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等顾向年想出症结所在,一个不速之客已经在桃李园八栋五楼的门口等着他们了。 “你死哪里去了,一大早就来敲门,也没人应,电话也不接,你大伯不是说你昨天就回来了吗?” 瘦得像个骷髅一样的陆尔然没有了年轻时候的风流倜傥,或许是这两年的落魄生活,把他原本还算俊俏的皮相都侵蚀成了骇人的样子。 陆宇宁沉下脸色,冷声问道: “你来做什么,电话我早把你拉黑了,以后别费劲找我。” 陆尔然瞪大了眼睛,立马把手里的摩托车车钥匙往陆宇宁脑袋上砸,还好顾向年眼疾手快拉了一把,才没伤到额头。 “你个现世报,老子是你爸,找你天经地义,你就是当了皇帝,老子死了一样要来给我磕头送丧。” 儿子已经长得比自己高大了,陆尔然说这些话的时候实在是有点心虚的,不过他作威作福惯了,并不认为懦弱的大儿子敢反抗自己。 “你还有多少现钱,都给我,有急事用。” 不耐烦地拍了拍衣袖,陆尔然也不废话,直接说明了来意。 这冷漠的语气连顾向年听了都皱眉头,他知道陆宇宁父母很早就离了婚,也见过程静温柔和煦的样子,却不知道,原来他爸爸是这样一副无赖的德性。 “赡养费都定时都打卡上了,别的没有,要只能给你烧点纸钱。” 陆宇宁对父亲的厌恶简直到了极点,甚至都不想让他进自己的门,一脚踹开地上的车钥匙,推开挡在门口的陆尔然。 “要造反了啊你!每个月五百块钱够用个屁,老子输一把麻将都不止这么点,你个不孝子拿出去说都让人好笑。快点,别磨磨唧唧的,没钱就把这房子的房产证拿给我,本来这就是我分给你们母子的,理所应当该给我处理。” 陆尔然不依不饶地拉住陆宇宁的手,作势就要去抢门钥匙。 “你也知道拿出去说都让人好笑?我只怕你连‘丢脸’怎么写都不知道了,我说了,没钱,有钱也不会给你。” 想起母亲和自己吃过的苦,陆宇宁就怒火中烧,完全不能把陆尔然带入到自己父亲的形象里,更别提孝顺他了。 “老子打死你个龟儿子!” 陆尔然被推到墙上,一下子就冒火了,抬脚要踹陆宇宁,没想到被旁边陌生的那个男子给挡了回去。 “做什么!放尊重一点。” 顾向年护住陆宇宁,直接隔开了火药味十足的父子俩。 “你又是哪个?” 陆尔然狐疑地看着穿着打扮颇为高档满身名牌的强壮男人,顾忌着体力差距,强行压制住了打人的欲望。 “哦,我晓得了,你是死报应的变态男人,我记得你,你爸爸是我们江城出去的大老板,以前学校开家长会我见到过的。” 先是厌恶地扫了站在一起的两个人一眼,随后陆尔然眼睛一转,像是有了别的想法,哼了一声,不再纠缠,转身走下了楼梯间。 “没事吧。” 摸了摸被陆尔然推搡到的地方,顾向年心疼地拉着陆宇宁问。 “让你见笑了。” 陆宇宁以前不提家里的事,现在更不想让顾向年看到自己难堪的一面。 两个人就像隔了一堵冰墙,都能看见透明固体对面的人影,却谁都打不破那无形的牢笼,近在咫尺无可捉摸。 看着客厅里母亲留下的遗像,陆宇宁想, “果然,还是不应该在一起的。” 一个人活着已经很艰难了,两个人想要守在一起,就要背负双倍的痛苦,可他知道,这样的人生,光是自己就已经要坚持不下去了,何况要带上从没走过歧路的顾向年。 ---- 停电了,就更新晚了一点
第179章 比海更深 黄昏凝固在西边的窗沿上,不知道谁家养的鸽子腾飞,一下子散开在天际。 小区修建得有十几年了,建筑之间隔得密,楼下小花园里孩子们追打嬉笑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各家炒菜做饭的香气也缓缓渗入清冷的家里。 陆宇宁靠在沙发上,仰躺着闭目休息。陆尔然的出现是意料之外的惊吓,破碎无奈的畸形家庭却是命定之中的烦恼。 “你明天就回天都吧,我不和你一路了。” 从进门开始就坐在身边,没有发出声响的顾向年愣了一下, “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呢。 因为我不想和你再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像个亲密的家人一样,每天双宿双栖,连自己都不怀疑什么时候走到末路。 “我想在江城留几天,还要去看一看外婆和爷爷。” 没有说破被朦胧爱意遮挡住的残忍真相,陆宇宁突然意识到,他其实一直都很贪婪自私。许多年前遇到了伤心的事,不和顾向年说明,是为了维持在他心中温柔勇敢的样子,许多年后重逢同住,本可以更加决绝地分开,却因为贪图他带来的那点光亮,而欲拒还迎暧昧不清。 说到底,顾向年把他当成生命里的光和热,自己又何尝不是凭借着两个人破碎的美好时光苟且偷生。 “早一点回去,家里的金鱼没人喂,我怕会死掉。” 随便扯了个谎,陆宇宁知道顾向年会相信他的。他现在是如此地溺爱自己,就差没把四年里错过的体贴都补回来,更何况自己没有说和好,顾向年吊着的那颗心也放不下。 第二天,陆宇宁包了红包出了门,顾向年却没有按照约定好的回天都。 城西新华书店门口的奶茶店里,温煦抱着杯热的烧仙草,盯着穿着打扮与背景格格不入的顾向年。 “你是怎么打算的?” 周围都是些十六七岁早恋的小年轻和情侣,温煦觉得自己和顾向年这样的死对头坐在这里真是十分的滑稽,可她心里给这个讨厌鬼准备的预算只有一杯奶茶的价值,犯不上找什么高雅清静的好地儿。 “打算什么?” 顾向年一副不会动摆在面前那杯奶茶的样子,表情很是高冷。 就知道你还记恨着我那天整你! 温煦心里吐槽了半天,但为了好友,也不得不强压着恶心继续逼问: “你就装吧,见到你出现在小鹿身边,我就知道你那点花花肠子都装了些什么。以前的事情我不想和你再翻旧账了,我只问你,这次你从不知道什么地方钻出来,是决定做到什么程度?我警告你,如果只是想玩玩、回顾青春,那你趁早滚蛋,如果你是动真格的,就必须给我一个交代,我不会看着你胡作非为的。” “所以和你有什么关系呢?安心去蜜月旅行吧,我们两个人的事,自己会解决。” 顾向年心情很不好,一想到自己不在的那四年,温煦顶替了自己的位置,他就十分嫉妒,何况,她还当着自己的面对着陆宇宁告白了,不管是不是过去的事,都让他心里扎了根针一样,怎么看怎么别扭。 温煦一滞,随即翻了个白眼,把两只手抱在胸口,往后一仰,不屑地扫了顾向年一眼, “果然,你还是这样骄傲自大的样子。你以为我是有多关心你?如果小鹿放得下过去,我早把你拉黑删除了。顾向年,你这样厚着脸皮跑回来,又自视甚高地摆谱,让人看了真恶心。如果你自己能够解决,四年前你把那些问题都解决了吗?” 被戳到了痛处,顾向年的眉毛一挑,神色阴沉下来。 见他不说话,温煦烦躁地抓了抓刘海, “不说那些了,我不是来批斗你的,我只想知道,你现在可以为了小鹿做到什么程度。” “四年前发生了什么?” “嗯?” “我说,四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陆宇宁才要和我分开。” 顾向年的指尖缓缓握紧,温煦反复提及的四年前,陆宇宁一直不肯多说的过去,到底是什么事情,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之下,离间了两个人的心。 “小鹿没有告诉你?” 温煦愕然,随即她惨然一笑, “是啊,他怎么会告诉你,让你知道他为了等你看音乐剧,才在偏僻的大剧院停留到深夜,被抢劫还被捅了一刀,你会自责的。让你知道,他血染了一地,差点就死在街头,打出去的第一个求救电话,却没有英雄来救他,只能捂着肚子走了半条街去找警察,你会愧疚的。让你知道他在医院缝了针躺了大半个月,名义上的男朋友却一次都没来探望过他,甚至连电话问候都没一个,你会心痛的。” 咬着牙恨恨地看着顾向年震惊的眼神,温煦感到一阵复仇的快感。 “是吗?我的顾大少爷,你一直都很心痛小鹿的,读书的时候他被学校贴吧骂了一年的‘变态’,被黑心的老师在背后戳着脊梁骨议论他是不是‘出来卖的’,高三毕业前的一个星期还在我家快餐店的后厨房里洗碗洗到十一点,只为了挣一点伙食费。你听了都会心痛的不是吗,所以你上了大学了,想起了他的好,回来要补偿他。然后他不说,你也不问,把所有他为你受过的苦都用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当时我不在’带过。顾向年,你的喜欢和愧疚真的很廉价。” 温煦的话字字锥心刺耳,顾向年面无血色地抬起头, “这些,都是真的吗?” “你以为我骗你?” 温煦讥讽地敲了敲桌面, “那不如我来问问你,为什么四年前的圣诞节,小鹿被人刺伤的时候,第一个给你打了电话,你没有出现,让他只能来找我求救?” 是了,顾向年的脑子里蓦然出现了他最难受最愤怒的那一天。 那是个天都市少见的下雪天,他刚刚收到消息,说天化建设终止了和启宏的交涉,与盛光集团签订了收购合同,自己正忙得焦头烂耳处理烂摊子,被舅舅和公司里的老人开会责问要解释。 结果没等他联系到负责和天化建设老板沟通的好友年纪,却被告知Neo自杀了。 顾向年抛下一切工作赶到了医院,在抢救室门口等了三个小时,不断给公司里的人打电话,直到手机没有了电,才等到了手术成功的消息。 疲惫地回到学校去拿存在笔记本电脑里的文件,想起来和陆宇宁约好了去看音乐剧的。 所以是为什么没有去呢,对了,他回到寝室的时候,问了室友许世康一句陆宇宁的去向。 许世康是怎么回答的。 “不知道耶,看他拿着书出去的,应该是上自习去了吧。” 那一天下着雪,天冷极了,顾向年想,还好陆宇宁没有去大剧院,不然自己就爽约了。 拿出打包回来的糖炒栗子,放到四号床的桌上,顾向年怕搁久了就冷了,所以取下陆宇宁挂在衣柜上的书包,把甜香的板栗放进里面保温。 可是书包里掉出来的东西惊心动魄,那是Neo母亲的照片,偷拍的那个女人与陌生男人私会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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