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家舶抬手摸了摸青茬,不好意思地道谢。他本想亲自送对方出去,一道高大的身影挡住一大半儿光线。 “我有这个荣幸请陶先生为我服务吗?” 地道的英音,帕特里克喜欢在尾音轻微上扬,他说的缓慢,把陶这个发音含成微微融化的棉花糖。 陶家舶瞳孔睁大,“你怎么知道...”,不用问,帕特里克先生没什么不知道的。 尽管对方有这个特权,两人也约好一同吃晚餐,可这样越界的行为还是让陶家舶有些不悦。 他在工作,服务行业不能对客人露出不悦。他用培训过的公式化微笑问:“请问您需要看些什么”。 帕特里克很敏锐地察觉他瞬间变化的反应,食指扣了扣柜面,说:“随你”。 他们走到一件挂着展示的烟紫色西服前,陶家舶说:“这件挺适合你的”,是店里这一季最高档的西装。他没有想要贴身服务客人的意思,只是伸手推了一下让帕特里克往衣服的方向靠近,看了看衣服又飞快扫了他一眼说:“你皮肤白,穿这个颜色好看”。 说一个白人皮肤白就跟说今天空气里有氧气一样敷衍。 店长在不远处跟着他们,暗自摇摇头,新员工的素质还有待提高。 威廉先生从不穿店里的成衣,只是说:“I will take it”. 陶家舶耸耸肩,一点没有对方给自己做业绩的感恩之心,继续带人绕到门帘之后的内室,“这里是一些珠宝配件”。 帕特里克似乎有了点兴趣,他问:“有没有银色的货品”。 还真有,陶家舶从柜台里拿出一只通体银色的领带夹。银不贵重还容易氧化,高档品牌一般不用这个材质。但这一只比较特别,银色外包裹了特殊涂层,为了显示颜色的统一性其上镶满了钻石。 从远处看比一些昂贵的宝石还耀眼。 陶家舶自己很喜欢,但太贵了,以前不用犹豫但现在抵得上他一年的生活费了。 这样的东西配帕特里克又显得不够贵重,他说完又放进柜台。 白色衬衫是店里的款式,通透的质感将男性体温传导过来。帕特里克抓住陶家舶的胳膊,眼里的海水泛着星光点点,说:“这个我也要了”。 完成了单日最大业绩,陶家舶这个新员工提前下班了。 店长目送劳斯莱斯远去,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神秘的东方力量终于还是飘到伦敦了。 车辆经过Mayfair,陶家舶以为他们会在这里吃晚餐。作为伦敦最贵的街区之一,这里的奢华酒店几乎包揽了最有名的高档餐厅,陶家舶的19岁生日就是在Darroze过的。 劳斯莱斯向前驶去最后在一片悠长的砖墙下停下。 他们被簇拥着带进去,一栋砖红色的二层小楼,在闹市的古董别墅。陶家舶低头看了看自己25磅的夹克,沉默地跟着。 这样体面的餐厅却只有一份菜单,陶家舶无所谓,客从主便。 “龙虾可以吗?” “可以” “加一些苹果泥?” “行” “鹅肝我喜欢略生的口感,可以陪我一起吗?” “我都可以” 帕特里克将菜单拿给服务生,最后要了两杯威士忌。 陶家舶环顾四周并没有看到其他客人,窗户前隐约站着一排服务生。 陶家舶不适应和另一个男人在这样浪漫的氛围里单独吃晚餐,帕特里克问他,“不合胃口吗?” “没有”,陶家舶没有看他,对方似乎颇为重视客人的反馈,放下手里的刀叉等待他的解释。 陶家舶忍了许久,不甘示弱:“帕特里克先生习惯闯入别人工作的地方?” 帕特里克重新优雅地切牛排,抬眼说:“你不喜欢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他是怎么轻描淡写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的? 陶家舶握紧刀柄,阻止自己那捺不住的冲动。 “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对方不为所动换了话题,声音低沉平稳说:“这里的威士忌很好,尝尝”。 陶家舶重重地放下酒杯,浓烈的酒精顺着喉管滑下去。帕特里克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个蓝色的丝绒方盒,推到他的酒杯前。 “打开看看。” 陶家舶只扫一眼就知道是自己打工的那个品牌,他不知所云打开盒子,赫然是那枚银色的领带夹。 他挑眉看向对方,用眼神询问。 帕特里克不紧不慢地用手帕擦拭嘴角,双手交握放在胸前,蓝色的眼镜里有一抹水光,“是小组作业的礼物”。 陶家舶将礼物推过去,皱眉道:“太贵重了,小组作业也算我的成绩,不用礼物”。 浅棕色的头发被水晶吊灯映照得透亮,帕特里克抬了抬手,说:“没有人拒绝过我的礼物”。 这种中二的霸总台词让陶家舶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他的眼镜已经被摘掉了。陶家舶并不近视,只是东方人长得显小,在那种百年品牌工作需要服务者多些沉稳和成熟。 琥珀色的瞳孔泛着坚定,“也没有人能逼我接受我不想要的东西”。 海顿F小调变奏曲的间隙,雨滴般的持续坠落,一声声激昂塞进两人僵持的沉默中。 陶家舶突然起身,说:“我去趟洗手间”。 古董地板发出咯吱的声音,走廊铺上厚重的地毯,他走进洗手间打开水龙头将水扑在脸上。镜子里的年轻人穿着黑色的夹克,里面白色的T恤,一头板寸,朝气蓬勃的惹眼又带着疏离感。 木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推开了,地毯吸走了所有后来者的脚步声。 帕特里克靠着门,站在原地看了一会,“你的耳钉很好看”。 镜子里反射着银蓝色的船形耳钉,陶家舶没有看身后的方向,他取了纸巾擦手,不打算回应对方的调情意味。 扔掉垃圾陶家舶沉默地转身离开。“等等”,两人并排而过,陶家舶停下脚步,粗粝的拇指再次附上他的嘴唇。拇指轻微摩挲,帕特里克垂目看着陶家舶愈发通红的唇瓣,口腔里的酒精传过来。 “这次你的嘴角是真的有酒渍。” “所以你上次是骗我的?”,陶家舶瞪大眼睛,帕特里克的鼻尖近乎贴上他的,大手绕过侧腰落在他的后腰。 “你不该看到那些”,他说的是那位金发少年。 陶家舶气急,“你以为我想看?” 帕特里克不说话,呼吸吐在他脸上,陶家舶的上半身几乎全部被陷入对方的怀抱。 “事实是你已经看到了,Tao...”,他的手指带着紫罗兰的气息刮了刮陶家舶的侧脸,语意半含。 “我该怎么惩罚你。” 陶家舶:...去你妈的疯子,老子自戳双眼也不想撞见你那些没擦干净的破事儿。他拍掉唇上作乱的手,声音透出警告,“别碰我,我不喜欢男人。”
第0005章 帕特里克有男朋友吗 陶家舶没能离开紫罗兰气息的包围。 他的怒意全写在脸上,两次见面都是对方邀请的,可没有一次得到应有的尊重,对方压迫性的动作让陶家舶全身透露着警戒。 “Relax”,帕特里克没有再越界,视线偏移到陶家舶的耳垂上,“惩罚是开玩笑,我对你的感谢是真的,你要相信我”。 不见面的时候彬彬有礼,一见面就浪荡耍流氓,陶家舶心中响起一句上海脏话。 “如果你真的想感谢我,可以取关吗?我们不熟”。 冰冷的语气并没有阻挡对方侵略性的目光,帕特里克痴迷地看着自己左耳的耳钉。 陶家舶根本没心情琢磨这个阴晴不定的疯子到底在看什么,他狠厉的推搡,“你到底为什么关注我的WI?给别人的生活带去麻烦,戏弄我很有趣吗?” 连续两次高昂的控诉,帕特里克终于关注他的情绪。蓝眼睛有一丝疑惑,“我让你很困扰吗?” “是的,非常”,陶先生语气严肃。陶家舶自己都不知道,他生气的时候瞳仁会更加清透,嘴唇染上一抹浓郁的红。 “我不介意再增加一点...”,帕特里克将尾音团在嘴里,趁陶家舶没听清楚,一口含住他盯了一整晚的帆船耳钉。舌尖与银制品碰撞,噼里啪啦过电一般绷紧的神经在冷与热之间飘荡。 “你他妈的死开!!”血气方刚的少年人即使人在异乡也容不得被多次戏弄,他一拳打在帕特里克的左脸。闪身而过与对方拉开距离,登徒子没防备,整个头被打得偏向窗户的方向。 陶家舶站在另一侧,掺杂着怒意和狠厉的动作,呼吸急促。 昏暗的洗手间,白皙的皮肤上有些许血迹,光与影交织在帕特里克的脸上,像几百年前的吸血鬼。他舔了一下嘴角,转过身对陶家舶说:“我不会追究你的行为,但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陶家舶快窒息了! 这是哪儿来的霸道总裁,他以为自己是什么老钱贵族,人人都要谄媚,接受他所有的轻视和浪荡吗? 资本主义的主要矛盾是私有制的矛盾,帕特里克是不是觉得在英国土地上的任何人事物都是他私有的啊! “我说了别碰我,我说了我不喜欢男人!你听不懂英文吗,是不是要我用中文再说一遍?”,然后陶家舶分别用普通话和上海话说了一遍。 两人四目相对,气氛有点歪。帕特里克微蹙眉心,突然用中文开口:“上海话怎么听起来像是撒娇”。 上海土著:? “你会说中文?”,陶家舶怔怔地,因为陶家破产的事情他几乎和同一批留子断了联系,许久没有在大英帝国听到中文。他很没出息地原谅对方一秒钟。 “只会说,我还有一个中文名字”,陶家舶不想知道,但他出口是,“叫什么?唐伯虎?还是李小龙”。 帕特里克的眼神是明晃晃的鄙夷,他回答说:“裴淮年”。 裴淮年,陶家舶在心里默念。淮与怀同音,怀年....这名字有一点点耳熟。 他本来想摔门就走,没想到两个不同种族的人会因为一句中国话,一个中国名字暂时止战。 老陶家的院子里有一只土狗,站起来的时候有半人高。趁人不注意,真的会往人脸上凑。算了,就当被狗咬了一下耳朵吧。陶家舶使劲儿撸了撸头皮,眉头皱着。他非常不喜欢这种被疯子在屁股后追着跑的感觉,今天必须做点什么。 于是他点开app当着裴淮年的面,解除了与他的好友关系。 “作业做完,一拍两散。” 裴淮年站在原地望着他,眼神比刚才清醒了几分,“你高兴就好”。 他推开洗手间的门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暧昧闷热的气息被冲散,裴淮年整理了下领口,从侧面望去又是一副绅士的模样。 陶家舶恨不得立刻离开这栋老旧压抑的别墅,神经病!什么贵族什么老钱什么绅士,全他妈是神经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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