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女人的消失暂时被两张寻人启事打发——就像安东尼·巴克一行人的失踪。 可能是本地治安确实糟糕到了这个地步,也可能是凶手将尾巴收得很干净。杰德放下报纸,唉声叹气地饮完咖啡,继续兴致勃勃地跟踪那个制服男。 是的,杀人抛尸过后的第二天,那个男人就再次出现在杰德的视线里。他换下清洁工的套装,穿着电力维修的制服行走在街道上,普通得像一棵行道树,压根没人会多看一眼——除了杰德。 发现男人又走进塔克宅邸,而且没再离开的时候,杰德兴奋地将拇指咬破,恨不得立即将脸贴上那扇百叶窗,一窥窗后的秘密。 - 之后的一段时间,连赛弗林都留意到杰德最近有点不对劲,他当然知道杰德的业余爱好,于是询问他镇上是否又有什么新鲜事。 这是个过分安宁的小镇,大多数时候,赫若伍德日报只需要一个版面,上书“赫若伍德没有什么新闻”就好。一般来说,杰德不介意将自己的工作拿来给赛弗林解闷,但眼下这桩不是,它正在变成一桩……更私人的事情。 事实上,随着观察时间的增加,杰德渐渐开始觉得恼火。他一天里至少花八个小时注视那栋破房子,希望看到对方能有所行动。有那么几次,他看到了男人出门,换上管道工、邮差或者送货员的衣服,如同隐形人一般走到街道上,于是立马跟上。 但男人基本上什么都不干,只是穿着制服在镇上转一圈,有时候步行,有时候从角落里开出一辆不起眼的车,然后回到那栋房子里,连交通信号灯都不曾违反。 若非杰德亲眼目睹了他杀害一名送货员并夺取制服的经过,大概都要以为这只是个恰好有制服癖好的怪人了。 但杰德知道他不是,因此抓心挠肺地想看到更大的动静,更有趣的动机。 他将男人“放风”的路线绘制出来,试图从中找出某种规律,却也看不出什么名堂。 将所有偷拍的相片推落桌面,杰德恼怒地抠破壁纸,直到指甲下扎进一块木屑。他嘶声呼痛,抱怨着男人的无所作为。 - 在忍耐到了极限的时候,杰德做出了一个杰德会做的决定:他在望远镜里目送男人穿着邮差制服出门后,潜入了塔克宅邸。 事情比他想象中更加顺利。后门根本没有上锁,当他穿过客厅走到前门的时候,发现前门也只是随意带上,任何一个路过的窃贼都能轻易将这里搬空——当然,仅限于男人离家的时候。杰德习惯性地拉开鞋柜,是空的。 房子里处处散发着陈旧的气息,布局、家具都是过时风格,看来偷情者确实不想它很快被售出;但应该有定期整修打扫,所以不至于显得破败。 压抑着莫名的怒火,杰德在一楼小心移动,注意不要碰到家具,结果越看越疑惑。他发现男人在这栋房子里几乎没有留下生活痕迹,厨房显然是没有使用的,客厅、起居室也落了薄薄一层灰尘。 通往二楼的阶梯铺着淡蓝色地毯,地毯上有长长一道拖曳出的血迹。 二楼的情况稍有不同。主卧的大床保留着被偷情者翻滚过的状态,血液在接近门边的位置喷溅,地板上还散落着两个女人的衣物,杰德只看了一眼就将门关上。 更奇怪的是侧卧。这里的床铺还蒙着白色泛黄的床罩,上面没有睡过的痕迹,但房间正中央摆着一把椅子,椅子正对着没有打开的百叶窗。 杰德走过去,坐在那张椅子上,几乎能想象出男人日复一日,坐在这里发呆的模样。或许不应该叫发呆,而是冥想?可能需要使用更富有神秘学色彩的词汇,毕竟就目前看到的情况,他似乎是不需要进食,也不需要睡觉的。 话说他真的一直呆在这里吗?会不会这栋房子只是一个障眼法,一个陷阱,一个通往异次元的入口? 正当杰德的思维越来越发散,犹豫着要不要去搜查地下室时,忽然觉得脑后一凉,彷如冰刺。 他下意识地举起双手,然后以极缓慢的速度转过身,看见一个穿着暗绿色制服的身影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下垂的左手中,握着一把锋利的厨刀,而且现在正慢慢举高。 他为什么没有脚步声?!杰德喉头滚动,一步一步地往后退,并迟钝地发现另一个问题:这个人,他有呼吸声的吗? 当杰德退无可退,后背隔着窗帘抵上百叶窗时,制服男也已经走到房间门口,凶器高举,眼神空洞。相比让人过目就忘的五官,他的体型更具威胁性,杰德注意到,他的头顶实际上已经碰到了门框,而握紧刀柄的那只手臂,二头肌将制服绷紧。 干得好,杰德·戴维斯,用急躁和狂妄把自己送入虎口! 这个人或许能靠双手力量将我的脊柱折断,杰德心想,但更致命的是他鬼魂般的潜行能力。 就在这面对面,不超过三米的距离里,杰德依然没有听到男人的脚步声。 “嘿,冷静,冷静一下,我总是一个普通的看房客,既然中介迟到了,不如让我就此告辞?” 杰德放下手臂,摆出纯良无辜的笑脸,一边假装在害怕地抓挠窗台,一边摸索插在裤兜里的折叠刀。他不算力量型,但身手还算敏捷,如果制服男走到距他一臂之内,或许能够——“啊——” 没有可能。杰德的手指刚刚碰到折叠刀,制服男忽然抬腿踢向他的腹部,杰德惨叫着滚到地上,视线余光里看到一只穿着硬底靴的脚又要踩过来,慌忙在地上打了一个滚,结果是从被踩住腹部变成被踩住后背,力度几乎叫他吐血。 制服男弯腰将那把折叠刀从他牛仔裤兜里拔出来,远远扔到床底下,再将入侵者翻了一个面,将刀锋贴到后者脖颈间。 血线被划出的同时,杰德挣扎着喊出口:“别杀我——乔纳森,乔纳森·塔克!” 生死一线。制服男的动作只停顿了半秒,杰德双腿踢腾着挪开了一寸,让那刀刃稍稍远离自己的喉咙后,立马用双手捂住脖子。 制服男随即踩住杰德的胯骨,那张表情空洞的脸直盯着他。杰德忽然留意到制服男的上衣被解开了一部分,内里穿着一件紧身的黑色衬衫,胸肌惊人,然而依然完全没有呼吸的起伏。 这让杰德的呼吸也几乎停住了。他可能从一开始就犯了个巨大错误,他的“人”间观察挑错了对象。 “塔……塔克先生?我现在能离开了吗?” 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声音,使得这句话听起来像是女孩子的尖叫。 制服男偏了偏头,移开那只踩在杰德胯骨上的靴子。不等杰德做出逃跑的反应,一只手猛地拉开了他挡在喉咙前的双手,然后男人用膝盖压在他的腹部,双手扼住杰德的脖子。 杰德在头晕目眩中听见一个声音:“你跟踪我。” 男人的嗓音像许久不曾上油的齿轮,沙哑,卡顿。 被制服的年轻人在地板上挣扎着,他所有的蠕动只换来喉咙上力道的增加,他试图扭动双腿,塔克立即将自己的体重压向他的肚子。杰德唯有怒目而视:没错,我跟踪你,你跟踪其他人,我们有什么分别? 塔克只是盯着他看,就像他能用视线解剖杰德一样。但杰德对上那双毫无人性的蓝眼睛,心里很清楚对方能够做出比解剖更残忍的事情,他只看过塔克用匕首剖开那个送货员的身体,还不确定他的MO是什么。 杰德在愈发强烈的窒息感中两眼发花,但依然能够看清那双结冰的蓝眼睛。他忍不住想象塔克的视角,在杀手持续的注视中,自己是如何挣扎喘息,胸膛起伏,由于纯粹的恐慌,那会是一副狼狈绝望的画面——塔克会想要如何杀死他? 杰德越是想着当前的和即将发生的情况,血液流动就越发快速,它们不仅往头部输送,而且在往下流。没过多久,杰德意识到自己正在勃起,这绝对值得诅咒。他差点从喉咙里挤出一点呜咽声,尽可能地将双腿紧紧压在一起。 就在此时,塔克忽然放松了手上的力道。杰德瞪大双眼,在诡异的喘息空间里大口呼吸口气,随后他意识到塔克的视线从他的脸上移到了他的下半身。 杰德无限希望自己的牛仔裤足够厚实,塔克不会注意到他的窘境,更不会让他遭受进一步的羞辱。 但塔克让杰德失望了。他重新看向年轻人的脸,好像在研究什么,那目光让杰德感觉自己是赤身裸体的。在杰德尴尬地哭出来之前,扼在他喉咙上的双手重新施力。 现在杰德宁愿塔克去看他的阴茎而不是他的脸,因为他无法控制泪水涌出,也无法控制自己的眉毛皱起,脸颊通红,这一切都让他的表情更加可悲。 而塔克,就那样紧扼着杰德的脖子,目视他在垂死边缘挣扎,同时经历有生第一次窒息性高潮。
第29章 杀戮(4)
第四章 我似乎永远无法面对现实 我总是精神无法放松 我不能在一张着火的床上安睡 请不要碰我我是一根带电的导线 …… 这是Taking Heads乐队的“Psycho killer”,它和专辑中大多数曲目一样聪颖有趣,取材自一桩真实的谋杀案,歌词描述的是一个连环杀手的疯狂想法,他一边倾诉自己的精神困境,一边劝说听众逃跑—— 跑、跑、跑、快跑! 因为精神病杀手非常危险,接近他会导致死亡。 杰德一边哼着歌,一边离开图书馆。他肩膀上的背包里装着相机、窃听器、变声器、折叠刀,以及一个大开本的剪报夹,上面贴满了杰德从旧纸堆里挖来的资料。 事情其实并不难。他在制服男入住塔克宅邸的当天就查出了那栋房子建成以来经历过的几任房主,而最有价值的自然是它被闲置前的最后一任,塔克一家。 新闻报道中的塔克惨案就像一出猎奇剥削电影,杰德只撇了撇嘴,然后将塔克家的合照从报纸上剪切出来,贴在最清晰的一张偷拍照背面。 乔纳森·塔克,杰德无声地念出这个名字,幸存者,在报道中销声匿迹的小儿子。 他眯起眼睛,想象着合照里这个天真可爱的小男孩如何长成一个阴沉的少年,又如何长成一个强壮的杀手,不由得无声地笑了。 塔克家的遗孤回到了他的家,而杰德似乎是目前唯一活着的知情人。 塔克宅邸,那扇紧闭的百叶窗后,乔纳森或许正坐在他童年的卧室里,眼神空洞地目视前方。 那完全不足以恐吓杰德·戴维斯。 - 在他的旧卧室堵到杰德之前,乔纳森早已发现这个奇怪的年轻人在跟踪自己。对方似乎有一定的经验和策略,但无论杰德试图表现得多么漫不经心,他还是惹恼了乔纳森。 所以,自然而然的,当杰德理直气壮地闯入塔克宅邸,乔纳森试图将一把刀插进他的脖子,向年轻人展示他为什么永远不应该这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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