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舟忽然起了心思,问傅向英:“你猜猜这故事写的是什么?” 怕男人不愿意,易舟又补了一句:“随便猜猜,反正现在也没别的事可做。” 傅向英看着易舟的眼眸,犹豫了一会儿,朝他张开自己的大手。 易舟将书递到他的掌心,叮嘱:“不许翻开看,不许作弊。” 傅向英勾了勾唇角,掂量了几下手中的书,扫了几眼封面上的线索,但目光大部分时间还是落在易舟的身上。过了约莫半分钟,他漫不经心地说:“是囚犯越狱的故事?” “他为什么越狱?” “兴许是他觉得自己没有罪。” “那他被指控的罪名是什么?” “无非是杀人放火。” “很抱歉,你猜错了。”易舟一副“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的表情,从傅向英手中抽回自己的书,放到一边,之后他也坐起身来,拍了拍上身的沙子,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但在傅向英看来却是很突兀地沉默了。 傅向英忍不住追问:“如果不是我猜的那样,那这故事到底讲的是什么?” “无论是什么,都要比你刚才脑子里想象的情节要富有文学性。”易舟的语气像是挖苦。说完,他又不住地偷摸去瞄傅向英的反应,看他有没有生气。 但傅向英的脸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而是伸手从后绕过他的身子,要将那书一翻究竟。 易舟却没了继续和他在这个话题上纠缠的兴致,他转而主动挑起话题,道:“你的身边怎么没人跟着你?” 傅向英正在一目十行随手翻开的页面,里面是大段的对白,刚巧就是易舟方才看的夫妻决绝分手的那一段。他不觉得那段对白有什么意思,听见易舟的问话,便又将书合上了,回道:“你似乎特别在意我身边有没有人跟着。”上回在餐厅也是,听见他说一个人来祈萨休养,易舟的脸上便一闪而过一抹诧异和些许不赞同。 傅向英这回话其实也刻意藏着试探,但易舟答得自然,好像那逻辑早就被他捋顺,深刻在脑海里了,“那场车祸才过去不久,就连我这里都听说了那些传言。正常人不都应该在大难不死之后谨慎行事吗?尤其这还是在你人生地不熟的祈萨,万一......”他忌讳所言会成真,便将那“万一”留白。 “你在担心我?” 易舟垂眼,拨弄左手的婚戒,动作幅度很大,是有意为之,“只是出于从前的同学情分关心你。” 果然,傅向英看到那婚戒以后,脸上的淡淡笑意就消失不见了。他解释道:“这是祈萨,不是随便什么人的手就能伸到这里来的。再说,你怎么知道暗处就没有人跟着我。” “有就好。”易舟喃喃,手上的动作停下了。 傅向英也不再去看那让他不快的小玩意儿,“你打算在这里待多久?” 易舟回:“要等日落。你呢?” “和你一样。” 易舟不相信这是傅向英本来的计划,但此刻他找不出什么赶走男人的借口,也没有那么做的念头。 两人看着波光粼粼的海面,静静坐了一会儿。 等到易舟重新拾起那本小说时,傅向英摘下墨镜,将它交给易舟保存,然后向驻扎在海滩上的冲浪用品店租借了一个冲浪板。 易舟看着书,余光却留意男人携着冲浪板,一头扎进大海的身姿。海浪将他越推越远,很快高大的身影就成了一个小点,混在一群等着海浪扑来的冲浪者中间。易舟只能凭直觉猜哪个是他。 说好的休养却做这样激烈的水上运动。 易舟在心里腹诽,与此同时禁不住地牵肠挂肚。即便接下去将目光凝住在纸面上,却再也看不进一字一句了。
第9章 转身 傅向英在日落前回到了岸上。 易舟不知什么时候已放弃了阅读,一见到顶着湿漉漉头发的傅向英,便将手上的墨镜迫不及待地交还给对方,说自己要沿着海边走走。末了,也不等傅向英的回应,就背起已收拾妥当的沙滩包,朝西走去。 傅向英随手将墨镜别在头顶,还了冲浪板后,就亦步亦趋地跟上易舟。 他想追上对方,问易舟愿不愿意再与他共进一顿晚餐。 然而没走几步,一阵剧烈的头痛突然席卷了他,好在双脚陷进了细软的沙子里,他才不至于一个重心不稳趔趄倒地。 傅向英将头痛归结为冲浪所诱发的车祸后遗症,想着自己在海面上的那两个小时,剧烈程度确实超出了他现在身体状况可以承受的范围。 但不过是一刹那的疼痛,他并不会放在心上。 他重新迈开步伐,不幸的是疼痛再次袭来。与前一次不一样的是,这回他的眼前模糊了一瞬,脑海里相应地闪过一个生动明艳的画面。他下意识地去捕捉画面细节,很快那画面就与现实重叠在一起了。 现实里走在他前方的易舟,在那个画面里,也走在他的前方。 “易舟!” 画面逐渐转换为动态记忆。 分不清是记忆里还是现实里,他朝着那抹清瘦的背影如此喊着,下一秒易舟便回了头。 * 相识后的第一个寒假,易舟和傅向英意外报名参加了同一场在东洲举办的五洲-格利斯高校研讨会。 易舟虽只是个私生子,但到了东洲地界,总归会沾他父亲的光,受到些特殊待遇。 两人在五洲最豪华的酒店电梯里相遇时,为这不期而遇相视一笑。等出了电梯,发现彼此的房间不仅同层,还是门对门时,易舟忍不住感叹了一句:“好巧。” 住得如此之近,于是两人顺理成章地结伴,约着出去吃晚餐。 地方是易舟选的。 那会儿他已对傅向英心生别样情愫,见到喜欢的人,开心得便嘴上没了把门,顺嘴说自己其实对东洲还算熟悉,推荐了一家离酒店不远、只做东洲菜的餐厅。 菜也是易舟点的。 端上来以后,他便头头是道地和傅向英讲每道菜的滋味。 少见的话痨上身。 但那晚两人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都很默契地远离了平日里常谈的那些国际形势。 当易舟说到自己喜好甜口时,傅向英提到了儿时在京洲吃过的一道东洲菜,他不知道那道菜做的是否正宗,但清楚记得那甜滋滋的口味给那时不好甜口的年幼的他带去了一丝惊艳。 说这话的傅向英在易舟眼里变得像个寻常人——在那些成日只关注国际安全问题的学者和政策制定者身上很难找到属于寻常人的脚踏实地,尤其像傅向英这种又出身名门的少爷,乍一看总让人觉得高不可攀。 吃完饭后,两人本打算就此打道回府,然而出租车开到了半路,易舟望着从车窗外略过的夜景,突发奇想地问傅向英:“你想看看这儿的夜景吗?” 他像个导游似的要将东洲的美一一展现在傅向英跟前,介绍他们现在路过的正是东洲中心城的护城河。州政府花了大价钱砸在护城河河岸两边的灯光上,只为在夜色中营造出一道带有旧时韵味的风景线。 他的目光充满期待地看向傅向英,意识不到自己当时的模样在对方眼里看来像极了天真无邪的幼兽。 傅向英一点头,易舟便立马叫司机师傅靠边停车。 下了车后,易舟的步伐都轻盈了起来,无时无刻不在暴露他愉悦的心情。 然而没过多久他就被现实泼了一盆冷水。 他想带着傅向英坐游船欣赏河岸灯景,但等他凭着记忆找到游船停靠的地方时,才发现那里的售票口关着,上面贴了一张告示,大意是冬季天冷,游船暂时停运。 易舟灰心丧气,更多的是怕傅向英失望,连忙转身想为自己的一时心血来潮却是考虑不周而道歉。 谁知傅向英就站在他的身后,他一个转身的动作差点撞进了对方的怀中。 易舟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躲,脚步变得杂乱无章。 傅向英眼疾手快地握住他的手臂,将他重新拉回自己的身前。 两人的距离比先前更近,易舟能闻见他身上淡淡的香味,他猜那是对方信息素的味道。 那味道简直叫他小鹿乱撞,根本不敢抬头再去看傅向英,张开嘴也没了往日的牙尖嘴利,反而磕磕巴巴起来,“都怪我!这么冷的天拉你下车,却没有先上网查一下......”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傅向英先打断了他,“易舟。” 他很少用如此认真的语气直呼易舟的名字。 易舟被他这么一喊,头皮都有些发麻。与此同时,他小心翼翼地抬眼,想偷瞄对方一眼。 却不料傅向英仍直勾勾地盯着他看,那目光是易舟没有立马看懂的晦涩。 潜意识告诉他,他这时候应该闭眼,但一阵冷风吹过,令他内心深处泛上来一阵莫名的恐惧,他突然擦过傅向英的身子,朝他们刚才下车的地方走去。 步子越迈越大,也越来越急。 傅向英以正常的步速走,险些跟不上他,于是不得不拔高了音量,朝着前面只顾埋头走的背影,又喊了一声“易舟”。 一声没反应,两声也没有。 傅向英干脆停下步子,又喊了第三声。 这一回兴许是易舟没有听到身后跟上来的脚步声,终于舍得转身回望他。 两人之间拉开的距离让他们看不清彼此的神情。 但易舟猜傅向英该是笑着的,因为他说话的语气里藏着一份揶揄的笑意,“既然来了,不和我一起沿着河边走走吗?”
第10章 焦躁 易舟闻声回头,便见傅向英眉头紧蹙,站在原地。 尽管他表情隐忍,但易舟还是看出他在与剧烈的疼痛作斗争。 一时慌了心神,折回傅向英的身边,问他:“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送你去医院?”眉头一下子皱得比傅向英还深。 傅向英见他关心则乱的模样,再回想先前突然闪回的那段记忆里还带着点少年稚气的脸,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 易舟却觉得他这笑莫名其妙,忍不住瞪了他一眼,这是过去几年他和傅向英闹不快时养成的下意识小动作,习惯了就怎么也改不过来了,“你笑什么!” 出于某种说不出的原因,傅向英并不想在此刻告诉易舟自己恢复了一些记忆的事。他只是回:“我没什么大事,你不用担心成这样。” 可这话戳中了易舟,叫他心中气更盛,二话不说扭头赌气又要走。 傅向英立马扯住他的小臂,就像当年在东洲中心城的护城河岸那时一样。 不同的是失去记忆的他已经看不懂现在易舟的心思了,但重新与易舟不满的目光对上时,他破天荒地做戏服软道:“是我今天误判了自己的身体情况。我住的酒店就在这附近,你介意送我回去吗?” “那些在暗处保护你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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