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宗麒呼来喝去的本领不凡。他一摆手,他的秘书便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呈上一封烫金请柬。 “昨晚刚送过来的。”江宗麒说道,“跑腿的人提了你的名字,请柬上面也写了可带伴入场。” “我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易舟是听说了帕布罗近期会办一场大型社交晚宴,但他还未收到正式的请柬。不过江宗麒搞这么一出,他倒突然想起上一回见帕布罗时,帕布罗一反常态地问了他与江宗麒现在的关系如何。 当时的易舟耸了耸肩,表示不好也不坏。 恐怕就是自己当时的反应让帕布罗以为他不会在正式的场合介意与江宗麒同行。 可他不介意,不代表江宗麒不介意。 易舟不想让江宗麒误会,可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江宗麒这时却替他挑明了帕布罗的用意,“他倒是待你不错。我想凭你和他的交情,他不该不给你单独寄一封请柬,却还要特意借机让人来试探我对你的态度。怎么说,我也不能让宿河亲王失望,到时候你就和我一同赴宴吧。” 今日的江宗麒大方、善解人意得让易舟觉得陌生。 就在他觉得浑身不自在时,下一秒,江宗麒终于给他泼了一盆冷水,“你母亲当年还是有些远见,坚持让你从小入读贵族学校,为的不就是这一天,连祈萨的亲王都能让你攀上关系。” 话语像尖针戳刺着易舟的心。 母亲一直是他心上的一道疤。他尤其怕江宗麒以一种嘲弄的口吻提起她。 只是江宗麒对那已死的女人既无对死者的敬畏也毫无旧情磨灭后的丁点怜悯,他蓦地笑了一声,又道:“可惜她没料到她的野心最后害死了自己。”说着,目光盯着易舟垂下的眼,像要在他的脸上看出一个洞来。 * 从江宗麒那儿离开以后,易舟便又去了上回偶遇傅向英的那片海滩。 他的心情低落,潜意识里似乎还想复刻那天的偶遇,希望那个男人能出现,至少让自己的思绪可以打个岔,不用停留在过去的阴影中。 大四那年是他的噩梦。 正是傅向英在那段时间一直陪着他,他才能忍下后来在婚姻中所受的委屈。 他记得那一天的下午他坐在倾盆大雨中,像条湿漉漉找不着家的狗,惧怕再回到人群中,受那些白眼和冷言冷语。 傅向英不知找他找了多久,找见他的时候,狼狈的模样和他不相上下。但在看到他的那一刻,所有的焦躁全都被克制成沉着冷静,半蹲在他的身前,捧起了他的脸。 那时候他一定在哭。因为雨和泪混在一起,所以泪流得更加肆无忌惮。 傅向英放轻声音,问他:“跟我走,好吗?” 他却在良久的沉默中爆发出一句“我错了吗”,之后将那个问题重复了无数遍,疯魔了一般想要讨个答案。 傅向英只是把他按进自己的怀里。他说:“睡一觉就好了。权当这是场噩梦。” 可是那时的易舟即便被带回傅向英的住处,却还是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得整个人的身心都快要炸裂开来,最终只能靠另一种疼痛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他其实对那一晚的记忆已感到模糊,就像是潜意识为了保护他而特意屏蔽了那少有的疯狂。 他成功激发了Alpha兽性的那一面。在对上Alpha满怀歉意的目光时,他的一双泪眼却苦笑着,低低地说了声“没关系”。 那法子确实奏效,他很快昏迷过去,紧接着睡了很沉的一觉,如果不是第二天一早被刺眼的阳光弄醒,他恐怕可以永远地躲过有关那一场噩梦的记忆。 他也由此开始了和傅向英的同居生活。 易舟始终觉得那时候的自己有一种不要命的大胆和疯狂,最开始的一个月几乎夜夜沉溺在声色中,只为不想起从高楼坠下的那具血肉。他也还是会继续问傅向英那个问题,有时是在他们亲昵之际,他煞风景地问对方自己是否错了。 傅向英只有在那时才会以吻回答,而他吻他的时候常常会用手遮住他的眼睛。 感受掌心的湿润时,他又会凑在他的颈边,低低地哄他,“小舟,别哭。” 荒唐极了。 即将步入而立之年的易舟如此想到。 可即便再荒唐,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对那份记忆是有怀念的。 一阵海风吹过,易舟觉得有些冷。 这时放在衣兜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他带着点期盼地拿出来看,却只是工作上的电话。 他忽然觉得此时坐在海岸边的自己像极了当年在雨中的落汤狗,可惜再不会有一个全心陪伴他的傅向英了。
第13章 荒唐 易舟在晚宴的前一天才收到帕布罗寄来的正式请柬。 晚宴的着装要求是黑领结。赴宴当天,易舟穿了一套不会出错的黑色无尾礼服,领间系的是只手工领结,还是刚结婚时傅向英送给他的。 晚宴七点开始,江宗麒派来的司机五点就过来先接他去江宗麒的住处。 上回他见江宗麒,只见了对方的船,却没有见过他在这里的房产。 今日一看,倒是极尽奢华。 他被领进客厅,佣人没多会儿就端上一盘水果点心,以及一壶刚沏好的红茶。 这里的管家同他说:“老爷还在换衣服,请您稍等片刻。” 易舟用眼神谢过对方,然后端起佣人倒好的一盏茶,轻抿了一口。 他等了约莫二十分钟,还不见人下来。倒是二楼的楼梯口突然出现了一道倩影,穿着一条曳地抹胸黑裙,脖间挂着的钻石项链在从天花板上照射下来的灯光下闪着璀璨的光芒。 易舟是察觉到一抹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环顾四周,才注意到那个女人的。 那是张完全陌生的面孔。立体的五官和裸露在外的小麦色皮肤显露她是祈萨本地人。 她似乎不会说通用语,在迎上易舟探询的目光时,她用祈萨语问他:“你就是宗麒的儿子?” 易舟大概猜到了她的身份。他虽清楚江宗麒的风流,但还是头一回遇到这样的情况,有些尴尬却不失自嘲地回道:“私生子而已。” 女人在听到那三个字以后面色微变,手不由自主地抚上自己的小腹。即便她很快就移开了自己的手,但这一动作却没有逃过易舟的目光。 女人渐渐走下楼梯,来到易舟的跟前。 易舟这下子能将她的面孔看得更清楚,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他在女人的脸上找到了一丝熟悉感。 他尝试去抓住那丝熟悉感到底从何而来,却发现即便女人长着张异国的面容,神韵之中却有几分像极了他的母亲。 易舟为这发现不禁愣神,错过了女人说的话。 等他反应过来时,不得不追问一句:“什么?” 女人微蹙眉头,有些不耐地重复自己的话,“你长得一点儿也不像他。” 话虽如此,易舟却从中听到嫉妒。 他不回话,眼神跃过女人,落在别处。 他的无视让女人更加不快,却也奈何不了他。 好在这时江宗麒终于姗姗来迟,一见到女人和易舟站在一块儿的情景,便笑了起来。走到女人身旁时,搂过女人的细腰,然后为他俩做了正式的介绍。 女人叫艾格尼斯。除此以外,江宗麒并没有提她的身份或是职业,反倒是在介绍易舟时,带着那么点骄傲地对艾格尼斯说:“他现在在祈萨的政坛可算是活跃,和你们的亲王也是称兄道弟的朋友。” 听江宗麒这么说,艾格尼斯的眼里闪过一抹敬畏和慌乱。 但在易舟听来,他觉得江宗麒的话未免太夸张。老实说,很多时候,他都看不懂对方的心思。 不过这时他看出江宗麒今晚就要带这个艾格尼斯赴帕布罗的宴。 他禁不住想象那画面—— 五洲东洲的首富携情妇和私生子出现在众人面前,且私生子还不是那情妇所生。那画面越是荒唐离谱,到时越是没人会把他和艾格尼斯当回事。 易舟在心里苦笑一声。 * 他们提前十五分钟到了会场。 江宗麒搂着艾格尼斯走在前面,易舟落他们半步。 如果可以,易舟情愿一入场就找个不起眼的地方站着,在这个本该需要不停社交的场合躲个清静。 然而江宗麒不让他如愿。在与人交谈时,他可以避而不提艾格尼斯的身份,却是一定要将易舟推至话题中心片刻的。 好在易舟在智库待了那么几个月,只是疲于社交,而不是不会社交。谈不上与人侃侃而谈,却至少能让话不掉在地上。 与两三波人简单寒暄问候后,江宗麒便开始在人群中寻找今日东道主的身影。 帕布罗在今晚无疑是众人的目光聚集点。 江宗麒亦是被众星捧月惯了,让他主动凑到帕布罗跟前自是不可能的事,于是易舟在这时候派上了用场,被江宗麒差使着将他正式引见给帕布罗——收到请柬归收到请柬,江宗麒还未正式与帕布罗见面。 易舟对今晚自己的使命心知肚明,这会儿他终于走在江宗麒和艾格尼斯的前面,找到帕布罗后,仅是和对方交换了一记眼神,对方便很给面子地抛下正在交谈的客人,笑盈盈地走到他的面前,与他招呼道:“请柬是寄晚了,不过我希望你不是毫无收获。” 易舟也笑着,但更多的是无奈,他以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道:“下回总得先给我个心理准备,不然只有惊没有喜。”说完,他便侧转过身,伸手向帕布罗介绍江宗麒。 商人到底是商人。一切都如江宗麒算计的那样。由易舟亲自将他介绍给帕布罗,不但让他觉得体面,旁边不少人纷纷侧目,惊讶于他这个五洲商人却能在初来祈萨之际就得到宿河亲王的另眼相待,还满足了他的虚荣心。 帕布罗看破不说破,一是他愿意给易舟个面子,二来他这次邀请江宗麒,本就是打着要和对方谈生意的目的。 易舟安静地站在两人身边,听他们的一来一回。 没一会儿,帕布罗又把视线移转到挽着江宗麒手臂的艾格尼斯身上。 方才他们都是用通用语聊天,艾格尼斯听得一知半解,与帕布罗四目相视时眼里还有些茫然,随即便是与尊贵之人相视而生的怯意。 “这位是?”帕布罗笑问着,但皮笑肉不笑。 江宗麒答得坦坦荡荡,“艾格尼斯,我的女伴。” 帕布罗余光瞄一眼易舟,易舟一副习以为常似的冷漠。可很快他的脸上便露出一抹错愕,却不是对着帕布罗,而是看着不远处的人群里出现一道熟悉的高大身影。 而就在那身影的旁边,立着一个风华绝代的佳人。
第14章 白月光 易舟从未当面问过傅向英的感情史,却从不少人的嘴里得知傅向英有个白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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