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席德才重新找回身体的控制权。他睁开眼睛,顺着血迹斑驳的阶梯朝下看,夜魔杀手——卡拉汉仰面躺在楼梯口,被割喉,鲜血汩汩流出。 “……卡拉汉?” 没有回应。没有动弹。没有突然复生造成惊吓的死者。 席德抓着扶梯立柱,缓慢挪动到楼梯口,先隔着一段距离踢了踢卡拉汉的手臂。虽然看不出什么生命迹象,他依然没有松开折叠刀。 绕过两条曲折的双腿,席德反复咬牙后,还是在卡拉汉的尸体旁蹲下,小心翼翼地拉开皮革面具,然后轻轻“啊”了一声。 卡拉汉的头发确实是斑驳的棕红色,短而粗硬。他的左半张脸因先天畸形而歪曲,右耳至面颊部分则是一大片不容忽视的陈旧烫伤,但席德首先注意到的还是那双深棕色的眼睛,它们依然大睁着,没有失去愤怒的光芒。 “抱歉……我真的很抱歉……” 席德根本不知道他在为何道歉。他浑身沾满鲜血,但他没有做错任何事,相反,他遭受了如此多的残酷对待,以至于选择用杀人来结束痛苦。 可是痛苦仍在继续。这里头肯定有些事不对劲。 将面具放在卡拉汉胸膛上,席德站起来,说了最后一句抱歉。 然后他离开夏屋。 他要离开黑森林。 - 黑森山麓脚下,一间普通的公路商店。 无精打采的老板娘在柜台后一边看肥皂剧,一边织毛衣,即便听见客人推门而入也没有抬起眼皮,只懒洋洋地道:“拿了东西请到柜台结账。” 但客人径直走到了柜台边,犹犹豫豫地询问着:“请问……这里可以打电话吗?我可以付费。” “有的。”老板娘随意瞟了来客一眼,随后就移不开视线了,“老天啊——你究竟遭遇了什么?” 客人——席德朝她挤出一个可怜巴巴的笑容,它很快就消失了,“一场不幸的事故。拜托了,我能借用你的电话联系朋友吗?” “是车祸吗?可怜的孩子!” 老板娘的注意力完全从肥皂剧情里转移,她放下毛衣针,热情地将年轻的倒霉蛋让进柜台,方便他使用电话机,同时密切观察着席德,将他脸上的淤青,头发间的草叶和尘土,身上的污泥和血迹统统看清楚。 她想听他仔细说一说自己的经历,这可能会接下来一个月的好话题。 席德很难避开她的视线,唯有不安地眨眨眼。 电话很快被接通,席德不等对方说完寒暄废话,直接道:“我在黑森营地附近被抢劫了,过来接我……位置是XX公路商店……尽快,我还需要医生。” 电话那端也是个年轻人,他没有询问任何事情,干脆利落地做出回应后,给出大概需要等待的时间,随即挂断了电话。 老板娘看了席德肮脏的衣裤,没有让他坐在扶手椅里,而是拉了一把木凳过来。 席德并不介意地坐下,并温和道谢。 老板娘又递过来一杯水,眼中满是好奇:“你刚才说抢劫?” 年轻人喝了一口水,让它润湿干裂的嘴唇,同时眼中闪过一丝惊恐。他结结巴巴地道:“事情是这样的:我原本打算去露营……” ---- 卡拉汉的背景设定参考《十三号星期五》;卡拉汉的面具参考摔角手米克·弗利的Mankind形象
第7章 藏品(1) “你最喜欢的恐怖电影是什么?” 席德睁开眼睛,看见一张怪异的白面具悬浮在视线里,太近了,他可以闻到廉价的橡胶味。 “仅限最近——是《狂犬惊魂》。” 从狭窄的单人床上坐起来,席德愣了愣,才想起这是赛弗林的录像店二楼。杰德把他送到这里,让他洗澡,上药,换衣服,蒙头大睡,整个过程中没有人问过他任何问题。 将乳胶面具摘下来,杰德翻了个白眼,嫌弃地摇头:“我讨厌那部电影。” 席德没理会。他掀开盖在身上的毛毯,发现自己正穿着不合身的旧睡衣,而且浑身都是药膏味,“我自己的衣服呢?” “还在烘干。” 杰德坐在地毯上,一边整理碟片,一边观察席德的表情,“所以……有什么能说的故事吗?” 席德整理了思绪,将商店老板娘听过一遍的故事润色一番,才对杰德道: “没什么好说的。我原打算开车去黑森林露营,半路遇上了一个搭车客。没过多久,我就发现这个人的精神不太正常,一会儿说自己要去德州,一会儿又说起什么农场,我有些害怕,便跟他说接下来并不顺路,想让他下车。结果他立即掏出匕首,硬生生抢过方向盘,还逼我从车上跳下去……” “这可以解释你背上的擦伤。” 杰德点点头,“还有什么细节要补充吗?比如搭车客的模样?” 他们都知道这个故事是为警方问话而准备的,多填充些内容无妨。 席德已有想法:“是三十多岁的白人男性,中等身高,穿嬉皮风格的印花T恤,左脸上有很明显的红色胎记。” “外地人,显然。” 杰德终于挑选出了今晚要看的影片,将它放到一旁,然后,仿佛不经意地开口:“唐纳德今天下午有空……你还需要医生吗?” 显然,不需要刻意询问,杰德目前看到的内容足够他对席德的遭遇做出猜测。 席德为此脸红了一下,随后又是面色发白。他缓缓点头:“需要。让他带针管过来,我需要验血。” — 杰德·戴维斯应该不算席德真正的朋友。想要闲逛的时候,他们都不会想起对方的名字。除赛弗林的录像店外,他们也没有在其它地方一起喝酒。当然,两人各自的朋友圈基本上也没有交集。 用杰德的话来说,他们是那种“可以互相帮助的朋友”。考虑到另一重含义,席德宁愿他不要这样说。 最开始他们其实是校友。杰德年长几岁,席德就读赫若伍德中学的时候,他已经是高年级学生——这个身份其实是值得怀疑的,因为很少有人能在课堂上见到杰德,他只是经常出现在走廊上和餐厅里,带着那副百无聊赖的表情。 到席德成为高年级学生的时候,杰德已经正式辍学了。他在镇上四处晃悠,有时候打几份零工,主要收入来源还是他的侦探工作。 值得备注的是,虽然杰德自诩侦探,包括正经侦探在内的大多数人还是更愿意称他为跟踪偷窥狂和敲诈勒索犯。 席德不会把杰德看作一个很坏的人,却也知道他不是那种能得到妈妈认可的朋友。 — 唐纳德医生很快就处理完工作,他沉默寡言,而且非常识趣,没有往年轻人脸上多看一眼。赛弗林把医生从后门送走,然后跑上楼来,问他们晚餐想吃什么。 赛弗林是录像店的经营者,楼下是店面,楼上就是居所和仓库,也是他们偶尔聚会的窝点。赛弗林比杰德还要大上几岁,但与两个年轻人没什么隔阂,大概是经常面对顾客的缘故,他脾气很好,脸上总是带着一种近乎谦卑讨好的笑容。 席德是经由杰德才结识赛弗林,知道他可以信任,但还没有那么熟悉。他点了和杰德一样的餐,然后朝赛弗林道谢。 赛弗林笑着搓了搓手,很快地下楼打电话订餐。 当晚,他们一起坐在地毯上吃意大利饺子,随着电视屏幕里的惨叫声越来越高亢,席德的故事也得到了补充和完善。 — 事情比席德所预期的更加顺利。 一方面,当他回到家中时,能掩盖的伤痕都已经被掩盖,对卢米斯太太来说,儿子虽然遇险,但没有流血,只丢失了一些行李和一辆房车,已经算是万幸。 另一方面,安东尼等人的失踪在好几天后才引起关注,与席德的回家错开了时间。他提心吊胆地看着新闻,发现似乎并没有其他人知道夏屋度假计划,而卢米斯太太也没有察觉备用钥匙的丢失。 这样很好。席德反复告诉自己,警方不会突发奇想地去黑森营地搜查,卢米斯家也会继续将夏屋闲置。短时间内不会有人发现惨案现场——以及卡拉汉的遗体,在那之前,他会想出办法处理后续。 最好是杰德又被卷入了什么麻烦事,这样席德就可以提供帮助,然后把自己的大麻烦扔给他。 总之,失踪案从表面上看已经与席德无关。只有一个名叫兰迪的探长亲自上门向他问过几次话,但卢米斯镇长很不喜欢警察在自家出入,所以老探长没有在这里纠缠太久。 “虽然姓氏不一样,但兰迪探长是安东尼的亲叔叔,当然对这桩案子格外上心。” 杰德这样告诉席德,“你不要太紧张。镇上每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两个礼拜后他们就会忘记上一批失踪的年轻人。” 这番话只是让席德开始忧心镇上的治安。 — “席德……席德!” 发现儿子又在餐桌上魂不守舍,卢米斯太太提高了声音,“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席德回过神来,放下餐具,“我吃饱了。” 看了一眼餐盘里几乎没怎么动的食物,卢米斯太太掩下担忧,温言道:“所以你觉得你父亲的提议怎么样?安科莫珀有几所不错的学校,你可以从现在开始准备入学考试。” 卢米斯镇长平静地进食,好像并不关心儿子的学业。他在家里总是沉默而寡言的,看不出在公众面前演讲时的雄辩姿态。 “我……我还没想好。” 席德心烦意乱,但还是朝妈妈做出乖巧的微笑,“不过安科莫珀听起来很好,我会去查一查资料。” “等哪天有空,我们可以亲自去考察一下你心仪的学校。” 席德点头称是,然后借口洗澡,早早回了自己的房间。 — 卢米斯宅邸在赫若伍德东区,是一栋典雅美观的三层建筑,席德在二楼左侧拥有一间带阳台的卧室。它整洁,舒适,是他最熟悉也最有安全感的空间。 席德穿着睡裤,站在洗手台前吹头发。除胸前深刻的牙印外,他身上已经没有夏屋之夜留下的痕迹。 如杰德所言,一切都结束了,四处泼溅的血液,惊慌失措的尖叫,折叠刀刺入脖颈的幻境,都已经和那辆房车一起沉入水晶湖。他只是一个不幸遭遇劫匪的受害者。 一切都结束了。他应该重新开始生活,交友,享乐,准备入学考试,搬到另一个城市……除了再也不能穿开领衬衫,一切都结束了。 但席德知道,还有个问题亟待解决。 他躺到柔软床铺上,放松身体,闭上眼睛,想象一个赤身裸体的女人,苗条,但胸脯高耸,长长的红头发披散在肩膀上,双腿放浪地张开。 起先这有点效果,他起了反应,于是用手握住阴茎,根据习惯的节奏抚摸自己。但感觉还是不对,无论幻想中的女人摆出什么姿势,他都没有更加兴奋,反而逐渐变得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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