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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面有许多具尸体。 其中只有一具是人类，是一个老人，干瘪，发黑，面容模糊，被安放在一张木床上，盖着棉被。 席德捂住嘴，想起安东尼说的那个故事，里面根本没有提到守林人的尸体是否有被警方发现。现在看来，是不知为何存活下来的卡拉汉，带走了守林人的遗体。 还有那群猎犬。它们大概是最初的那一批，席德粗略数了一下，大概是十七只，大多数看起来不像是被杀害的，老死或病故，然后被制成干尸，安放在主人身边。 这是一个散发恶臭气味的祭坛。席德希望卡拉汉没有将它改建成新卧室的意图。 卡拉汉确实没有，他一眼都没看那张安放着养父尸身的木床，只是打开一个立柜，从里面抱出两床旧棉被，然后走出来，将它们递给席德。 这些棉被真的很陈旧了，而且不太干净。但席德很快想到一个好主意，于是将它们和之前翻出来的毛毯放在一起。 卡拉汉刚锁好门，就见席德拿过来一把钢锯：“你会做木工吗？” — 席德不懂木匠工艺，他只能根据记忆，描画出一个样式简单的床架，再猜测着将它分解成图纸。幸好他还有一点素描功底，大致结构还是能表述清楚。 木屋里的所有家具都是自制的，考虑到老守林人已经去世二十余年，这里头总有些需要修理或替换的物件，所以席德猜测卡拉汉至少也学会了一些手艺。 但卡拉汉对图纸的兴趣好像没那么大，听完席德的讲解后，他就带上斧头和钢锯出门了。 席德对木材一无所知，只当卡拉汉是舍不得院子里的几根老伙计。他壮着胆子，继续打扫卫生，并用木棍、破布和灯油制成的火把，成功驱散了一窝蜘蛛——尽管那些毛茸茸的生物惊慌四散的场面险些让他心脏骤停。 席德原本希望能在这里找到一些卡拉汉童年、少年时代的生活痕迹，但是没有，他只是整理出越来越多的垃圾。 比较惊喜的是，他确实在客厅的一个角落里找到几本读物。不论这些年代久远的书籍是屋主的财产，还是被害者的遗物，从卡拉汉存放它们的方式和位置来看，都说明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卡拉汉带着被选中的木材返回时，在门口闻到了食物的香气。推门而入，他发现木屋内仿佛空荡了许多，也整洁了不少，最重要的是席德正坐在木桌前，面前摆着两盘食物。 男孩看上去有点自豪，也带着些不好意思：“我用了你的刀，还有一些食材……我不知道那个篮子里的是什么蛋，不过既然这里没有母鸡，我猜你并不打算孵化它们。” 卡拉汉摇头，那只是一些鸟蛋。 席德松了一口气。准备这顿午餐对他来说是一场小冒险，虽然最后炒蛋有点腥，兔肉有点焦，但它们都是熟的！ 最后卡拉汉吃掉了大部分食物，席德在咽下第二口兔肉后开始给自己灌水，并学会了不要往腌肉里二次加盐。 — 餐桌被清理干净后，席德找出纸笔，写下自己的名字，将它推到卡拉汉面前。 “虽然现在才做自我介绍有点奇怪，但是……嗨，我是席德，席德·卢米斯。” 卡拉汉看着那些字母，不明白男孩的用意——他当然早就知道席德的名字。 不过这可能是个游戏。这样想着，卡拉汉捏着那支铅笔，也写下一个单词。席德注意到卡拉汉握笔的方式很陌生，但当他开始书写时，笔下并没有犹豫停顿。 【卡拉汉】 字迹虽然略显幼稚，但清晰可辨。这再次印证了席德的猜想：卡拉汉能够阅读。虽然因为各种原因没能接受学校教育，但守林人有教会他一定的知识。 终于找到能够和卡拉汉沟通的方式，席德兴奋地抱住他：“嗨，卡拉汉，很高兴认识你！” 虽然卡拉汉的情绪和想法并不难猜，席德还是希望它们可以更准确地表达出来，总有些内容是眼神和手势不足以说明的。 “嗯……”席德同时想起很多问题，它们拥堵在喉咙里，最先冒出来的是一个长久的疑问，“卡拉汉，守林人——你父亲去世的时候，你多少岁了？” 这个问题不需要书面回答，但值得卡拉汉皱眉思索。山中无日月，他其实并不清楚距离自己掉进陷阱已经过去了多少年，但在那之前…… “八岁？”席德看见卡拉汉伸出八根手指，不由得笑道，“所以你现在三十三岁，对我来说有点老了。” 老？卡拉汉有点糊涂，他觉得自己还很健康，没有很多皱纹，也没有白头发。 “我今年十八岁——不过快十九了，你不需要担心法律问题。”虽然这在卡拉汉需要担心的罪行中是最微不足道的一条。 卡拉汉对席德的年龄只有一个非常年轻，但已经不算是孩子的概念。他对席德来说已经很老了吗？ 看见男孩眼中的笑意，卡拉汉放下心来。席德能够接受他的脸，当然也能够接受他的年龄。 接下来的问题是，“他们说……” 想起那个故事里最悬疑的一点，席德的语气变得迟疑，“那天晚上，你受了很重的伤，还掉进了捕兽陷阱……你是怎么爬上来的，还记得吗？” 见卡拉汉神态中的轻松愉快消失，沉重与茫然取而代之，席德立即后悔了：“如果回忆让你感到不舒服，没必要在乎我的傻话。我只是想和你聊天而已。” 卡拉汉摇摇头，思考片刻后，又抓起了笔。 【我醒来。狗在旁边。】 “是它们救了你？”席德很惊讶，守林人的猎犬或许足够聪明凶悍，但那些四足动物要怎么援救一个掉进陷坑的孩子？ 卡拉汉摇头，继续写道： 【我死了。然后活。】 席德逐渐感到这个话题令他费解：“你是说，你掉进陷阱后，死了一次，然后就复活了？” 卡拉汉的点头让他不寒而栗。 “你还记得当时的体验吗？” 【我死。鬼在上面，看着血流。狗在叫，它们找我，去救老爹。鬼看到老爹，他死了。他死了，我必须活。】 席德从这段代词混乱的话中拼凑出了一个理论：卡拉汉在垂死之际进入了某种灵魂出窍的领域，以鬼魂之眼目睹了守林人的遇害，强烈的复仇动机使他存活下来，并获得强大的力量。 “你是……从那之后开始戴面具的吗？” 卡拉汉停下动作，片刻后，草草写下一行字。 【他们看到我的脸。他们说我是怪物，然后走了。】 席德反应了几秒，才沉声道：“他们看到你落入陷阱，但没有救你。” 二十五年前那些年轻人，他们把一个八岁的孩子留在那个残酷的夜晚等死。 他们甚至没有立即报警。安东尼说，警方三天后才进山搜查。 席德无法想象那个八岁的男孩在那个夜晚遭遇的恐怖。夜魔杀手或许不仅仅是一个为养父复仇的疯子。对那个在血泊中重生的孩子而言，他还是一个专属卫兵。 “你……你后来还复生过多少次？” 见男孩情绪消沉地垂着头，卡拉汉放下笔，转身握住席德的手，一根一根地数他的手指：一、二、三…… 数到第七次时，卡拉汉将男孩的手拉到自己脖颈间。那里依然有一道浅色的割痕。 “我很抱歉。”席德闷闷地道。 这不是男孩第一次对他道歉，但，第一次的，卡拉汉意识到自己也该说些什么。 他是在愤怒中爬出自己的坟墓，凭本能执行杀戮，他不需要为杀死任何一个入侵者感到抱歉。但是席德…… 【我也伤害你。】 是卡拉汉让男孩流血在先，那么多血，几乎覆盖了他的阴茎。还有那些怎么都流不完的眼泪，现在想象，一定是巨大的痛苦，那时候他还不怎么理解润滑油的作用。 席德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这是夜魔杀手隐晦的道歉。这实在很珍稀，他应该把这行幼稚的文字装裱起来。 “那都过去了。你捅伤了我，我刺伤了你，既然我们谁都没有死在夏屋，姑且算是扯平。” 虽然，在内心深处，席德知道，他当时鼓足勇气刺杀卡拉汉的原因并不只是因为前一晚的强暴，还因为他目睹了卡拉汉呼唤群犬处理尸体。以一个寻常弱者的本能，他对那种超自然的力量感到恐惧。 直到卡拉汉死而复生，找到席德，再次强暴了他——但依然没有杀死他，并在事后试图照顾他。席德必须怀疑这意味着什么，而且它一定足够强大，才能压倒夜魔杀手的复仇本能。 那可能仅仅是性——也可能是某种超越性爱的东西。危险。停下。那只是性。如果不是呢。我真的很需要一些答案。反正这里有一个协议，他不会杀死我。 但那还不够，卡拉汉还必须学会重视席德的意愿，学会在他对席德造成伤害之前控制住自己。 夏屋之夜，席德实际上是赌赢了，他是最后存活的男孩。于是他追加筹码，想看看奖池里还有什么。 卡拉汉看着那双明亮逼人的绿眼睛，站起身来，再次打开上锁的房间，从房中取出一个积灰甚重的木盒，在席德面前打开。里面是一条粗绳穿成的项链，链坠是两只尺寸惊人的犬牙。 “给我吗？” 席德确信这条犬牙项链不仅仅是饰品，它来自祭坛，就一定有非凡的意义。 卡拉汉没有吭声，而是把项链拿起来，套在席德脖子上。 这曾经是他最想要的东西，虽然无论他多么听话，多么努力，都没能从老爹手中赢得它——或者说没来得及。老爹去世后，卡拉汉没有擅自把它据为己有，但送给席德应该是不要紧的。席德已经是最好的，他值得被奖励。 席德抓着那两只犬牙，既激动，又内疚。因为过敏体质，除手表外，他一般没有贴身配饰，所以无法给卡拉汉回礼。等等，好像有一样东西。 他摸了摸口袋，掏出一枚钥匙，递给卡拉汉：“这是夏屋的钥匙。我知道你不需要它也能进去，但是……你可以把它串起来，当成项链佩戴。” 这枚钥匙是一切的开端。 卡拉汉即使不理解，也非常重视来自男孩的礼物，他果然找来绳子，将钥匙挂在胸前晃荡。 席德看了看，摇头，替他把新吊坠塞进衣服里，然后在面颊上响亮地亲了一下：“加油，希望今晚我们能睡在新床上。”
第22章 湮灭（3）
第三章 席德双手按在卡拉汉肩膀下，笑着将他往外推，后者却轻哼一声，握住他的右手，将它带到更下方位置。那里已经鼓鼓囊囊，隔着织物也能感受到炙热。 不能鼓励卡拉汉这种随时勃起，随时要求解决的习惯，席德心想。但一来他们现在气氛正好，二来，席德也正处于荷尔蒙左右大脑的巅峰年纪，他理解每个踏入这个领域的新人都会有一段狂热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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