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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想每天都见到秋秋。” ……谁能拒绝一本正经说着这样的话的少年啊。 虽然如此，沈未秋还是有些担心，无论是路上的安全问题还是耽误时间的问题。 长长叹口气，沈未秋的脑子里突然钻出来一个想法：要不然搬去市区算了。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沈未秋否决了，他想大概是最近看了太多高三家长学校旁边租房陪读的事情，人也有点魔怔了。 先不说他现在这个房子能卖几个钱，够不够首付，就算他买得起，之后的工作怎么办？他还得起贷款吗？甚至就算退一万步来说，他只是和覃邈在市区租一年房，交得起房租，但吃什么？ 他揉了揉脸。 他这种人谈起恋爱来就是这样，老房子着火，脑子里想一堆有的没有，梦总是做得很美，就好像没挨过现实的毒打。 正自我反省着，沈未秋一抬眼，又看到了那个经常来偷零食的小孩。 小孩没发现自己已经被看见，或者是发现了还在硬着头皮装冷静，把小小酥往自己口袋里塞。 他——应该说是她，总是跑得很快，加上沈未秋看她衣衫褴褛的样子，就不怎么去追，所以这次才真正看清楚，原来是个瘦巴巴的小女孩。她有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由于太过瘦弱，脸小得都不到一个巴掌大，那双闪烁着恐惧的眼睛就显得格外大。她不像沈未秋平常见到的那些偷东西的小孩，那些小孩眼睛里总是带着狡黠，一看就很调皮的样子，这个女孩是很怯懦的，她的恐惧好像也不仅仅对于“发现了会被抓到”这件事情。 她拿了四五包，小心翼翼地塞进自己的破布口袋里，没发出一点声音。沈未秋想着她应该得得逞了就会开开心心地跑走，但没想到她站在货架前呆滞片刻，又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包，放了回去。 同样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但沈未秋的关注点已经不在这个上面了——他看到女孩的手臂上全是青青紫紫的伤。 沈未秋直觉不对劲，想上前问问，却被那女孩一下看到，转身跑走了。
第32章 话是那么说，但最后覃邈还是不得不住宿了。 那时候他正在给覃邈办入学的相关手续，从一楼跑到五楼再跑到三楼，盖了无数个章签了不知道多少个字，才真真正正给覃邈登记上了。 沈未秋正要松一口气的时候，被匆忙跑出来的教务处主任叫住了，说要和他谈谈。 教务处主任是个看上去就很严肃的女人，沈未秋坐在她身前，只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假装成大人来开家长会的小学生，处处都透着局促。不过主任其实也没说什么，就是一些常规的问题。可能是老板事先联系过，沈未秋感觉主任其实对覃邈的各种情况挺了解的，找他只是为了确定一下具体的情况。 “好的，其它就没有什么问题了，”主任合上厚厚一本档案，朝沈未秋笑笑，“覃邈的宿舍已经安排好了，您可以等一下带他来领用品。” 沈未秋愣了一下，问道：“那个……可以不住宿吗？” 主任对他的提问也有些惊讶，但想了想还是理解了：“我们学校是专门扶持优秀贫困学生的，住宿费和杂费不用担心，都是全免的。而且……暂时我们还没有孩子是走读，一般为了安全也不会允许的。” 沈未秋朝主任道了谢，上楼去找正在登记的覃邈，心里颇有些空落落的。 拉着覃邈躲进一个小角落，沈未秋轻声和他说了主任的话。 “住宿的话……就是一周回来一天了，”覃邈牵着沈未秋的小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晃着，“一周只能和秋秋在一起二十四个小时。” “是二十小时……你还要回去上晚修。”沈未秋小声纠正。 两人沉默，都有些沮丧。 “要读书考大学的嘛，你自己都知道的。”沈未秋尝试安慰他。 “……”覃邈没说话，垂眸，又是那副受委屈的样子，让沈未秋心疼由好笑。 覃邈受委屈的样子其实并不明显，不熟悉的人看着会以为他只是面无表情，而且他之前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神情。但相处久了，就算别人看来只是同一个表情，沈未秋都能看出不同来。 等什么都处理好了，天已经黑了。沉沉的夜幕落了下来，属于城市的霓虹跳跃其上。 学校在市区，虽然不是中心地带，但也足够繁华，这个时间正是车水马龙的时候。站在公交站台，可以看见星河一般的万家灯火。 每一盏，或许都等待着一个归家的人。 或许他应该把那个破破烂烂的灯管换掉了，沈未秋想着，就换成现在看到的这种暖橘色。 在他们那个破破烂烂的城中村亮着，让放学回家的覃邈一眼就能看到。 很快就到了覃邈上学的日子。 被闹钟叫醒的时候，覃邈还是一脸的迷蒙。他看一眼日历，面无表情地闭上眼睛钻回了被窝，把沈未秋搂得紧紧的。 满身鸡血准备给覃邈做开学第一餐的沈未秋：“……” “别做了，”覃邈拉住沈未秋拿衣服的手，把他整个人重新扑进了被子里，一头乱发在沈未秋颈侧乱蹭，像是想要在他身上汲取什么能量。最后干脆把唇贴上了沈未秋的耳畔，柔柔地亲着。 ……最后两人的早餐，就是公交车的后尾气。 不过好在还是赶上了，没让覃邈开学第一天就迟到。 难怪说早恋让人无心学习！
第33章 为了方便联系，覃邈用自己的工钱给自己和沈未秋一人买了一部小灵通。沈未秋和覃邈一直用的都是固定电话，去了市区的手机店才知道原来还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手机类型。那时候还没有电容屏的手机，最先进的也只是用指甲尖戳的电阻屏，但绕是这个，就已经让沈未秋瞄一眼价格默默走开了。店员又极力劝说他们买最流行的三星滑盖手机，覃邈看了看沈未秋，眼睛里是亮闪闪的“想给你买”。 沈未秋没接收到他的脑电波，只当他是挑花了眼，硬是把他拉走了。最后虽然买的是最朴素的小灵通，但覃邈还是十分豪气地给两部手机充了半年的话费。 当时沈未秋还颇有些无奈，担心他本来就没多少的积蓄给浪费了，在学校不够钱花。但等到覃邈上学，他才明白为什么他要办那么贵的套餐。 沈未秋这算是发现了，虽然覃邈平常不怎么讲话，但真的很喜欢给自己发短信。好像是不舍得浪费刚买的短信套餐，覃邈每一条短信都要写到满满六十个字，绝不浪费哪怕一个标点符号。 ——“今天升旗仪式老师问我要不要加入仪仗队我没有答应老师问是不是怕耽误学习其实是因为我不知道仪仗队是做什么的秋秋高中的时候有吗” 沈未秋整理柜台到一半，小灵通就震动了一下，打开一看，果然是不多不少的六十个字。 看到这种小流水账，沈未秋总是会被他那种一本正经的可爱给逗笑，但是这次笑着笑着就泛起了一阵心酸——是了，覃邈初中没有读，是捡拾着人家不要的旧课本看的，小学是在瓦片房搭成的“学校”里上的，还要帮家里做农活，自然不知道什么是“仪仗队”。 沈未秋给他简单解释了两句，不想让他多想，就引开话题问他在学校发生的别别的事情，马上又收到了覃邈的回复。 ——“今天没有做别的事情，升旗之后就开始测验了，题目不难，不用担心^ ^秋秋看这个是不是很像你，是别人教我的^ ^好想秋秋” 小灵通震得沈未秋手心发麻，心也跟着砰砰跳了起来，酸酸甜甜的感觉也涌了上来。喜欢发短信用表情的一般都是女生，想也知道这个“别人”大概就是旁边过来搭话的女同学。 虽然他已经肄业很多年，但也不是对学校里的事情一无所知的。像覃邈这样高大帅气的男生，会让仪仗队的老师特地跑来高三问，自然也会招来一堆春心萌动的小女生。 但还是好可爱啊，覃邈一本正经给他发这些的样子。明明平常大多数时候像个锯嘴葫芦，可能是文字让他不像原来那样不好意思，于是他就开始不停说些让沈未秋不好意思的话，而他自己完全不知道他这样朴实的表达有多可爱。 开学第一的周末又有统测，覃邈就和他打电话说这周末没法回去了。 小孩应该是在教室的哪个角落偷偷给他打电话，沈未秋能听到旁边同学讨论题目的声音。怕他听不清似的，覃邈几乎是贴着麦克风在和他说话，虽然有刺啦的电流声，但也像是在他耳边说着一样。 “想回来……” 沈未秋听着他低低的声音，几乎可以想象出来他是怎样缩在一个角落，一边扯着水泥砖缝的杂草，一边和自己打电话，脸上带着别人看不懂的难过；或者是把头埋在书堆里，看上去像是在睡觉，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结果是在和自己说着这些软乎乎的甜话。 想着倒是自己的耳朵像是烧起来了一般，热热烫烫的，沈未秋也不由得放低放软了声音，学着他的语气让他照顾好自己，心里早化成了水。 覃邈的学校虽然是管理严格的封闭式高中，但也不是完全不让家长“探视”。前两天沈未秋刚收到学校的通知短信，说是家长可以送点汤汤水水之类的，学校在校门口搭了一个小棚子，供家长和学生一起吃个饭。沈未秋看到这个通知就动了心思，虽然他不怎么会煲汤，但重点是他想见见覃邈。 沈未秋买好材料回家，走到公共灶台，准备开始，却看见了一个丽姐——她刚好就在煲汤。 是了，她女儿也在读高三。 丽姐看到他大包小包的，还带了一个汤盅，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很熟稔一般地三两步走到沈未秋身前，接过她手里的袋子，嘴里叽叽喳喳地说着这是什么那是什么，末了还夸沈未秋会挑。 沈未秋没听她那一堆客气话，毕竟她的动作没有任何一丝要客气的意味，半袋子汤料都给她有意无意地拢到了自己那边。好在丽姐别的不说，煲汤技术确实还行，材料拿了也不忘记事无巨细地指导他怎么做，倒让沈未秋生不起气来。
第34章 许是这栋楼里的街坊邻居不怎么看得上丽姐的习气，和她那一说起来就让人皱眉的情场轶事，丽姐在这里几十年也没有几个说得上话的人。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好脾气的沈未秋，倒是打开了话匣子，也不管沈未秋爱听不爱听，反正一股脑地倾倒给他。 不过沈未秋对丽姐这么客气不是没有理由的。 虽说丽姐年轻的时候没有人不唾弃，“你是不是想和楼下发廊那个婆娘过”与“你还不如楼下那个婊/子”一度成为这栋不隔音的筒子楼里的常用句式，但沈未秋的奶奶出摊的时候，会留他在档口吃顿饭的也只有丽姐一个人。年轻的丽姐颧骨还是很高，很锋利又精明的样子，但软倒在男人怀里的样子却又有一种憨傻气，也常常当着正在吃饭的沈未秋和自己女儿的面和男人说些调情的下流话，一度让沈未秋不安地放下筷子，但却见她那个比自己小很多的女儿一脸平静的样子。沈未秋一开始以为她是不懂，后来看到她一个人捧着本翻烂了的童话书在她妈办事的屋前，神色平静却又透着麻木的灰暗，才明白她早已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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