大学？ 程开居然和冯骁一个大学！ 关键是冯骁也不告诉他，亏他还在他俩好的时候送吃送喝还帮他们站岗.......冯骁为什么不告诉他？ 冯时原本的好心情在遇到程开之后完全终止，结果从世纪联华里出来程开非要跟着他，甩也甩不掉，一路跟他进了小超市。 冯骁看到他却不意外，淡淡说了声“来了”，就接过冯时的速冻饺子进屋煮去了。 看这架势，两个人见过好几次了吧。 冯时把玩着耳罩，闷闷想着，又想到刚才程开一副不知情的样子对他问东问西，原来是在逗他玩儿。冯时更不高兴了，偷偷翻了个白眼，程开却跟没事人似的拉了条小凳子坐下来玩手机。 “我听人说，你们家欠了很多钱？”他突然开口。 “关你什么事儿？”冯时拧起眉。 “冯骁高考考得很好，完全可以去比梁大更好的大学的，”程开说，“他是不是为了你们才放弃的？” 冯时的一肚子气在听到这话之后瞬间就没了。 是啊。 他像是被人重新提醒了一样，怔怔地想，冯骁就是为了家里才放弃的。冯骁变成今天这样都是因为他和老爸啊。 “如果我是冯骁，”程开苦笑了两声，“应该会很讨厌你吧。” 冯时抬起眼，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程开在他的印象里，说话总是温声细语的，哪有这样带刺的时候。 “他不说，你就真的当不知道吗？”程开看着他，“你还好意思来，我要是你我就躲远远的，你真不怕他恨你吗？” “冯骁.......”冯时的话在嘴边停住了，他很想问程开，冯骁是真的讨厌他吗？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心里却有种想把书包一拿就逃出去的冲动。 “说难听点儿，你们家不就是扫把星？害得冯骁一边上学一边还要在这种地方打零工。”程开轻哼了声，“你也别觉得难受，我就是纯替他不值，你也该知道，他本来多......” “关你什么事。”有人打断了他。 程开瞪大眼睛，站了起来。 冯骁端着两盘白花花冒热气的饺子，从里面走出来，又看冯时一眼：“吃饭。” 冯时有些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他。 “你吃了吗？”他又问程开。 程开下意识点头：“我吃了.......” “那我不留你吃晚饭了，你走吧。”冯骁说。
第4章 7-8 7 程开不一会儿就自己走了，小超市里只剩了冯骁和冯时两个。 他端着盘子走到冯时身边，后者正垂着脑袋坐在小凳子上，安静的像个哑巴，冯骁只好抬起腿，用膝盖顶了他一下。 冯时一下子站起来，一脸做错事的表情看着他。 “接过去啊。”冯骁啧了声，“没点眼力见儿。” 冯时连忙伸手去接饺子盘，放到桌子上。 “筷子和醋忘拿了，去里面拿。”冯骁说，冯时立马就噔噔噔跑了，然后又拿着筷子和一瓶醋跑回来。 “醋碟子呢？”冯骁看着他，“你是想一瓶吹是吧？” 冯时哦了一声，又准备转身去拿，冯骁拦住了他：“我去吧。”擦着他的肩膀就准备过去，手臂却被人拦住。 “你干嘛？”冯骁问。 冯时低着脑袋，看不出什么表情，手却固执地抓着他的，不让他走。 冯骁也不动，两人就这么僵持着站在仓库门口。 过了小半会儿，冯骁说：“我快饿死了，你到底说不说话？” 冯时点了下头，又慢慢抬起脸来。 冯时的脸色有些白，眼神飘忽不定，扫着冯骁的脸，最后落在他的眼睫上停住。 “哥，”冯骁听到他轻声开口，“你是不是，真的讨厌我？” “谁讨厌你了？”冯骁诧异，“你说什么？” “你在心里，有没有怪过我和爸爸？”冯时再抬眼时眼周已微红，声音也有些哑了，“......我想听你说实话。” “如果不是我们、我们家欠债，你原本可以去......”冯时说不下去了，紧紧拽着冯骁的衣服，好半天才调整好呼吸，“对不起，对不起哥，你应该怪我们的，对不起......” 他声音愈发低了，让冯骁听着好像几乎快要低入脚下粗糙的水泥地里。 冯骁头有些疼，烦躁感和怒意莫名其妙而来，裹挟着大脑皮层，让他难受得很。他烦冯时这副低微的样子，烦冯时刚才说的那些话，烦冯时的歉疚感。 他都快要烦死了。 “如果真的要算，”冯时脑袋顶上响起冯骁冷冰冰的声音，“那我最应该恨的人是不是得是我妈？” 冯时抬起发红的眼，看着他。 冯骁脸上没什么表情，继续道：“如果当初我妈没和你爸结婚，是不是后来这一切事情都不会发生了？我其实应该最恨我妈不是吗？当初就不该和你爸结婚，那现在我也不会沦落到这种地步了。” “你一直都是这样想的，对吗？”冯时怔怔地，眼泪从眼眶里掉下来也没感觉到，“所以从头到尾你就不希望阿姨和我爸结婚，对吗？” “我妈和一个不认识的男人结婚，难道我还要恭喜吗？” “所以从一开始，”冯时像是难以消化他的话似的，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你就很讨厌我，一直都很讨厌我，到现在也是一样......” 他瞪着圆圆的眼望着冯骁，突然觉得眼前的人不像是和他一块儿相处了快要六年的哥哥，倒像是大街上随便就可以擦肩而过毫无关系的陌生人了。 “你说什么呢......”冯骁不耐烦地伸手想去拉他，冯时却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后背贴上冷硬的旧墙壁。 “你刚来的时候，不爱搭理我，总是叫我别来烦你，我就知道你肯定不喜欢我，”他小声说，“我以为总有一天你能喜欢我，把我当成你的亲弟弟的。” 冯时沉默了会儿，抬起眼睛看着冯骁：“原来你还是不喜欢我。” 第二日雪化了，冯时早早地坐上回程的巴车走了。 冯骁看着他上车，才转身走回了超市。桌上那两盘饺子没动过，安静地放在那儿，冯骁对着饺子看了一会儿，端起来全部丢进了垃圾桶里。 元旦假一过，剩下的日子便都是考试了。 冯骁这学期的课不多，除了几门大课要考，其他的课都以论文或者小组合作完成，不出一个星期便放了寒假。 蒋老板看他放了寒假也哪儿都不去，成天窝在超市里，就催着他回家休息。 “没事儿的，我再呆几天。”冯骁总这么回答他。 其实家教的课也结了，冯骁也挺想回家的。只是，他一想到那天默默离开的冯时的背影，就想要把回家这事儿拖得越久越好。 他不想看到冯时，起码现在不想。 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明明是那个笨蛋自己要添油加醋地瞎想，扭曲了他的意思。冯骁想，但冯时那时表现出来的难过和失落却倒显得全是自己的错一样了。 自己真的错了吗？冯骁想了想，没错。 嗯，没错。 直到临近过年，冯骁正在超市里大清扫时，不留神一扭头，在门外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冯时背着书包，揣着兜安静地站在门外。他没注意到屋里的冯骁，抬起眼认真地看着超市的招牌。 冯骁的扫把掉在地上，啪地一声，冯时把目光移了过来，刚好和冯骁对上，两个人都沉默了，冯时拽着书包带子，一步一步慢慢走了进来。 “哥。”他小声喊了一句。 冯骁把打扫卫生戴着的手套摘下来，胡乱地拍了几下丢到一边，没说话。 “爸爸和阿姨让我来，”冯时顿了顿，“喊你回家。” “知道了。”冯骁说。 冯时看着他，终于忍不住开口：“你为什么不回家？” 冯骁抬起眼皮：“你放寒假了？” 冯时说嗯，又朝他走近了一些。两个人的距离缩短，冯骁偷偷看了冯时两眼，明明上一次见面才不久，他却眼见的安静了许多，神态也谨慎得很。 冯骁皱了皱眉，他不喜欢这样。 算了，他想，就当是冯时是个笨蛋，无法理解他的意思。他就勉强让笨蛋不要难过一回好了。 于是他伸手，在冯时的耳朵上捏了捏。 冯时傻愣愣地抬头，表情里全是不理解。 “哥错了，”冯骁不太自在地说，“那天，我不该说那样的话，跟你道歉，原谅我，行吗？” “你......跟我道歉吗？”冯时艰难地开口，眼睛又开始红了。 “不许哭。”冯骁指着他，“把眼泪憋回去。” 冯时只好很努力地深呼吸，一边憋泪一边委屈地看着他。 冯骁好笑他这副样子，又说：“我那天态度不好，人也乱着，说出来的话连我自己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你别往心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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