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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考之前紧张那次也是，别人说“没事、你可以的”都没有用，但冯骁盯着他的眼睛说“你别紧张”，他就真的不紧张了。 冯时偷偷抬起眼，看台灯下冯骁的脸。 单眼皮，高高的鼻梁，思考时抿起的薄薄的唇。 骁骁哥哥真好看啊......他想着，忍不住想要凑近看得更清楚，却被刚好转头的冯骁给盯住了。 冯时收回视线，心猿意马地揉了揉眼睛。 “问你话呢。”冯骁说。 “啊？”冯时迷糊地看着他，早就忘记他刚才说过什么了。 “刚我妈说的事儿，别往心里去。”冯骁说，“没那么严重，你少操心。” “你害怕高考吗？”冯时却问他。 冯骁成绩不错，从来对学习都没什么心事，冯时这么一问，他倒犹豫起来了。 害怕吗？好像也不是。 “那你会去哪里上大学？”冯时又问他，眼睛瞪得圆圆的，“会去很远的地方吗？” “你管这么多？”冯骁笑了，“我都还没想好你倒替我操心了。” “如果你去很远的地方上大学，那我以后就只能每年暑假寒假才能看到你了。”冯时眉头皱起来，撑着下巴很苦恼的样子。 “你干嘛突然伤春悲秋的，又不是见不着了，”冯骁在他脑袋上揉一把，“等哥上了大学，给你寄那边儿的特产。” 只是命运都爱捉弄人，冯骁临近高考时，家里发生了重大的变化。 冯时的爷爷急病进了医院，住在日均四位数起的病房，全凭医疗设备吊着一口气，茹涵和冯立强又失着业，家里的积蓄很快就所剩无几，连日常花销都快成了问题。 冯骁为了节约时间选择了住校，对这些毫不知情。 只有冯时最清楚家里的状况，某次路过茹涵和冯立强的房间听到两人低声在讨论着。 茹涵说：“家里这房子是绝对不能卖的，卖了这俩孩子以后住哪儿去。” 冯立强叹口气道：“这我知道，再说了这老房子卖了也值不了几个钱。” 两人说着，便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冯时从那以后便开始很努力地省钱，早饭的煎饼果子加火腿三块，不加火腿就一块五，他果断选择不加火腿，中饭有时也只吃早上剩的，晚饭就去超市买点夹心饼干，比食堂里的饭菜便宜多了。 回到家里，总是静悄悄的没人，茹涵和冯立强轮流在医院照顾着爷爷，而冯立强为了挣钱还在外面开小面包车拉人。 大人们都忙得很。 这些冯时在学校遇到冯骁时从没跟他提过，他总觉得冯骁现在高三，没有什么比他高考更重要的了。 而且冯骁看起来也很辛苦，每天脸上都挂着黑眼圈，人也瘦了一圈。 冯时不敢再跟他说家里的事情了。 冯时唯一的发泄方式是每天晚上缩在被子里偷偷地哭，家里没有人他也不敢放声大哭，怕惊动了什么似的。 只是离冯骁高考还剩两三天的时候，冯骁突然从学校回来了，冯时刚哭完一场，抽抽噎噎地爬下床准备去洗脸刷牙，刚出房间就和进门的冯骁对上了眼。 冯骁看了他好一会儿，才沉着脸问：“你哭什么？”
第3章 5-6 5 冯时吸了吸鼻子，低头像个做错的小孩一样一言不发。 直到冯骁走到他面前，语气也轻缓下来：“我是今天打我妈电话，才知道她在医院，所以你们一起瞒我这么久？” “你要高考啊。”冯时小声说，“告诉你和不告诉你有什么区别，告诉你还影响你考试。” 冯骁抬手，按住了冯时的肩。 明明在学校也能见到，但他就是强烈地感觉冯时憔悴许多，瘦弱的肩膀都没什么肉，骨头硌的手心疼。 “别哭了。”冯骁说，兜住冯时的后脑勺，把他按进了自己怀里。 冯时微愣，鼻尖被冯骁的胸口紧紧挤压着，脑袋一片空白，随后他感受到自己的脸颊和耳根开始逐渐发热起来。 为什么......会热呢。 他想不明白。 冯骁安慰完冯时，没在家里多待就回了学校。离高考就两天了，他没条件耽搁。 走之前冯时送他到门口，叫住了他，递给他一个信封，封面上写着：小时。 “什么啊？”冯骁好笑，接了过去。 “考试加油信。”冯时说，阻止了冯骁当场打开，告诉他一定要等到回学校才能看。 冯骁回到宿舍已经是深夜，躺床上的时候想到了冯时给他的信，还塞在口袋里，于是摸出来，打着手电偷偷地看。 冯时的字迹很小个，规规矩矩的，没写很长，就几句简单的话。 -哥哥考试加油啊。 -哥哥你一定可以的。 -哥哥最棒了。 -哥哥我想你。 冯骁看着看着就笑起来。 六月末持续高温，闷热潮湿，高考成绩揭晓，冯骁的分数很漂亮，一家人围一块儿在茶几上给他研究高考志愿。 “骁骁分数这么好，去个211985肯定不成问题。”冯立强乐呵呵地，“咱老冯家也算是出了个名校大学生，好啊好啊。” 茹涵摇着扇子心满意足地把冯骁的成绩单看了一遍又一遍，又扭头问冯骁：“儿子，你将来想做什么？” “没想好。”冯骁翻着志愿参考书，推了推趴在茶几上闲的无聊的冯时，“你说呢，我将来去做什么好？” “啊？”冯时突然被问，一头雾水，“做什么？” 冯立强笑道：“问你话呢，你哥以后做什么工作比较合适？” 冯时慢吞吞看了冯骁一眼，开玩笑似的：“我觉得哥适合做大明星。” 茹涵和冯立强都笑起来：“确实哈，骁骁长这么帅，不上电视是挺可惜。” 冯骁抬抬眼皮，很无奈地叹了口气：“那恐怕得让你们失望了，我准备填梁大。” 客厅里的说笑声一下就停了，大家都诧异地看着他。冯骁挠挠眉：“不是，都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梁大离家近，而且还有补贴，挺好的。” 茹涵说：“你开什么玩笑，你的分数可以上更好的。” 冯立强附和道：“是啊骁骁，梁大不适合你，你要再考虑下。” 冯骁摇了下头：“我想好了，也了解过相关专业情况。” 冯时是唯一一个没说话的，安静地扭头看着冯骁。他总觉得冯骁很早之前就想好了，只是现在才说而已。 半夜的时候，他第一次没敲门就进了冯骁房间。冯骁正戴着耳机看电影，被他突然一只手扯掉了耳机，吓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跟没跟你说进屋要先敲门？”冯骁啧了声，把耳机从他手里拿过来准备重新戴上。 冯时却说：“为什么填梁大？” “什么？”冯骁拧着眉扭头看他，“你管到你哥头上来了啊。” “你可以去更好的学校的！”冯时忍不住要提高声音，“这是你的机会你为什么要放弃？” “闭嘴。”冯骁指了指他，脸沉下来，“大晚上喊什么，坐下来。” 冯时跟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不情不愿地坐下来，一抬眼看到他哥那张臭脸，满肚子的委屈就变成了滚出眼眶的珍珠串子。 “别去梁大好不好，”冯时小声地说，“我知道你是为了家里，可是我也可以省钱，可以去打工的，而且.......” “你知道家里欠了多少钱吗？”冯骁打断他，一脸沉静地问。 冯时愣了愣，他只知道家里为了给爷爷看病确实是朝别人借了很多钱，但他并不知道具体数值，也没有清晰的概念。 “你以为你天天不吃早饭省的那点儿钱能够什么？”冯骁压低声音，“我去上大学，学费加上每个月的生活费，这些家里根本就负担不起，你懂吗？但如果有补贴，家里的负担就会轻松很多，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要上学，还有你，你难道不念了吗？你去打工？你打什么工？谁会要你？供你读这么多年学不是让你打工去的，明白吗？” 冯时瞪着红红的眼睛，一字不落地把冯骁的话记到心里，下意识点了点头。 冯骁说的话总是很有道理，他说的每句话冯时都会当圣旨一样牢记，从小就是了。 冯骁看他安静了，伸手替他抹掉了眼周的泪水：“爱哭鬼。” “才没有呢。”冯时难为情地抽了张纸巾，盖住了自己的脸。 冯骁最终还是填了梁大，录取通知书到的那一天，冯立强做了满满一大桌子菜，一家人为他庆祝。 大家看起来都很高兴的样子。只是晚上冯骁洗完澡出来路过茹涵房间，听到隐隐约约的压抑的哭声，是冯立强的：“是我对不住骁骁，都怪我......”茹涵跟着沉默地叹息。 冯骁没再听下去，走开了。 到了开学，冯骁没选择住校，学校附近有很多招员工的饭店，还包吃住，他去应聘当了店员，直接在员工宿舍住了。 不用交住宿费又有工资拿，就是白天上课有点儿赶，冯骁几次都差点迟到。他住的是混寝，一屋子好几个人，人多手杂的，有时候隔壁那位还老爱乱动他东西，冯骁说了几次那人不听，直接就动起手来。 结果就是被经理叫去挨了顿骂，冯骁本来就不是什么爱解释的人，索性就辞了职，一个人拖着行李大半夜在路上晃。 他心里也凄凉，想了想觉得莫名可笑，怎么自己一个特优生就混到这地步了。 幸好到下半夜，冯骁路过一个还开着门的小超市，看到门口贴了张招夜间收银员的告示，就拖着行李箱走了进去。 老板正撑着脑袋昏昏欲睡地在玩电脑纸牌，看到他随口道：“买烟哪？” “不买烟，我应聘。”冯骁说。 老板眨巴了下眼睛，才想起自己跟门口贴的招聘启事似的，哦了声，站起来打量他：“你没地儿住啊？” “嗯。”冯骁点头。 “我们这可不包住，包吃可以。”老板说，扫了他好几眼，“你看着不大啊，没上学了？” 冯骁把自己的学生证摸出来递给他。 老板看了看学生证，冲他啧了声：“你就这么缺钱？” 冯骁说：“很缺。” 老板盯着他又看了一会儿，想了想说：“其实后面仓库倒是有地方让你睡，我有张午休时候睡的折叠床，厕所也有，你要是想住.......也行。” 冯骁就差没当场给他鞠躬了，连声答应下来。 超市老板姓蒋，北方人，人挺不错，替冯骁稍微清理了下仓库，给他腾出了个能住的地方，不大，但起码是单间儿，用不着再担心自己东西被动手动脚了。 超市在的这条街离梁大不远，比较繁荣，来买东西的人也多。 白天的时候，老板在超市，用不着冯骁，但一到晚上六点以后冯骁就得坐收银台后边儿看店，一直到早上六点老板来交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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