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宇宁捏着筷子看两个人打情骂俏的,顿觉脑袋后面冒着白炽灯的光。 “钟南,你们把酒席都定好了吗,可别临近国庆了再弄,不好订位置。” 没等钟南回答,温煦就掰着手指头算了起来。 “定好了,咱天都认识的人少,都是同事朋友,就定了三十桌,十月一号的,然后还要回江城办,那边酒席比天都便宜,定了六十桌,至于钟南老家那边,得等过年再回去补办了。” 盘算完这些,她又抱怨起朋友来, “武媚娘没买到机票,赶不上天都这场,伴娘只好请钟南妹妹来了,小鹿,你可得把时间安排好,伴郎我是不准换人了。” 说起来武思思和徐宁分手以后,就留在了广州工作了,后来谈了几次恋爱,现在处的这个也开始谈婚论嫁了,而徐宁如今还在美利坚读博士,和大家联系少了,可能以后都要留在大洋彼端做研究了。 “咱们这几个人呀,可真是应了那时候在坪山那座塔下面许的愿望了,思思去了最远的南方,徐宁考上了最好的大学,肖……小鹿你许的什么愿望来着?” 温煦本是感慨各自的际遇,话到嘴边才想起来,肖央白沁还有顾向年都不知去向何方了。 陆宇宁陷入回忆,然后笑了笑,低着头夹了粒花生米。 “没什么,不过是大家都幸福顺遂,可见着愿望有时候还是灵的。只有你最狡猾,不肯说出来。” 其实这个愿望后半截,还有一句“大家永远都是好朋友”。 不过显然早在九年前,就已经证明失败了。他不想说出来煞风景。 温煦吐了吐舌头, “我的愿望嘛,以后实现了再和你说!” 这聊到了不愉快的话题,也就没有必要再追忆了,三个人解决完一整条草鱼,摸着撑起来的肚子,一起去逛街选喜帖样式了。 花草市街,半条街都是卖批发日用杂活的,不一定比大商场里精致,但一定比柜台里花样多。剩下半条街卖些花花草草,中药算命之类的,也很热闹。 温煦带着外地人钟南认识摊子上本地的一些特产风物,大大的满足了自己眼界上的优越感。 “算命算命!姻缘吉凶家宅搬迁皆能算,贵人留步!” 一个戴着黑墨镜穿着身马褂cos瞎眼清朝遗老的大爷摇着手里的龟甲,在小摊子后面招揽着客人。 温煦本来是好奇乌龟壳上的花纹的,没想到冷不丁被大爷叫住,吓了一跳, “你看得到我啊?” 拿手拨弄着挂在摊子支架上的各种小玩意,温煦眼里掩饰不住的好奇。 老大爷老神在在地握住龟甲,用小指上特意留长的指甲顶起墨镜,露出精光四射的眼睛,笑眯眯地说: “当然看得见啦,只是对面路灯太亮了,戴个眼镜挡挡光。小姑娘,我看你红鸾星动,算不算姻缘啊?” 换在平时,温煦肯定是不信这一套的,她自己就爱研究塔罗星象,对西方的占卜更偏爱一些。不过如今马上要嫁为人妇了,内心肯定是紧张忐忑的,什么建议都想听一听,生怕触动了不好的忌讳。 “那,你算一次怎么收费啊?” 老先生一看有戏,立马咧着嘴笑起来,露出正中的一颗金牙, “不贵不贵,一次一张红票子,还赠送您一对同心结。” 温煦一听,立马炸毛。 “一百块,还不如买颗榴莲回去压压惊,走走走,不算了。” 可钟南却拉住了老婆的手, “喜欢就算一下吧,我出钱。” 到底没抵制住好奇心,温煦拉过板凳坐了下来,嘟囔着: “什么你出我出,账本不都是我在管吗。” 肉疼了一阵,又想着要值回价钱来,温煦摸了摸挂在竹架上的同心结,觉得挺好看的,便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需要同心结的,万一我是单身呢。” 大爷嘿嘿一笑, “天机不可泄露!来,小姑娘,你是我第999位顾客,给你算完姻缘,再免费替你算另外一卦。” 说完,他握住快磨出包浆的龟甲轻轻摇了摇里面的三枚铜钱。 陆宇宁三人也不懂玄学,就看着老头摇头晃脑地念了几句什么,然后开始研究掉落出来的铜钱。 “吉卦呢,姑娘,看来是得了嘉婿,最近就有婚事了吧,老朽的同心结正好用得上,就提前祝贺你们夫妻永结同心吧。” 老先生取下一对红绳编织的同心结放在温煦的手里,又握住龟甲,一副高人风范。 “哇,小鹿,他真的算得准呢!” 温煦激动地拿着同心结给陆宇宁看。 你们两个这么亲密暧昧,没瞎的都看得出来。 陆宇宁暗叹了一声,算了,就一百块,当买个好兆头,也不点破,让温煦开心去了。 没想到温煦把同心结塞到钟南手里,又坐回板凳上, “大师,你不是说还免费送我一卦吗,你再帮我算算我这位朋友的姻缘呗。” 无辜躺枪地陆宇宁被拉到旁边,心里腹诽,果然女孩子的钱好挣。 老大爷放下龟甲,仔细看了看陆宇宁的面相皱了皱眉, “小友请把手伸出来给老朽一观。” 陆宇宁不知深浅,看温煦鼓励的眼神,才把手伸了出去。 老爷子用指尖划过陆宇宁纵横的生命线爱情线,又在剩下几条比较明显的掌纹和指纹上研究了半天,才叹息道: “这位小友前半生坎坷颇多啊,有命犯天煞之相,亲友配偶皆无善缘……” 他刚说到一半,温煦的眉毛就拧成了一团,一副要发作的表情。 “不过……” 老先生见势不妙,连忙峰回路转, “小友善心仁德,多增福报,自有化解之道,如今斗转星移,命格大放光明,只需静等转机,等计都罗喉皆去,日月同辉,便能无忧无愁,从此福缘共修。” 他神神叨叨说了一通,温煦脸色稍霁, “意思就是马上就要走好运了?” “是的,是的,小哥近日便会转运了,纵然有些小磕绊,也能得遇贵人解救。” 谄媚地笑了半天,总算哄好了顾客,老大爷又取了一枚平安符锦囊递给陆宇宁。 “佩戴此符,遇事遇人心平气和,多结善缘,必能逢凶化吉。” 走出老人的小摊子,温煦紧逼着陆宇宁把平安符收好,才叹了口气。 “大师说你旧缘未尽,前路仍有些模糊不可捉摸呢,小鹿呀,你以后可要小心一些。” 陆宇宁没说话,只是摸了摸她的头, “天黑了,该回去了,要当别人媳妇的人了,不能再那么莽撞冒失了。” 温煦拉着钟南的手,依依不舍地转身离去。 走到街角还转头回来望他,到底认识这么多年,还住在一起一千多天,要分开各种舍不得。 “走吧,别看了。” 终归是要各回各的家的,再多不舍,我也只能独自穿过这寂寞的季节。 整条街都是恋爱的人,远远看着热闹的一切,我还需要一点坚决,才能和过去告别。
第166章 one more time 周天上午,陆宇宁难得睡了懒觉。 一夜的梦境绵长,许多年里的人和事都翻涌起来,只是睁开眼,鲜艳的往昔又褪了色,念念不忘的旧人也模糊了眉眼。 躺在双人床上,睁眼斜望落地窗外的小公园,落木萧萧,水寒山碧,总觉得身边差了点什么,空荡荡的。 这间主卧室,当初是房东打算给儿子做婚房的,布置也像是给夫妻生活的,不过后来他们儿子留学国外,出息了便把双亲都接去了身边,故而新房也便宜了寄居者。 老两口别的要求没有,只希望租客能够爱惜房屋,陆宇宁本来刚工作的时候也没那么多钱整租下来,是房东看他人彬彬有礼,温和又干净,才主动降了价钱给了他。后来观察了一段时间,觉得这个年轻人诚实好说话,便在离开祖国之前,把房子托付给了陆宇宁。 初秋的天气并不冷,只是让人觉得冰凉,被窝里的暖气充盈在肌肤与棉布之间,让人像是陷进了刚出炉的小面包里,骨酥筋懒的,不想起床。 何况,今天也没有人等着他烧热炉灶做饭投喂了。 伸长手把书桌上的笔记本电脑拖过来,撑开藏在床下面的小桌板,陆宇宁打算当一回小资懒虫,浪费半天的光阴调剂心情。 登上熟悉的网站,一部粉色封面、掉落着许多心形樱花花瓣的动漫挂在版头,陆宇宁移动鼠标的手指顿了一顿,感觉今天总有种让人不安的预兆。 昨夜的梦里甜蜜与苦涩交织,今朝的人间又是十年前的未完待续。 鬼使神差地点开播放键,陆宇宁抱住枕头,默默地看了起来。 《秒速五厘米》,他和顾向年高中离别之前最后一起看的电影,但那时少年性急浮躁,不过七八分钟的叙述,那人就嫌啰嗦矫情,关掉了电脑玩起了游戏。 精致的画面与细腻的心理独白缓缓道来,贵树和明里用了十三年的时间,让两颗心从亲密无间,走到了地球最远的距离。 等到樱花再次盛放的时节,擦肩而过的旧日恋人,终于放下了执念与遗憾,微笑着踏入了新的人生。 陆宇宁听着磁性的男声唱着许多年的寻找与失落,看着街头巷尾的细枝末节在快速的闪回中都带上了那个错过的人的影子。心里的空虚感更加深了。 果然,那时候留下了它,是为了在更多年之后真正地去体验内含的感情。 一切早已天注定,等待自己的是去切身感受其中的无奈,可是四季流转,他迟迟也没能踏出电车轨道前转身的最后一步。 散去了倦怠,陆宇宁快速起身,收拾起房子。 前几天发布在豆瓣上的租房信息,已经有好几个人来问过了,不过因为是限制租客为男生,又说好了不让吸烟养宠物带女朋友回家,有意向入住的都打了退堂鼓,好不容易有个接受所有条件的,电话里磕磕绊绊地半天说不清,最后还是要上门来亲自一观。 时间安排在下午,陆宇宁便囫囵煮了碗面做午饭,换了身衣服准备下楼去接那个迷迷糊糊的小男生。 在丰岸江町大门口晒了会太阳,顺带和保安大哥聊了聊最近飞速上涨的猪肉价格,陆宇宁才见着那个自称“路痴”的小白领骑着个小电驴一颠一颠地靠过来。 “你好?” 陆宇宁招了招手, “是吴先生吗?” 小白领猛地刹住车,背着小书包急急忙忙地冲过来, “对对对!我是吴明,我就是吴明!” 吴明怕陆宇宁不相信又忙摸出身份证塞到了他手里,看陆宇宁满脸的尴尬,又想起来还没打招呼, “你……你好,陆大哥,不,陆先生,你叫我小吴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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