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陶明洲的先见之明,也是为陶明洲这个当父亲的给儿子的最后保障。陶家舶当然知道这笔钱足够他在英国念完本硕。 老陶了解儿子,特别嘱咐说:“别想着给省钱,你省的那点儿还不够公司塞牙缝。该吃吃,该喝喝。你那个公寓住得怎么样?” 陶家舶眼里闪过一丝慌张,“挺好的,一区的公寓安保和环境都没问题”。 老陶听闻放心了,“即使在伦敦有些街道晚上治安不好,你自己小心点儿”。 他又说了说自己的身体情况,说公司还没到最坏的地步,他这几天跑了几家银行。他还说:“一个人在外国留学,跟在外做生意一样,咱们中国人靠的是仁义,是朋友。帮过你的人都得记得,不能忘本啊儿子”。 窗户没关好,陶家舶挂了电话打了个寒战。他起身把窗户关好,电脑上有一封邮件。 【你有一则好友留言,请登录WI...】 什么鬼? 这软件什么时候需要邮箱提醒了,陶家舶打开app,棕熊头像发来几条消息。 头像上的红点像一颗烧红的炭火,手机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烫手,陶家舶捏着手机走到窗户前,重新打开窗户。 深秋的英国,冷风是潮湿的,跟上海有些像又更萧瑟。 帕特里克先生发来几个文档,陶家舶翻了翻,正好是目前棘手问题的参考材料,部分图片来源于绝版书的扫描件。 对方留言说,上次见面的时候他喝了些酒有些冒犯到陶家舶,为此他非常抱歉,希望这些材料能够帮助他。 英国人的措辞总是这样又臭又长,一点点事情翻来覆去地说。 帕特里克的用词和语气,绅士之余带着一些诚恳。他似乎完全脱离了第一次见面的形象,让陶家舶很难将初次见面的人与今天在大屏幕上出现,身边坐着财政部的几位大佬的年轻人联想在一起。 那张惨白的脸和胸前的郁金香... 陶家舶回想了一下老陶的话,还有那一点别扭按下通话键。 对方接到很快,“晚上好,Tao”。 嗓音微哑,身后似乎是很空旷的地方,带着些回音。 陶家舶想了想那栋大的容纳一百个佣人也不拥挤的庄园,说:“晚上好,帕特里克...先生,谢谢你发来的材料。冒昧打扰你,你的病怎么样了?” 对方很应景的轻轻咳嗽两下,声音不再那么沉像一杯醇厚的威士忌。 “看到我了?” “什么?”,陶家舶没听懂。 “你看了峰会的视频”,是肯定的疑问句,帕特里克先生习惯被这样注视。 “是...”,陶家舶卡壳了一下,他不是问问题的人吗?怎么被反问了?还有,这句话似乎说得有哪里不对劲。 “我不是刻意看的,是打工的地方...” “让你担心了很抱歉,不过...”,尊贵的庄园主放松了喉管,一声磁性的男音缓缓淌入陶家舶的耳道。 “Tao, I’m glad to hear you”
第0004章 这次是真的 咕咚,烧红的炭火坠入一杯盛满威士忌的酒杯。 陶家舶站在窗前,他琥珀色的眼眸里闪动一片光晕,任由冷风将脸颊吹皱。 尊贵的帕特里克先生道歉和致谢既真诚又不失格调,不会过分谦卑也不会高高在上。 “你的脸色不太好,你的病似乎有一段时间了”,陶家舶模糊掉在兼职中准确关注新闻的事实,这么回复道。 “这周一直下雨,好得慢了点”,贵为William家族三子的帕特里克先生也要经历完整的病情康复过程,陶家舶想。他大方地表示自己可以独立完成作业,不会告诉史密斯教授。 慰问只见过一次的小组同学是否过于亲密了些,陶家舶不知道。他摸了摸头皮,声音像生锈的齿轮有点卡顿。回想起嘴唇上的温度,他吞咽了一下,“希望你能尽快好转”。 也许是今晚对方非常有边界感的言谈举止,让陶家舶觉得对方也许是个正常人,并将第一次见面归结于外国人的Out of control。他说的官方,希望对方能尽快挂电话。 对方却说:“为了表示歉意,我能邀请陶先生一起用晚餐吗?” 陶家舶人长得好,性格不拘小节,为人爽快从前经常收到类似的邀请,狐朋狗友的聚会,爱慕者的邀约,男男女女的他习以为常。 晚餐太过正式还有些不同的意味,跟一个男人单独... 或许是绅士的帕特里克先生过于深沉的嗓音太特殊,陶家舶一时没反应过来,皱着眉说:“我明天要打工”。 对方却顿了一下说:“我并没有说是明天” 妈的...陶家舶闭上眼睛,他为什么像放学约隔壁班花去吃蟹黄面的毛头小子。 帕特里克先生不会让一位年轻的中国绅士尴尬,他用很温柔的音调发出邀请,“周四陶先生可以陪我用晚餐吗?” 谁能拒绝一声宛如醇厚威士忌的Please? 陶家舶低头抠了抠窗沿的铁锈,努力树立自己酷男的人设说:“周四我也要打工,算了,给我发地址,我直接过去”。 一通慰问电话也没有想象中的难,他揉了揉脸,觉得老陶说得很对。在外靠朋友,互相帮助才符合中国人心里的仁义。 老旧公寓附近经常有流浪猫,深秋夜晚寒冷,陶家舶房间的灯一直亮到深夜。 伦敦的雨说下就下,一连几天,稀稀落落。 贝克街,橙色的三层楼下白色雨棚像一艘帆船。 陶家舶上午在咖啡店兼职,陶家舶穿着工作服和Edy在门口抽烟。 雨后潮湿的气压低得让人喘不过气,Edy吐出一丝烟雾,问:“Todd,你们的小组作业怎么样了?” 仅关注的热点早就被大家遗忘,Edy没发现什么八卦便不在意了。陶家舶打了个哈欠,眼里染上几分倦意。 “还行”,他一个人写到凌晨三点,他ok的。 Edy衬衫底下露出一只腕表,陶家舶瞥了一眼,是他打工路过的那家IWC橱窗里的那只。 陶家舶狠狠吸了一口烟,近10万英镑的手表,3个月前还离他很近,他曾想给老陶带一只。 “真羡慕你能和帕特里克一组。” “为什么?” Edy疑惑地看他,“当然是因为可以被大佬带飞啊,这个课题他之前就跟教授一起研究过”。 陶家舶:....如果说这份作业是我主笔,为了查资料我连续三天都是凌晨睡的是不是没人信。 “他病了,作业是我写的”,陶家舶没好气地说着。 那天之后,两人讨论过几次小组作业。对方回复得很慢,倒是问陶家舶是否喜欢庄园那天的威士忌。 陶家舶没多想,诚实地说喜欢,跟自己在酒吧喝过的都不一样。 WI受年轻人欢迎其中有一个功能是共享距离,当然是可以设置指定人权限的。不知道是不是刚加好友,对方又病了,总之这个功能他没有对陶家舶关闭。 他注意到帕特里克这三天的位置不断变化,几百公里,像是在英国周边的国家移动。 “病了?”,Edy来自英国一个大家族,母亲那边有一位姨妈曾经与William家族联姻。 “前几天就病了,为了小组作业我还去了一趟他家。” Edy指缝夹烟,十指敲击屏幕,随口说:“Hyde附近那个公寓吗?他有时住那儿”。 陶家舶一愣,“是St.W附近一个庄园,非常大”。 指缝的烟掉了,Edy缓缓地传头像看外星人一样看他,一字一句地问:“是从山下上去要50分钟的那个庄园吗?里克守着的那个庄园?” “如果里克是一个将近70的老爷爷,那么是的”,陶家舶耸耸肩,熄了烟,“那儿很特别?我倒是不想再去了,太远”。 这就是仅关注的待遇吗?Edy沉默地抽完半支烟。 “晚上去喝酒吗?Alen带Kate一起来,给你介绍个女孩儿,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陶家舶弯腰开始收拾桌上的咖啡杯,图书馆那次Kate的眼神不算友好,陶家舶懒得凑热闹。至于女孩儿,他说:“我每天打两份工,没时间恋爱”。 Edy不置可否,“跟你提了几次你都说没时间,派对上的女孩,学校的女孩喜欢你的人很多诶。Todd我要质疑你的性向了”。 陶家舶指了指手里的咖啡杯,“恋爱太花时间了,上学打工之外还有点时间,我宁愿去港口看船”。 这周陶家舶都没时间去伦敦港,为了挪出周四晚上,他熬了两个通宵完成小组作业,并跟周四白天的同事换班。 傍晚的风顺着泰晤士河吹向黄色路灯下的海鸥,King’s Road上的一间高档的男士定制服装店。 陶家舶站在柜台后面,穿着精致的白衬衫,灰色马甲和黑色袖箍。低头向一位白发老者介绍一条领带,门铃叮咚。 百年本土品牌的男士服装店就是被这群欧洲老钱们捧起来的,英国很多有钱人都是这家店的常客,店长不会认不出威廉家族的帕特里克。 “欢迎光临,威,威廉先生?” 他侧身做出请进的手势,左手绕后对同事比划了一下,自然有去门口挂上暂停营业的牌子。劳斯莱斯车里下来一位黑人双手交握,分立于店门口。 “威廉先生今天要看什么?店里有最新一季的袖扣,选用一颗69ct的德切帕拉伊巴...” 帕特里克随意摆摆手,“我等人”。 对方组织了一下混乱的语言,“您等的人在店里?” 帕特里克不再说话,在一条被拴在墙上的深红色门帘下站着,视线落在不远处低头服务客户的陶家舶脸上。 陶家舶穿正装的样子有种天真与成熟交织的矛盾感,也很好看。他的肩膀比不上欧洲人那么宽,精瘦的身材显得高挑,白色衬衫和麦色皮肤对比出强烈的色差。 帕特里克单手插兜,目光移到陶家舶的眼镜上。他喉结滚动,深蓝色的眼睛浓得像黎明前的浓雾。陶家舶戴了一副银边的眼镜,非链条式的复杂款式。他半低着头,被射灯照亮的银光像刀剑一般锋利。 帕特里克裤带里的手指不由得攥紧,呼吸也变得深沉而缓慢。 King’s Road的店长是人精中的人精,他在极短的时间分辨出尊贵的威廉先生在等他们店的新员工。 “要不要我去...” “Stop”,低沉的男音像店里最顶级的布料,顺滑又有质感。他似乎轻轻地发出一个音节,就如同一道分量很重的指令。 店长顺应他的意思,不再让任何人去打扰他。 陶家舶对这一切一无所知,柜台前的老爷爷口齿不清,有着很浓重的爱尔兰口音。陶家舶摘下耳麦,集中所有注意力辨别他说的话。 老爷爷终于选定了一条螺旋纹的烟紫色领带,他说要在下个月去妻子结婚50周年的庆典上佩戴,走的时候还夸陶家舶是他见过的最帅气的东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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