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桉,你太让我失望了。”钟严眼神里,是他从未见过的冷漠,“作为医护工作者,违规开处方药意味着什么,你不知道?” 时桉攥紧手,“知道。” 钟严:“告诉我。” 时桉低声默背:“严重者,会被吊销职业资格证,并承担民事及刑事处罚。” “时桉,你不想当医生了吗?” 时桉开不了口,一个字都说不出。 “你不要证,我要。”钟严说:“你不想当医生,我还想!” 规培期间,带教老师对学生具有监督权,一旦出现违规操作,带教老师需负连带责任。 这边的气氛阴森恐怖,门口的王铎听出了一身汗。他只知道不对,却没想到这么严重,怎么还犯罪了! 钟严的讨伐仍在继续,“时桉,你抵上前途,就为帮他拿盒处方药,是吗?” “他是我朋友,最好的朋友。” “这是他唯一的梦想。我不帮忙,他可能再也没机会了。”时桉哽咽,“他的脚是我害的,我不能眼睁睁看他失去梦想。” 另一边的王铎咬破手背,强忍着不发出声音。时桉,你就是宇宙无敌大傻逼! “你好意思说朋友?”钟严气笑,“朋友就是给他开潜在危险这么大的药?让药存在体内十年乃至更久,吞噬淋巴细胞,进行慢性自杀是吗?” “让朋友用后半生换一次参赛机会,你配当他朋友吗?值吗?” 时桉没回答,而王铎扪心自问。 值吗?真的值得吗? 草,得豁半条命! 钟严伸手,“药,拿出来。” 时桉低头,“我没拿着。” 钟严提起他的衣领,“时桉,现在交出来,还有挽回的机会。” “我说了,我没拿着!” 时桉不知悔改,王铎慌不择路。他拐杖也来不及架,一瘸一拐跑过来,“钟、钟医生,都是我的错,您别怪时桉,是我逼他的,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王铎从时桉身上摸药盒,他裤兜瘪瘪,那只能藏在一个地方。 他太了解时桉了,小时候他们偷买玩具枪时,都是把枪塞在那儿蒙混回家的。 “钟医生,我绝对不吃了,您原谅他吧。”王铎从他后腰掏出药盒,双手递上,“他真的是好医生,求您别告发他。” 西淋达酶的药盒刺疼钟严的眼,每一个字都往他心上扎。他无视王铎的求情,“回去反思,近期不用上班了。” 王铎吓出冷汗,恨不得跪下,“钟医生,都是我的错,您别罚他啊!” 时桉拽上王铎,“走吧。” “走个蛋!”王铎甩开他,“踏马事还没解决呢。” “没用。”时桉耷拉着脸,“他不会听的。” 大厅回归安静,时桉带着王铎走远。 钟严捏着药盒,愤怒没缓解半点。 努力过、学习过、成长过,他以为时桉已经是独当一面的医生。 现实却告诉他不可能。 犯了原则性的错,他从未如此失望过,苍白色的药盒都在嘲笑曾经的器重。 想捏碎它,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指腹在包装上蹭了蹭,钟严抬手,察觉出了异常。全新的西淋达酶应有塑封包装,这个药盒是旧的。 钟严掂了掂重量,也不太合理。 他打开药盒。 钟严:“…………” 里面有两瓶葡萄糖酸锌口服液,还有一张塞在里面,署名是【钟严】的处方笺。 字体很连,依稀能识别出来。 孩子不爱吃饭,多半是缺锌了。葡萄糖酸锌口服液搭配混合双打,让孩子爱上吃饭。 口服液一日三次,每次一瓶,饭后服用。混合双打可根据心情,建议一日不超过一次。
第33章 主动 从急诊出来, 王铎就开始哭,一米九多的壮汉,哭成隔壁村被抢了汉堡的二蛋, 吓得出租车司机以为他被拐。 时桉不会安慰人, 真愁,“我现在挺好的,别哭了成吗?” 王铎冲扑过来, 眼泪鼻涕全抹到他肩膀, “时哥, 我对不起你,都怪我!” “没事, 就当放假了, 正好最近挺累的。”时桉一边往他鼻子上怼卫生纸一边拍后背,“怪我,没给你弄到药。” “别说了, 是我傻逼,我是大傻逼!”提起这事,王铎更难受, 哭声堪比边招魂边杀猪,“我以为你吓唬我,原来那药真这么吓人妈呀啊啊啊啊!” “我不吃了, 再也不敢了!” 时桉懒得和他解释, 西淋达酶非口服药。 “我才二十五,三四十岁还有参加奥运会的呢。只要好好恢复,今后的路还长着, 我怕啥。” “明年再战,还是条好汉!” “没人能阻止我的进步!” 时桉终于松了气, 费尽心机都不是徒劳,“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 看王铎难受成那样,时桉心里不是滋味。仗着朋友的信任,骗得有点过分,但他找不到更好的方法,他太怕王铎偷买西淋达酶了。 王铎爱钻牛角尖,一根筋拦不住,只能靠钟严的威力唬住他,让他知道那个想法有多愚蠢。 回忆钟严的态度,时桉揉了揉心口,实在太凶了。他腿都软了,差点没绷住全抖搂出来。 时桉磨磨牙,王大铎,绝对是你欠我的,半条命都没了。 时桉找了个地儿缓气,心脏真快不行了,吓得差点得打支西淋达酶才能活。 缓得差不多,时桉掏出手机。 钟严怎么还不打电话,我是自己回去,还是等着啊? 思来想去,时桉决定先回家。盼了大半天,毫无钟严的动静,却等来了其他人的消息。 李泗:「时哥,这是徐老师的电话,您联系他一下。」 「怎么了?」 李泗:「好像是什么软组织损伤什么的,具体我也不知道,你联系一下吧。」 时桉如梦初醒,怎么把这事忘了,王铎的脚西医不行,还有伟大的中医啊! 时桉当即联系了徐柏樟,下班前,带着王铎赶到了中医科。 徐柏樟建议针灸治疗,并搭配内服中药和按摩理疗,一周即可痊愈。 针灸由徐柏樟上手,剩余由其他医生负责。 时桉和王铎热泪盈眶,想起早上犯的蠢,差点抱头痛哭。 针灸结束,趁徐柏樟没事,时桉慢悠悠凑过来,“徐主任,您怎么知道我朋友脚伤了?” “你觉得呢。” 时桉听陈小曼提过,徐主任的号特别难挂,他们是占他下班时间来的。能请得起徐主任的人,恐怕只能是…… 时桉脑袋里放鞭炮,欢天喜地过大年,“徐主任,钟老师联系您的时候,有没有提到我?” 徐柏樟:“提什么?” 时桉感到多巴胺在飙升,“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让我回去上班?” “没有。” “不应该吧。” 徐柏樟:“应该。” 时桉:“……” 见对方不像玩笑,时桉没心思拐弯抹角,“徐主任,实话和您说了吧,钟老师把给我停了。” 徐柏樟:“是该停。” 时桉抬头,“您知道了?” 徐柏樟:“基本上。” 时桉也不藏着掖着了,“钟老师早发现药是假的了吧。” 徐柏樟:“他后来才发现的。” “啊?哦。”时桉有点意外。 “怪不得呢,我说他怎么看到药盒更生气了。”时桉小声嘟囔,“那他怎么还不叫我回去?” 徐柏樟拆下一次性手套,“你还没认识到错误。” “啊?我错了吗?” 时桉自认为方法还不错,既不用违规拿药,也能让王铎打消歪门邪道。 “大错特错。”徐柏樟说。 这种被告知犯错,却不知错在哪的感受,犹如面前放着两碗饭,一碗剧毒,无痛暴毙,一碗慢性中毒,受尽折磨而死,还必须选一碗咽。 “徐主任,我到底怎么了?” “你知道他是多骄傲的人吗?” “知道吧。” 时桉更愿意把钟严的骄傲称作实力,站在山顶藐视一切的感觉,他那么厉害,谁都不需要看得起。 “就是这么骄傲的人,却成了你演戏的一环,和被耍有什么分别?” 真情实感地生了气,为他愤怒担心,自责是不是自己的带教方式出了问题,绞尽脑汁找补救方法,到头来不过是场笑话。 “我真没想到他没发现。”时桉懊恼,但也委屈,“他那么聪明,这种把戏怎么能骗住他。” “他就是失策了、被骗了。”徐柏樟说:“而你现在还揭他的短。” 因为过于愤怒,牵动了情绪,失去了正常判断力,才会把骄傲的自己变得狼狈。 “时桉,你低估了他对你的在意程度。” 时桉还记得钟严看他的眼神,愤怒不解难过,痛心疾首后,对他说了割人心的话。 “时桉,你太让我失望了。” 时桉不怕被骂、也不在意被罚,但那句“失望”却让他心慌。他不停努力,想做称职医生,也想换来他一句漫不经意的肯定。 当时他还安慰自己,没事,都是假的,钟老师早看出来了,全是陪自己演戏。 他后知后觉,他怎么敢的。 时桉像没穿降落伞,被人往万米高空抛,“徐主任,我现在道歉还来得及吗?” “你觉得呢?” 时桉早该想到了,平时犯错都是罚加班、罚抄书,罚做心电图,只有这次是停职。 太岁头上动土,滔天大罪啊! “徐主任,您救救我!” “在家反思,等他消气。” 时桉哪有心情反思,闲下来才知有多难受。好在他每天陪王铎治疗,也算有事做。 徐柏樟针灸时,他就在旁边看着,徐柏樟给李泗讲,他也听,李泗问,他也问。 王铎去按摩,时桉就跟着徐柏樟出诊,起初是忘了,但徐柏樟没请他走,时桉干脆“赖”在了这里。 几天下来,时桉也算学到点皮毛。空闲时间,徐柏樟还会教他些腰部按摩手法,吃完午饭,再跟徐柏樟打套太极拳,时桉现学现卖记得快,深受表扬。 时桉留下来,也有自己的小算盘。他成天在这儿刷脸,多少能传到钟严那,没准哪天就能被领回去。 可事与愿违,他在中医科呆了七天,钟严半点动静没有。 跟徐柏樟出门诊,只需白天坐班,徐柏樟不出诊的时间,时桉无所事事。 他每天七点出门,最晚回家不超过十九点,这个时间恰好和钟严错开,时桉都不确定他有没有回过家。 总这样也不是办法,第三天起,时桉开始给钟严做早饭。折腾得丰富多彩,一整天七上八下,惦记着桌上的碗。 晚上回家,餐桌空空如也,早餐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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