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怕的念头冒了出来,他从旁人那里听到的Neo自杀的原因是母亲做了对不起家人的事。 照片、Neo、天化建设、盛光、陆宇宁。 零散的名词合在一起,平凑出了可怕的证据链。知道启宏和天化合作项目具体情况的只有Neo,那一天在咖啡馆撞见的陆宇宁和Neo的约会,天化建设的临阵倒戈,陆宇宁对自己躲躲闪闪的不肯解释的上下属关系。 他的脑海炸裂一样,难以处理那么恐怖的信息。但手里拿着的照片是那么的清晰,他本能地去打了电话问了在广化寺修行隐居的天化建设老板孟天询问内情。 “不好意思啊,顾老板,具体的情况你还是去问年先生吧。” “嗯,我是见过盛光的司副总,对,他身边有个助理,我记得姓陆。” “对对,都是年先生带着陆助理来找我的。” …… 顾向年从来没有像那样觉得心寒。 自己最爱的人,为了另一个男人,为了一份工作出卖了自己。 或许不只是一份工作,那个司尧长得好,也有钱有势,而自己,已经令外祖失望,所有的权利都被移交给了舅舅柳彭,而且因为不知道谁的告密,得知了外孙是个同性恋的外婆已经打算和自己划清距离了。 颓然地走出宿舍,走进黑暗的足球场,顾向年努力平复心情,告诉自己一切都不是这样的。等到陆宇宁的电话打过来,他终于没能抑制住愤怒,质问了心中所有的疑惑,可电话那头只传来了忙音。 因为不敢面对,因为心里难受,他很久都没有再去找过陆宇宁,他不知道该用怎样的心态去面对昔日交付真心的爱人。 后来Neo出院,不肯见他,直接出国疗伤去了。司尧办好了这个项目,听说要回北京去。自己也交接了所有的工作,被启宏扫地出门。 再后来,陆宇宁约见了他,告诉他,分手吧。 “所以,平安夜那一晚,他给我打电话,是让我去救他?” 顾向年被温煦眼中的恨意灼伤了,原来,他做了那么过分的事。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被送进抢救室的时候,手里握着的只有他妈妈留给他的那块玉,还有他的手机。护士把手机给了我,他打给我的电话前面没隔一分钟就是给你打的电话。” 温煦冷着脸,望见窗外街边停下的车,钟南站在车边等着她。 “顾向年,你觉得我为什么那么讨厌你?是小鹿喜欢你不喜欢我,我嫉妒吗?是因为你很虚伪,明明最狡猾最自私,偏偏装成痴情的样子,说着骗人哄人的谎话,却一点点最微小的事情都没有为陆宇宁做过。你有关心过他吗?你有在他最艰难的时候陪着他吗?你每一次回来让他以为获得新生之后,有考虑过你再次离开带给他的是什么样的伤痛吗?你根本不知道,这四年他是怎么过的,他明明每天都对我笑,可我却明白他连一次都没有开心过,甚至要靠着抗抑郁症的药才能睡着,才能正常地去工作、生活。我痛恨你,你毁掉了那么好的一个人,可我很清楚,他放不下你,因为你,他把自己困在囚笼里,我来找了你最后一次提醒你,如果你还有心的话,如果你真的希望他幸福的话,好好地去爱他吧。” 站起身,拿好包,温煦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奶茶店。 她怕自己再说下去会哭起来,小鹿说过,新娘子不可以哭的。 小鹿,我要和钟南开始我们的生活了,你也不可以再哭了,一定要笑,你笑起来,我才能心安理得地去接受属于我的幸福。
第180章 花应解语 “这个呀,要用顶针才能穿过去,你光用手是不行的。” 外婆戴着老花镜,膝盖上放着一个小竹蓝,摆满了五颜六色的针线,而缝了一半的鞋垫此刻正捏在陆宇宁的手里。 泄气地把绣了条红鲤鱼的左脚鞋垫还给外婆,陆宇宁觉得,自己真的没有遗传到妈妈的好手工,别说纳鞋底了,就是缝个扣子都歪歪斜斜的,不够美观。 外婆笑得满脸皱纹浮现,像一弯泛着涟漪的水波。 “不学就不学了吧,你们年轻人啊都不爱穿这种鞋底了,连没有穿坏的牛皮鞋都是穿了一两年就扔,哪还用得上换鞋底呢。” 勾起小指,把鬓边银白夹杂着淡灰的头发拂到耳后,外婆继续翻飞着手里的针线,一边唠着家里的琐碎。 “你三表叔的儿子考上大学了,我让你舅舅去送了礼,顺带着带上小晴给老家的人认识认识。云山的程家人帮了咱们很多,可不能因为住在城里就和他们疏远了,你外公和小静的墓都托他们照管着,多走动走动也表示下心意。” 小晴是舅舅的女朋友,离过一次婚,还带着个两岁多的孩子,陆宇宁见过两次,看起来是个踏实温柔的人,两个人低调地领了结婚证,也没办婚礼,一心奔着过日子去的。 陆宇宁半蹲在地上,从自己的包里拿出来一个鞋盒子,里面是双漂亮的黑色布鞋,缎面光洁柔软,精致却不显得花哨的花样图案绣的都是蝙蝠之类的祥瑞,正是老年人都喜欢的那一种礼物。 “外婆,试一下吧,缝了那么漂亮的鞋底,不配双好看的鞋子就浪费了。” 捧着准备好的小礼物,陆宇宁一脸的讨好。 外婆本想严肃一点,责问外孙为什么又乱花钱了,可看他一片孝心的样子,只能摘下眼镜嗔怪道: “都说了,我老太婆一个不用什么打扮的,你次次来次次都买这些东西,我穿着给谁看呀,还是把钱都留起来,你一个人在外面也没人照应,将来要成家立业总该存点家当的。” “又不贵!来,穿上试一试。” 避开了结婚成家的话题,陆宇宁捧着外婆的脚,替她穿上了轻巧的布鞋。 “起来走两步,看合不合适,不合适我给你拿去换。” 外婆把针线篮子放在沙发上,站起来走了两步,脸上笑容越发灿烂, “合适合适,还是这种布鞋穿着舒服,不磨脚,走起来也省劲。” 陆宇宁有些遗憾地看着外婆蓝布棉裤包裹住的两条因为风湿而变形弯曲的小腿,心里有种淡淡的哀愁。 老一辈人年轻的时候吃了太多苦,等儿孙都长大了该享福了,却吃也吃不下,走也走不得了,偶尔陆宇宁想把她接到身边一起住一段时间,也只能得到推脱。 “以后别破费了,你给我买的新衣服我都放着,一年也穿不了几次呢。” 外婆坐在沙发上,握着鞋子轻轻地摸了摸,眼里遮不住的喜悦与满足。 陆宇宁伏在她的肩膀上,撒娇道: “该我孝敬你的嘛,只是几件衣服鞋子,花不了什么钱的,我还觉得买少了呢,咱们外婆穿上新衣服走出去也是小区里最漂亮的老太太。” 外婆被这夸张的奉承逗得咧嘴笑了起来,露出洁白的假牙。 “你这孩子,就会哄人。” 又叹息了一声, “都七老八十了,多活一天算多赚一天,吃稀饭吃干饭一样都是过生活,什么漂不漂亮的,能吃饱睡好日子就很幸福啦。想想小静和你外公,他们才是真的苦,眼看着一天天好起来了,就那么撒手去了。” 粗粝的手掌抚过陆宇宁的额头,外婆语重心长地劝道: “你呀,也该找个人安定下来了。像小静一样,半辈子也没个依靠,心里的苦闷找不到人说。人总得成个家的嘛,外婆也不管你找个男孩还是女孩,总归有个人陪着你,哭啊笑啊也有人听着,一棵树也得扎根了才能活下去,人没有寄托活着也没滋没味的,你总这样漂着,将来外婆和舅舅都不在了,谁来照看你呢。” 陆运宁握住外婆带着粗茧的手背,眼神都让鞋底上那只橘红色的大胖金鱼吸引过去了。 “不会的,外婆长命百岁,会一直陪着我的,我还要每个过年都穿你纳的新鞋底呢。” 外婆无奈地捡起竹篮子里的金鱼鞋底, “我有空就纳鞋底,都是给你们准备着的,可算我能纳一千双,你们也总有穿完的时候,小宁,听外婆的话,认真找个喜欢的人,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不用在乎别人怎么看,也别想着你爸爸那家人的反对,外婆当年也读过书,还是为了跟着你外公闹革命,才一起私奔离开了老家,不会那么冥顽不灵,外婆洋派得很嘞!” 两个人都咯咯地笑了起来,只有陆宇宁知道,他可能永远都不能让外婆放下手里的针线了。 离开舅舅家,陆宇宁又去见了爷爷。 老人仍旧是那样遗忘了一切的样子,只把记忆停留在亡妻最美好的年华,连大孙子来了也记不起来该叫什么。 二姐抱着牙牙学语的小外甥出来逗乐,一家人都充满了欢乐的气氛,只有大伯,欲言又止,终究没有把陆宇宁挽留下来。 疲惫地走回桃李园,陆宇宁揉了揉脸。 这一天他笑得太多次了,比一年里的笑声都要频繁,一离开热闹光亮的地方,就在黑暗中重回低落无趣的死板。 “顾向年应该走了吧。” 推开老房子的防盗门,月光从大开的窗户投进静谧的客厅。 “怎么这么粗心,也不关窗户。” 把手机扔到沙发上,陆宇宁没开灯,径直往阳台走去。手刚搭上铝合金玻璃窗,使力推动滑轮,却突然有人从背后捂住了他的嘴巴。 “呜呜!!” 覆盖在嘴唇上的半湿布料,是类似乙醚的味道,陆宇宁手脚挣扎了两下,在冰冷的夜风里渐渐合上了双眼。 江城繁华的滨江大道,一排排装修风格迥异的饭店酒吧正张罗着生意,车水马龙的主干道上不时响起汽车的喇叭尖鸣。靠着长江的那一边,不少烧烤摊贩支起架子给油光诱人的肉串刷着酱料,小孩子们挤在卖金鱼乌龟小白兔的商贩摊位前逗弄着小动物。 顾向年失魂落魄地徘徊在这热闹的大街,心却一点点沉入寂静无声的滚滚江水中。 温煦走了,跟着钟南去欧洲蜜月旅行去了。 走之前扔出了炸得顾向年晕头转向的原子弹,令他此刻都还处在冲击波造成的眩晕之中。 一切的一切,其实都不是他假设的样子。 原来在爱情里,被宠溺被娇惯的那个人一直都是他顾向年,而“从来不主动表达爱意”的陆宇宁才是真正一直在付出的那一个。 所以他还有资格去命令另一个人爱自己吗?在得知了一切的真相后,他怎么能理直气壮地对陆宇宁说,过去的都过去了,我以后会好好对你的。 这是第几次了呢,他第几次对陆宇宁说,“我会好好爱你的”。 连他自己都开始怀疑,自己真的拥有爱人的能力吗。他带给陆宇宁的只有痛苦、失望、误解,而不是什么令人欢喜的东西。 “叔叔,买朵花吧。”
174 首页 上一页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