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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猛然抬头，冯骁站在他面前，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 “老师......说什么了？”冯时问。 冯骁慢条斯理地把刚才家长会上发的回执单折好放进口袋，对冯时说：“说你很棒。” “我、我吗？”冯时指了指自己。 “嗯，”冯骁点头，“就是能再加把劲就好了，重点肯定没问题的。” 冯时哦了一声，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突然发问：“那你相信我吗？” 冯骁愣两秒：“我为什么不相信你？”直快、坦然的语调，一下子让冯时觉得身体被充了很多很多的底气。 冯骁的小电驴停在校门口，冯时爬到后座坐好，伸手搂住冯骁的腰。 “哥，你什么时候走啊？” “怎么总问我什么时候走？”冯骁把头盔扔给他。 冯时乖乖戴上头盔，有点闷闷不乐：“就是想知道啊。” 冯骁没说话了，发动车子开出去。 一路上风呼呼的，吹在脸上很舒服，是夏季傍晚的风，脱离了白日里的燥热温和柔软，天上还飘着大朵大朵像棉絮一样的浅粉色的云，特别好看。 冯时把脸靠在冯骁的肩膀上，从后视镜里偷偷看他的脸。等红绿灯的时候，他被冯骁抓包，两个人目光对上，冯时很快就心虚挪开，像小偷一样。 冯骁低头笑了一下，心里有些难以形容的滋味。 这些日子来冯时对他的依赖程度早就超出以往任何时刻，他能感觉得到。 冯时的笑、眼神，以及有意无意的肢体接触。 冯骁不是傻子。 他没有刻意避开，因为怕冯时会难过，也因为心里存在侥幸——冯时在他这始终还是小孩，喜怒哀乐都来的快去得也快。 至于错误的不成熟的一些想法，归根结底也只是因为稀里糊涂的青春期，应该能很快就走出来的。冯骁这样对自己说。 这一天，冯骁收到高中班里聚会的短信要求，反正他也在家里，没什么事，索性就去了。 地点在KTV，冯骁推门进到包厢，发现程开也在，坐在角落，手里拿着话筒刚要开唱，看见他又有点不好意思地放下来了。 冯骁冲他笑笑，选择坐在了门口。 聚会中途，程开走到他旁边坐下来，递给他一罐可乐。 “谢了。”冯骁说。 “我们之间什么时候需要这么客套了？”程开看着他，“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为什么要生你的气？没有。”冯骁笑了一下。 “因为上次你弟弟的事。” “很久之前的事就不用再提了，”冯骁打断他，“我都忘了你还记着做什么。” 程开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说：“你还记得高中的时候吗，我俩好了不到俩星期，你就提分手。” 冯骁捏着可乐罐，轻微挑眉：“所以你想说什么？” “其实你这个人有的时候挺无情的。”程开说，“至少在我这里是。” 可乐的味道沿着舌根在口腔里蔓延开来，有些发苦。冯骁呼出一口气，不想和他在KTV包厢开展辩论赛，打算起身走人，被程开一把抓住了手臂。 “我从来都是为你好，”他眼神带着些许哀求，“你为什么总是不能明白我是怎么想的？” “别这样程开。”冯骁把他的手从自己的手臂上掰开。 “你就这么讨厌我吗？”程开脸色冷下来。 冯骁叹口气：“我没说讨厌你。”却已经开始对这场带有纠缠性质的谈话感觉到索然无味。 他礼貌告辞，起身拉开门走了出去。 从KTV大门出来，冯骁听到身后有人喊他，他转身，又是程开，气喘吁吁追上来，神情有些慌乱。 “你刚才不是说不讨厌我吗？”程开走到他面前，“那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吗？” 冯骁愣住，有些无奈。 “可以吗？”程开抬起手，打算拉住他。 “哥！” 有人喊他，是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冯时。 冯骁一脸意外地看着他走了过来，冯时脸色不好，表情有点气鼓鼓的，充满戒备地盯着程开，目不转睛地说：“回家吃晚饭了。” “......”冯骁说，“哦。” 12 “不是说有晚饭吗？”冯骁掀开菜罩，空空如也。 冯时看他一眼，推推鼻梁上的眼镜，从冰箱里拿了一瓶牛奶，转身回了房间。 “......”几个意思？ 冯骁感觉有些好笑，跟着他进了房间。 “你干嘛？”他拉开冯时身边的椅子坐下来，“晚饭也不给我留？” “你不是去聚会了吗？”冯时把牛奶盒子往桌上一拍，“还用得着吃晚饭啊？” “我去的是KTV，又不是饭店。”冯骁为自己辩解。 冯时不做声，从抽屉里翻出一包泡面，递给他。 “就给我吃这个？”冯骁看着他。 “别的没了。”冯时说，停顿了一会儿又补充，“你爱吃不吃。” “嘶，冯时？”冯骁伸手按住他脑袋，“跟你哥板脸啊？” 冯时皱着眉，把他的手从自己脑袋上拿下来。 “他为什么也在？” 终于憋不住了。 “我们一个班的，他当然在。”冯骁说。 “那他为什么要跟你说话？他跟你说什么了？”冯时还在气头上，想噼里啪啦地问更多，但很快又咬着牙努力憋了回去。 太明显了，他怕冯骁都快看出来了。 冯时选择默默闭上嘴。 “没说什么，”冯骁拿起那包泡面左右打量着，“而且就算说什么了，我也不会在意的。” 冯时怔了一瞬，抬头去看他的脸：“真的？” “别老乱生气。”冯骁说。 冯时的脸顿时涨红，下意识很没气势地反驳：“才没生气。”心里却在想：对，我就是很生气。 明明知道程开不会再有被冯骁喜欢的可能性，可是他就是不喜欢看到程开缠着冯骁。 他反驳完，又被冯骁嘲笑了一通，最后冯骁出去泡面了，留他一个人呆在房间。 冯时把脸贴在冰凉的桌面上才稍微不热一点，他调整呼吸，漫无目的地想，怎么办呢，好像越来越明显了，还是无法控制的那种。 很快，冯骁暑假到头，也要上学了，走的那天冯时在学校，没办法送他，是冯立强开车送他去的车站，临上车前，冯立强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冯骁。 “时时给你的，”冯立强笑着说，“不准我看，说只有你能看。” 冯骁嗤了声，等冯立强走后打开。 是枚书签，柄上刻着两字：韩骁。 韩骁啊......冯骁咀嚼着这个名字，有些恍惚，这都多少年没用这个名字了。他用指尖在这俩字上摸了摸，心情复杂。 冯时送他这样的东西，是什么意思。 当晚，冯骁回到学校，开始收拾自己在学校宿舍的床位。 打工也快一年了，家里的经济负担变小，而且老住蒋老板那儿也不是个事儿，冯骁心一横索性交了八百块住回了学校。又由于下学期课表的原因，暑假快结束时他同蒋老板告了别，不再在那个小超市干了。 收拾完床铺，他抱起盆子准备去洗澡，手机却震动，冯时的消息跳进来。 -礼物收到了吗？ 冯骁拿起手机发呆半天，第一次不知道该怎么回，过了半分钟，他选择不回，假装没看见，把手机扔回桌上，转身去洗了澡。 洗完澡回来，冯骁没忍住又拿起来手机，冯时没再发新的消息来。 - “这里！”男生远远举起手。 冯时刚从咖啡店门口走进来，就看到沙发上的人冲他挥手，于是笑着朝他走过去。 “见你一面还真是难。”姜江说，把点好的咖啡推到他面前，“给你。” “谢谢学长。”冯时把书包放到身边的位置上，伸手接过咖啡，喝了一口。 “瘦了。”姜江打量着他说。 冯时笑起来：“别光说我啊，大学生活怎么样？是不是比高中有意思多了？” 姜江和他读的是一个高中，比他大一届，一起参加过学校的兴趣小组，久之就认识了。趁国庆姜江回家玩，于是就电话约了他。 其实冯时还挺意外的，说实话以他的性格，和谁都好像不太能熟起来，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学长会愿意找他玩儿。 姜江长叹一口气：“没劲，都不想跟人说话。” “怎么会这样啊？”冯时看着他，“学长你这样搞得我都没动力考大学了。” 姜江愣了愣，一本正经道：“我刚才开玩笑的，大学特别有意思，好玩的特别多，不用每天考试背书，爽死了。” 冯时点点头，傻笑起来：“这还差不多。” 姜江说：“不过我还是更愿意待在高中。”他说着，抬起眼看冯时，“因为每天都可以看到你，还挺开心的。” 冯时眨了眨眼，有些没反应过来，呆呆地抓着咖啡杯，傻笑还停留在脸上。 “冯时。”姜江声音很轻，“我在说什么，你能明白吗？” “如果不能明白的话，也没有关系的。”他又补充，“等你考完，我再解释。” 冯时的脑子发热，很想拿起书包就逃跑，但理智让他还是坐在位置上没动。他不是小孩子了，快要成年了，怎么会连这种话是什么意思都听不出来呢。 原来。 学长也是吗？ 他没忍住，目光很快地在对方脸上扫了一遍，却发现对方正在注视着他，目光柔和平静，毫不避讳。 “我.....”冯时迟钝地开了口，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该如何组织语言。 他心里奇怪地想到冯骁。 想到冯骁即将回校的那一阵子，他在房间里格外烦躁和不安，也不知道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在书签上刻下了那两个字，然后在冯骁离开的那天交给爸爸，让爸爸转交冯骁。 他看似平静地去上学，上课，考试，其实那一整天都在后悔。 到晚上时，冯时被自己折磨的受不了，选择发消息给冯骁。 冯骁没回。 冯骁选择了沉默，而他的沉默也残忍和直接地给了冯时一盆冷水，让冯时彻底冷静下来。 两个人到现在都没有联系过，即便现在是国庆长假，冯骁也没有回来。 是因为他。 冯时想，冯骁不想看见他，所以才不回来的。 冯时突然觉得很累。喜欢冯骁的日子，每一天都像是有数十斤沉甸甸的石头绑在心脏上，欢喜很少很小，大多时候只会喘不过气。 他缓慢地抬起眼睛，看着姜江。 姜江人很好，性格也温和。而且他说：“每天看到你很开心。” 冯时可以准确捕捉来自姜江对他的好感，清晰而稳定，有一种能够让人落地的安全感。冯时想，也许放弃喜欢冯骁，去试试喜欢姜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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