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暗的包间, 时桉的左手边,余念选了首动漫主题曲,又唱又跳, 热闹欢快。梁颂晟就坐旁边,眼睛黏余念身上,撕都撕不下来。 余念连唱两首, 把话筒递给于清溏。 于清溏点的双人对唱,作为新闻主播,他音色本就优于常人。让时桉意外的是, 徐主任也不赖。 于清溏的声音干净清透, 像在世外桃源看溪水。徐柏樟的声线低沉醇厚,像浪花拍打海岸。 等伴奏的间隙,徐柏樟叉了块西瓜, 瓜子剃干净,送进于清溏嘴边, 等他吃完尖端最甜的部分,剩余塞进自己嘴里。 时桉挠头,看不下,实在看不下去。 然而另一边更磨叽,从开始到现在,梁颂晟除了短暂关注过他的杀马特发型,其他时间,眼珠子都存放在余念那。 那双开过无数颅脑的手,正一粒粒剥松子。壳剥开,内种皮搓掉,确保松子仁完好无损,才送进余念嘴里。 他们把我夹中间,故意的吗?戴着墨镜都能闪到眼,他们到底想酸死谁。 时桉推了推墨镜,偷瞄他身边,只有一个身位距离的钟严。除了刚来时,钟严给了他个像看傻子的眼神,剩下的时间只喝矿泉水,丝毫不转脸。 时桉想撤了,这撑死单身狗的地方,一秒待不下去。 于清溏放下话筒,端着份果盘递到钟严面前,“西瓜很好吃,尝尝?” 钟严叉了一个,于清溏还端着,“小时有点够不到,喂他一个?” 于清溏说得轻飘飘,差点把时桉吓出癫痫。 他伸出这辈子最长的胳膊,叉了块西瓜,一口塞嘴里,“不用,够得着够得着,我能够得着!” 让钟严给他喂? 钟严能把他丢海里喂鱼! 于清溏放下果盘,把话筒递给钟严,“我们都唱了,你和小时也唱一个吧。” 钟严像白开水一样,“他自己唱。” “大魔头”发话,“小糊涂”哪敢不听。 时桉起身,接下两个话筒,“我唱我唱我全唱。” 蹭到点歌台,时桉如释重负,刚才的位置如坐针毡,和自己坐龙椅,让皇帝蹲旁边给他捏脚有什么区别。 他划拉歌曲分类,要唱什么呢? 时桉平时会听些英文歌或流行歌曲,但听是听、唱是唱,在钟严面前不能丢人,最好能找首难度低、朗朗上口的。 平时在家,时桉是被禁止唱歌的,至于学校聚会,都是吃完饭通宵唱,那会儿是时桉的睡眠期,他从不参与。 唯一愿意听他唱歌的,只有牛伯了,他俩经常结伴给隔壁朋友飙歌。 时桉扫到首熟悉的曲子,按下点歌。 很好,就它了。 熟悉的伴奏最先引起钟严的注意,紧接着,是叹为观止的声音。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 时桉平时说话是青年音,干净澄澈,有阳光汽水篮球场的感觉,但唱起歌来,完全不是那回事。 震耳欲聋就算了,他是怎么做到,一个字都不在调上的? 情况出乎于清溏的预料,他视线转到另一旁,钟医生以前知道吗? 听四句已是钟严的极限,他拽走时桉的话筒,“你想招鬼吗?” 你以为时桉想唱吗?他嗓子都喊疼了,正准备切歌,好听的旋律从扬声器里漫出来。 是钟严的声音。 成熟男性音,微微沙哑,在心口摩擦,把一首接地气的歌唱出了高级感。 时桉看钟严专注的脸,就一个想法,真踏马帅啊!想给他点首《Yellow》,但咬咬牙,把冲动埋了。 歌曲结束,收获了全员掌声。 钟严把话筒放桌上,回到原位。 时桉怀里还有另一枚话筒,进退两难。 怎么办,我继续唱? 但他的歌喉,好像有点冒犯。 “小时,可以让我和我先生唱一首吗?”于清溏拿着话筒说,“突然有首歌很想唱。” 感激解围,时桉递来话筒就要走。 于清溏把人按住,“你去哪?” 时桉指着点歌机,他实在不想坐大魔头身边了。 于清溏把人按住,用极小的声音说:“你忘了今天的目的了?” 时桉记得,装醉道歉怀里扑。 没错,他还有大事要干。 时桉硬巴巴坐回钟严身边。 一首情歌唱完,于清溏再转头。沙发上的两人还跟木头似的,明明挨着,半点交流没有。 于清溏发愁,时桉平时挺机灵的,怎么感情上坚如磐石,半点推不动。 既然如此,只能再助力了,于清溏找了个理由,把其他人带出了包间。 梁颂晟和徐柏樟在休闲室聊天,于清溏陪余念抓娃娃。 余念转动扶手,问他,“清溏哥哥,小时哥和钟医生可以和好吗?” “只要按我说的做,就可以。” 于清溏看表,具体能到什么程度,就看他自己了。 * 包房内,时桉僵成了裹着白布的木乃伊,之前人多他尴尬,就俩人以后,直接尴尬到升天。 时桉一点点捋“于老师小课堂”,捋啊捋啊捋,救命根本捋不出头。 事已至此,只能这样了。 时桉端起酒杯,跟上刑场似的,“钟老师,我干了,您随意。” 钟严没喝,把人从头到脚扫了一遍。 他眉毛挤做一团,最后落在时桉盖了半张脸的墨镜上,“你被打了吗?” “没、没有啊。”时桉差点把酒杯捏碎。 钟严冷巴巴的,“室内戴什么墨镜?” “我那还不是……”时桉收住口。 不对,于老师不是这么教的。 时桉调整语气,软了点,“我这样,让您不喜欢了吗?” 钟严:“……” “您不喜欢,我都改。”时桉糯糯嘴唇,“改到您喜欢为止,行吗?” 钟严:“…………” 时桉吓出身汗,后悔没带速效救心丸。 完蛋!他都不想理我了。 于老师,这到底行不行啊! 钟严本想怼他,谁想到这小子突然来这个,到嘴边的话,愣是没舍得说出口。 钟严回看这身打扮。 凑合,也没那么不顺眼。 恰逢手机响,钟严起身接电话,背对着时桉,但没离开包间。 房内没播音乐,昏暗的空间非常安静,钟严没避讳,聊天内容传到时桉耳朵里。 他以为是科室来活了,蓄势待发,都准备和钟严走了。听了两句,跟急救没关系,说的是些医疗器械合同之类的内容。 钟严仍然聊,时桉没再听,抓紧研究自己的“建国大业”。 他又把“于老师小课堂”拉出来捋,捋来捋去还是难。高考全市第六,活了二十好几,终于被“于老师小课堂”打败了。 世界上怎会有如此烫嘴的语言,删删减减,能说的就剩你和我了。 捋了一大圈,时桉再次端起酒杯,这个最简单,不管了,先喝再说。 * 包房外。 于清溏帮余念分担了两个娃娃,“时间不短了,咱们回去看看。” 说是回去,于清溏也没冒然进入,带余念守在门口,准备给时桉发短信。 手机刚拿出,包房门先开了。 钟严黑着脸,背上是个穿西装的小醉鬼,墨镜挂在脸上,欲掉未掉,红透了脸。 他趴在钟严背上,自言自语,“我干了,你随意!” “都是兄弟,甭客气!” “哥俩好呀,六六六呀,五魁首啊!” 于清溏:“……” 我是让他装醉,但这个…… 是真醉了吧? 当初怕他压力大,于清溏特意找了直给容易的方式,怎么还是搞成了这个样子。 于清溏摘下快掉的墨镜,收进时桉的西装口袋,问钟严,“怎么醉成这样了。” “鬼知道。” 钟严也没想到,在同一个房间,就打了二十分钟的电话。再转头,空酒瓶摆了一排,还有一瓶高浓度的。 这小子真就跟个傻子似的,自己把自己放倒了。 钟严往上一颠,把快滑下的时桉背实,“你们玩,我先带他回去。” 于清溏拦住人,“钟医生,你们之间的事,我不该干涉。” 但这么回去,小时又要失落了。 “他糊里糊涂,你应该不糊涂吧。”于清溏瞥向时桉,不确定他能不能听到,多少有些犹豫,“他和你、你……” “你不用说。”钟严打断,“我等他亲口告诉我。” 于清溏点头,“注意安全。” 钟严背着人往车库走,时桉像个软体动物趴背上,喷满发胶的脑袋粘住衬衫领,动一动还会有拉丝的感觉。 原本的时桉有清新皂液味,穿的衣服和他同洗时,会沾上与自己相同的味道。而此时的他,只有刺鼻浓重的发胶。 钟严脑袋偏开,瞥见不合身的西装和油腻的背头,“搞成这个鬼样子,你想干嘛?” 时桉随他的行摇摆,语气里混合着晕醉的酒,“不帅吗?” 钟严:“……” 帅你大爷。 “你眼里的帅,就是当保镖?” “怎么就不能是黑客帝国。” 钟严:“……你对自己误解很深。” 时桉的脑袋贴过来,使劲在他脖子上蹭,“都怪你。” “我怎么了?”钟严躲不过,只能妥协。 “于老师让我打扮帅点,引起你的注意。” “是引起注意了。”钟严不知是气还是笑,但给出了真诚建议,“以后别打扮了。” “让你不喜欢了吗?” 时桉“嗖”的勾住衣领,指尖在领口抠,喷在脖子上的声音软了点,“那我改,改到你喜欢为止。” 钟严定在原地,注意力都在扯着他不放的手上,心跳缓下来才说:“没不喜欢。” “但不要穿出来。”钟严的喉咙充血发胀,能听到心跳的回响,“你可以回家,只穿给我看。” “你都不要我了。”时桉像落了雨,会挤人怀里打喷嚏的小动物,“怎么给你看。” 没人能拒绝满身绒毛,又会蹭蹭撒娇的小动物。 “没不要你。”钟严说。 时桉嘴上“哦”了声,不知不觉间解开了一颗纽扣,手正试探着往他胸口钻。 钟严:“……” 这么多年还是改不了。 钟严双手背着人,也不方便拉开,胸口鼓胀着,热腾腾的,“于老师还教了你什么?” “让我认真道歉。” 钟严:“还有呢。” 时桉:“不告诉你。” “时桉,你的道歉太没诚意,也不认真。” “怎么才算有诚意?” “早饭总要做七天。” 本想吃到第七天,最差也要五天,再原谅你。怕原谅以后,就吃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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