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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以后，冯时就觉得自己时常像个电灯泡。 冯骁和程开读高中，没什么时间约会只能在放学回家这一会儿偷偷甜蜜下，冯时跟在他们身边，每次都要被冯骁使唤来使唤去，要么去便利店给程开买饮料，要么帮程开和他看包，要么.....替他们放风。 因为冯骁要亲程开。 他们会躲到人很少的狭窄小巷子里去，又怕有人来，就叫冯时站巷子口帮他们看人。 冯时乖乖照做，只是站岗的时候总是有一点心不在焉，会偷偷挪了脚步，一点一点地靠近里面，伸长脖子去偷看。 他知道这样不好，所以只偷看过一次就再也没有过了。 那次，冯时看到冯骁捧着程开的脸，两个人嘴唇离得很近，鼻尖贴着鼻尖，月光落在他们的肩上，美好的就好像是电视剧里男主角和女主角亲亲的画面。一模一样。 只不过冯骁亲的也是男生罢了。 冯时还从来没见过冯骁那么温柔的时候。他对自己怎么从来没那么温柔呢？ 冯时有点酸溜溜。 不过程开对他倒是挺客气的，像把他也当作弟弟一样。冯时却不喜欢他，总觉得这个男生把冯骁抢走了，把他的哥哥抢走了。 本来没有程开，冯骁是不会在放学路上耽误这么久的，冯骁的目光也只会全都看着自己，只会跟自己一个人说话。 可是偏偏就出现了程开。 最近连阿姨和老爸都开始察觉了，问他俩为什么放学时间晚了，冯时没撒过谎，却又不得不在冯骁的“威逼利诱”下帮他说谎。 冯时讨厌说谎的自己。 都怪冯骁，当然还是最怪程开。 他气呼呼地想，都是程开让他变成说谎的坏小孩的。 4 幸好的是，只过了两个星期，冯时就没有再继续做自己都讨厌的坏小孩，因为冯骁和程开分手了。 某天放学在便利店门口吃烤肠，冯骁开口宣布这一消息时，冯时正蹲在地上绑鞋带，激动得弹起来，差点撞到了冯骁的鼻子。 “干什么？”冯骁拿着两根肠蛮不爽地看着他，“你很高兴的样子？” “才没有啊。”冯时一脸傻笑，毫无说服力。 嘿嘿！ 骁骁哥哥分手啦！ 骁骁哥哥放学只会跟他一起走了！ 骁骁哥哥是他一个人的了！ 冯时在心里炸完小烟花，才想起来要问冯骁：“为什么要和程开分手啊？” “你管那么多。”冯骁说，把烤肠递给他。 其实冯骁自己都没搞明白怎么会分手的，就像没搞明白怎么会开始这段感情一样。 其间琐碎而杂乱的小事很多，程开这人敏感而小心，冯骁自己还是个半大不大的小孩儿，生活里除了程开还有多了去了的精彩的东西。当然不会为他一个人停留。 而冯时想的只会比冯骁更简单，他边吃肠问他哥：“那以后我不用再帮你跑腿去超市给程开买饮料了对不对？” 冯骁说嗯，把吃完了的竹签子扔到垃圾桶里，顺便无聊地蹲了下去。 冯时又说：“那我以后也不用再蹲巷子口帮你们放风了对不对？” 越问越兴奋，全然不顾他哥还沉浸在人生头一回失恋的感伤里。他高兴的可不只是不用再当电灯泡，更大的原因还是刚才那个——他哥终于是他一个人的了。 冯时很想原地乱蹦一会儿顺便大喊声“耶”，但还是注意到了冯骁的一脸落寞，于是蹲到冯骁的面对面，看着他：“哥哥，你是不是不开心啊？” “你分手了你开心啊？”冯骁说，瞟了他一眼。 冯时想了想：“那我有个办法让你开心，你想不想试试？” “不要。”冯骁直接拒绝，拍拍裤子站起来。 “你都没听我说你怎么就不要？”冯时皱着鼻子跟着他站起来，“试一下嘛！” 冯骁没理他，直接往前走了。 冯时瘪着嘴很不开心，原本想才不要跟这样都不听他说完的人同路走回家，但过了几秒钟还是跟上去了。 冯骁如果能说想就好了，那样他就会略有小骄傲和得意地告诉他，自己攒了很多的零花钱，可以带他去市中心的超级广场吃一顿火锅。 可惜冯骁从来就对他的小惊喜和神秘感没有兴趣，也从来都不会问。 在入夏之前，迎来了漫长的雨季。 冯骁的心情也像是连绵不断的雨天一样，阴沉而烦闷。他不知道可以找谁去说，无论是茹涵、冯立强还是冯时，都不是什么合适的诉说对象。况且即便有诉说对象，他也不知道应该从哪里说起，说些什么。 稀里糊涂地对男生有好感，又不知所谓地和对方交往、分手。冯骁混乱的很，他想自己本来是不应该这样的，他好像越来越不正常了。 临近暑假时，江梅梅来找了他，请他去吃火锅。 江梅梅上了大学，整个人打扮越发成熟，张扬又明媚，坐着等锅底的间隙非要拉着冯骁用她那个刚买的触屏机自拍。 冯骁敷衍地伸长手臂拿着手机跟她拍了张，江梅梅接过来看了眼就喊：“我得在后边儿，显脸小。” “你事儿怎么这么多。”冯骁啧了一声。 “嘿你还不耐烦了，”江梅梅对着镜头拨弄着自己的刘海儿，“怎么啦，一脸不高兴的，学习压力太大啊？没事儿，再熬个一年，上大学你就轻松了。” “不是学习上的事儿。”冯骁含糊地说。 江梅梅看他一眼：“有心事儿啊？跟表姐说说？” 冯骁也是真憋坏了，脑子一热全给说了出来，没想到说完心里舒坦多了，就是对面表姐的脸色非常复杂。 “干嘛，觉得我变态啊？”冯骁问她。 “谁觉得你变态了，”江梅梅皱了皱眉，“我就是担心，你没和人家睡了吧？” “.......你说什么呢！”冯骁没好气地瞪她一眼，嘟囔道，“我还是很纯情的，好吗？” 江梅梅喝着酸梅汁咯咯笑了起来：“没想到啊你，姐高中都没早恋过，居然你早恋了。” “就是上头了，行不行？”冯骁说，“冷静完也就不喜欢了，但我就还烦得慌。” “你这就是青春期的躁动，没事儿。”江梅梅摆摆手，“正常得很，不过你难受你得说出来，不然憋在心里可就憋坏了。” 冯骁点头：“你说的对，所以我才跟你说了啊。” 和江梅梅吃完饭回到家，冯骁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不少，刚进门就遇上冯时从屋里出来，光着脚去厨房倒水，一边手里还捧着本书。 “走路还看书？”冯骁把钥匙往鞋柜上一丢，说完便进了房间。 冯时喝完水，径直走向冯骁的房间，门没关，他伸手敲了两下。 冯骁扭头：“干嘛？” “哥......”冯时贴着门，脸色有些不太好，“我紧张。” “紧张什么？”冯骁看了看他。 “中考我紧张。”冯时说。 冯骁心里想的是，哦，原来冯时都快中考了。他没忍住，抬头又看了门边的冯时一眼。 感觉这些日子忽略他很多，连他中考这样重要的事情都没放在心上。 冯骁联想到这些日子来把情绪憋在心里的自己，决定给冯时做个考前心理辅导。 “过来。”他冲冯时招招手，拖了把椅子让他坐下来。 “你别紧张，”冯骁没安慰过人，很生疏地说，“你平时成绩不错，考试的时候照常发挥就好了。” 冯时就被安抚好了，下定决心似的点点头，突然动了动鼻子：“你去吃火锅啦？” “我是......”冯骁想说我是和表姐去吃的，还没说就被冯时打断。 “你吃火锅不叫我？”冯时有点生气，“你是不是和程开一起去吃的？” 冯骁也不乐意了：“你没事儿吧，提他干什么？” “那你吃火锅不叫我。”冯时低下头小声嘟囔。 “我被表姐叫出去吃的，没来得及叫你，行不行？”冯骁叹了口气，扯扯他耳朵，“这也要生气啊？” 冯时松了一口气，哦，原来没有和程开一起吃火锅啊。 于是他又不生气了，别扭地转过脸，不好意思地说：“谁生气了？我才不会生气，只有哥哥你一天到晚板着脸爱生气。” “谁板着脸了？”冯骁故意板着脸看他。 冯时被他逗得噗一声笑出来，指着他说：“还说不是你，就是你！” 夏季到来，冯时的中考也落了幕，成绩不错，冯时第一志愿就是哥哥的高中，顺理成章地被录取，于是又和他哥在一个学校了。 某日两人放学到家，看到茹涵和冯立强都坐在沙发上，表情沉重严肃，像是早早在等他们一样。 冯骁和冯时相视一眼，就听到茹涵喊他们：“骁骁、小时，过来，有话跟你们说。” “你们都是高中生，是大人了，家里呢，有些事情也需要跟你们商量了，是不是？”茹涵看着他们。 “有事你就说。”冯骁点头。 冯时忧心忡忡看了低头不语的老爸一眼，预感到事情的不妙。 “我和老冯都下岗了。”茹涵说。 冯立强抬起头，弱弱道：“老婆你这也太直接了点吧。” 茹涵瞥了他一眼，拧着眉：“早说晚说都得说。” 又看向他俩，“今年经济普遍不景气，我其实早两个月就失业了，但你快高三，小时要中考，不想影响你们，就没说，老冯呢，前两天他们酒店经理找到他，说找了个新厨子，让他到别处另谋高就，所以就这么回事儿，告诉你们一声。” “哦，知道了。”冯骁说。 “以后家里的吃穿用度就得省着点儿了，你们各自的零花钱我也要适量减少，不会怪我吧？”茹涵叹口气。 “当然不会，我可以不花钱的！”冯时马上说。 “小时最乖，”茹涵摸摸他脑袋，想了想又道，“不过你们也别太着急，我和老冯说不定明天就能找到新工作呢。” 冯骁没说话，心想他妈真是十年如一日的盲目乐观。 晚上冯骁在房间复习，有人敲了门进来，冯骁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冯时搬了椅子坐到冯骁旁边，安静又乖乖地看着他复习。 “怎么，写完作业没事儿很闲吗你？”冯骁头也没抬地盯着英语卷子的完形填空看，咔咔地按着圆珠笔，然后飞快地在括号里填上答案。 冯时本来是想过来找他哥说上些废话来消除内心里对家里大人双双失业的恐惧的，但一坐到冯骁身边，抬头看见冯时沉静的侧脸的时候，他心里就突然的一点都不恐惧了。 冯骁的身上总是有一种能够让他安定下来的神奇力量。 初一那时候拿着玩具枪打了那么多人而冯骁握住他的手的时候，他明明那么害怕的，却突然就不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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