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时心不在焉地等到放学,又跑去老师办公室门口的电话机上给冯骁打电话。 从冯骁去大学以后就没几次接过他的电话,每次说话也说不上几分钟就匆匆挂了,冯时心里慌得很,总觉得冯骁有事儿瞒着他。 他握着电话,心烦意乱地跺了两下脚,那边突然接通,低低沉沉的一声喂,让冯时整个人彻底活了过来:“喂!哥!” “冯时?有事儿吗?” “你很忙吗,你在干嘛啊?”冯时问他,“我能不能来看你?” “不能。” “......哦,好吧。”冯时瘪了瘪嘴,生怕自己会浪费他时间,简单说了几句就挂掉了电话。 这日是元旦,学校放假三天,冯时偷偷买了去梁大的车票,一个人去找冯骁。 明明离这么近放假还不回家,冯时坐在车上不开心地想,已经有大半个学期没有看到冯骁了,冯骁居然也不想他吗? 车子开进大学城,天色变暗了,天空中开始飘起了雪花,小朵小朵的,隔壁座的女孩子哇了一声,冯时跟着扭头往窗外看,心情也变得雀跃起来。 马上就要见到了冯骁了耶。 他忍不住理了理刘海儿,到站的时候都是蹦下去的,差点儿一个不稳滑倒在雪地里。 “小朋友慢点儿啊。”司机大叔笑呵呵地提醒他。 冯时应着,心里却想,我才不是什么小朋友,我都高二了好吧。 到梁大门口冯时跟门卫借了手机,欢欢喜喜打过去却没人接,冯时有些慌了,又打过去第二遍,终于有人接起来。 “喂哥!是我!”他生怕那边的人挂掉似的,“我是冯时,我在梁大门口你能不能来......” 嘟嘟嘟,挂掉了。 冯时愣愣地把手机还给门卫,有些茫然地原地站着。 过了会儿,远远跑过来了个穿黑色羽绒服的人,走近他,冯时抬头惊喜道:“哥!” 冯骁脸色不太好:“你怎么来了?” “我就是来,”冯时一下就感觉到他的情绪不高,于是声音也跟着低了下去,“看看你啊......” 冯骁看着眼前以为自己又做错事一样手足无措的冯时,最终还是没责备他,拉过他朝超市走去。 “去哪儿?”冯时问。 冯骁没说话。 两个人冒着雪进了超市,蒋老板正整理着架子上的货品,扭头笑道:“哟,来啦?” 冯时看看他,又看看冯骁,小声问:“他是谁啊?” “我来整理吧,今天元旦您还不回家去。”冯骁上前替蒋老板把货品放到架子上。 蒋老板说:“正要走呢,这孩子是谁家的?” “我弟。”冯骁笑了笑。 蒋老板拍了拍他的肩膀就走了,小小的超市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 冯时一颗心忐忑不安,已经开始后悔不打一声招呼就跑来看冯骁了,冯骁一定很生气,都没有笑过,也不跟他说话...... 冯时鼻子酸酸的,耷着个脸看着冯骁:“喂。” 冯骁扭头看了他一眼,刚想说话,兜里的手机响起来。 “嗯。” “没丢。” “跑我这儿来了。” “明天给他买票回家。” “嗯,挂了。” 冯骁把手机重新塞回兜里,抬眼看着冯时:“出息了,跑出来也不跟家里说一声,电话都打我这儿来了知道吗?” “你终于肯跟我说话了。”冯时说。 “我又没不理你。”冯骁转过身去继续整理他的货架。 “你还没不理我......”冯时说着,走了几步离他近了些,声音很轻地问,“你是在这儿打工吗?” “嗯。”冯骁说,想了想又威胁似的说,“不许跟家里乱说。” “哦。”冯时点点头,没说话了。 他悄悄抬起头,看冯骁的脸,又瘦了,堆满了不可言说的倦意和漠然。 以前冯骁不是这样的。 冯时眼眶发酸,像被人揍了一拳似的。他上前,从身后抱住了冯骁的背。 6 “怎么了?”冯骁声音轻下来。 冯时手臂搂在他腰上,搂的很紧,生怕松开会失去似的。他只好伸手,拍了拍冯时的手背。 冯时摇了摇头,没说话,却依旧保持着拥抱他的动作。 两个人站在狭窄的货架过道里都没出声,直到外边儿有人推门进来:“老板买烟!”冯时才跟醒过来似的松开了他。 买烟的人走了,留下一股子寒气。 冯时坐在收银台里,身上披着他哥的羽绒服,伸手去烤旁边的小太阳。他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冯骁。 冯骁还拿着本账子和笔在清点货品,模样认真的很。 冯时心头漂浮着的负面情绪就在这满屋子的沉寂里一点一点被冲淡了,他喜欢这种安静的气氛,两个人都不说话,也没有别人在。 就只有他和冯骁。 冯骁突然开口,打破了沉寂:“你是不是还没吃晚饭?” 冯时仰起脸,点点头。 冯骁收好账本,走过来:“去里面吧,我给你煮东西吃。” 这会儿很晚了,也不会有什么人来店里。冯骁用钥匙打开了仓库门,一阵灰尘味儿就飘出来,冯时咳嗽了下:“哥你住这里面吗?” 冯骁嗯了一声,带着他往里面走,虽然是仓库,但还好有个独立的小单间儿,东西一应俱全,冯骁又收拾得干净,住起来倒也还行。 冯时坐在冯骁的小床上,看桌上煮泡面的小锅噗噗地冒热气。 冯骁坐在桌边,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他问冯时:“怎么想到来找我。” “元旦放假,就来了。”冯时轻声说。 “下次再跑出来,要记得跟家里大人先说。”冯骁瞥他一眼,“知道了吗?” 冯时嘟囔道:“可我也是大人了......” 被冯骁打断:“万一我电话打不通呢,你今天是不是就睡雪地里了?” “哪有那么多万一啊,”冯时起身一屁股坐到了冯骁身边,看着他,“我就是想见你,就来了。” 他神态虔诚认真,眼神干净的没一丝杂质,注视着冯骁。圆圆的一双眼,像兔子。 冯骁先移开了眼,掀开小锅盖子:“面熟了,可以吃了。” 冯时就欢欢喜喜地拿了筷子开始埋头呲溜呲溜地吃,是真饿了,几次险些被烫到舌头,冯骁皱眉道:“慢点儿吃,谁跟你抢似的。” 吃完面,冯骁打发他去洗碗洗漱,又催他睡觉,冯时说:“哥你不睡吗?” 冯骁说要看店不能睡,冯时就又难过了:“你是不是每天都不能睡觉?” “我白天可以睡觉。”冯骁只好说,“最近期末了,白天没课。” “那我也不要睡觉,我要陪你。”冯时悄悄咽下即将而来的一个哈欠,瞪大眼装作很精神的样子说。 “......随你。” 蒋老板的台式老电脑里放着个八九十年代的香港喜剧电影,声音很轻,两人坐在窄小的收银台里挤着一块儿看,一旁的小太阳把人烤的暖烘烘的。 电影看了一会儿冯时就觉得无聊不想看了,可惜他哥还聚精会神地看着。 于是昏昏欲睡的他就打起精神来偷看他哥。 大半个学期没见,冯骁瘦的连脸上都没什么肉了,可还是好看。一双眼专注盯着电脑屏幕,眼皮向上折起,褶皱深刻而漂亮。 冯时撑着下巴看,心想再没见过比冯骁眼睛更漂亮的人了。 如果。要是。 能摸一下就好了。 他被自己脑子里突如其来蹦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惊慌失措地眨了眨眼。 怎么会这么想呢。什么啊。 喜剧电影放到结尾,冯骁说:“还看吗,你去睡吧。” 无人应答。 一扭头发现冯时早靠着他睡着了,呼吸均匀,看起来睡得很香。 倒是不挑地儿。 冯骁笑了笑,想把冯时抱起来放到里面房间的床上去,结果刚把人抱起来,冯时就被惊动醒了,一脸迷茫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冯骁的脸,小声喊他:“哥。” “去里边儿睡吧。”冯骁说,顺便打算松开他。 冯时大概是还没清醒,脑子也迷糊着,下意识就开口:“别!” “别什么?”冯骁莫名其妙。 “.......”冯骁紧紧揪住他还搭在自己腰上的手臂,“别松开。” “.......你有病吧冯时。”冯骁看神经病似的看着他,“别犯懒,自己下地走,你没腿是吧?” 冯时不听他说话,把脸埋进了冯骁的胸口,闻到冯骁身上让人安心的味道,闷闷地说:“你抱我进去睡。” 冯骁全当他在撒娇,叹了口气,真把人抱了起来,结果刚准备起身,冯时又推着他自己下来了,看也没看他,一溜烟儿跑了。 什么毛病呢。 冯骁觉得他这弟弟应该是脑子进水了,却不知道冯时一个人进了房间,坐在他的床上在红着脸发呆。 冯时尝试着深呼吸了好几次,都没办法冷静下来。 天啊,他想,刚才怎么会脑子一热想让冯骁就抱着他去睡觉呢,又不是小时候了,就算是小时候冯骁也从来不会这样抱他的。 他开始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这一回来看冯骁,种种行为都太过逾越了,但他就是克制不住地想要靠近冯骁,和他做一些亲密的行为。 冯骁是不是也发觉了呢?冯骁会不会因为这个而讨厌他呢? 冯时脑子乱极了,脸红却还没退去,看起来就跟喝了酒似的。其实他心里已经明白了,才不是喝了酒,是冯骁的味道才会让他这样的。 他扭头看着冯骁的被褥,犹豫了一会儿,把脸贴到了枕头上,慢慢躺了上去,瞬间就被冯骁的气味包围住了。他的心脏砰砰砰地撞着胸口。 冯骁的气味不是什么香水味,但就是好闻,闻着闻着冯时觉得自己的耳根子也开始发热,意识到自己好像个变态,又猛地弹起来,安分老实坐着,一点都不敢动了。 所以。 冯时在狂乱的几乎快要把他整个人淹没的心跳和燥热里失了神地想:所以,他喜欢上冯骁了。 第二天,冯骁要买车票送冯时回去,但冯时又开始耍赖皮,他拍着自己的书包说:“元旦放三天,我把作业都带来了,不写点儿再回去不是白带来了吗,再让我留一天,好不好?” 拙劣的借口,他就是想在冯骁身边多留一会儿。 冯骁也忙,这阵子接了个家教的活,没顾得上管他,让他在自己房间呆着写作业,交代了几声就出门上课去了。 到晚上六点,冯骁匆匆赶回来,跟蒋老板接了班,先去房间里看冯时。冯时看到他回来整个人都高兴了,才敢走出房间。 他本来就怕生,白天一步都不敢出来,乖乖待在房间里写作业,写完就发呆等冯骁,幸好冯骁准时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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