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道不出的味道,他们之间似乎有什么变了。 太过突然,以至于双方都没想明白到底变在哪里。 大概是因为那个复杂的眼神,又或者是那个突如其来的吻。 祁修竹走进浴室,热水从上洒下来,他弯腰看着脚下的积水,很清楚地意识到——其实都不是。 他很烦这种感觉,工作、生活、感情……一切都开始失控,完全没有按照他所想的来。 他甚至不能很好地控制情绪。 几个小时前还在为发现了贺免的秘密窃喜,现在却突然感到失落。 发现了又能怎样呢? 贺免还是贺免,他也还是他。 有什么东西顺着水流一道没入通水口。 没有结果,只有起因、经过。 一门之隔外,贺免坐在窗边,把玩着祁修竹留下的烟盒,表情渐渐冷下去。 那个吻不是时候,他想。 他开始理解祁修竹为什么不愿意接吻,因为这是比别的行为更亲密暧昧的举动。 他竟然不想再停留于此,心里有个声音在不断叫嚣。 他想要再进一步。 贺免点燃了烟,没抽。烟雾往窗外飘去,起头处凝聚成一股,飘到半空中,被风一吹才散开。 贺免抿了一口,吐出的烟不再成型,直白地融入空气里。 他没再动,静静地等待剩下的烟燃尽。 思想在一支烟的时间里放空,他听见耳边的水声,闻到若有若无的咖啡香味,脑海里再次浮现出祁修竹的脸。 还是那种眼神,熟悉又陌生的。 他一点都不喜欢。 贺免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回应,害怕神情里藏了连自己都没发现的胆怯。 他后悔了。 贺免回头看了一眼浴室,目光在那块玻璃上停滞片刻,直到里面的人重新有了动作,他才收回视线。 如果当初分手的时候,再努力努力就好了。 毕竟从此之后,他们之间的感情不再是从零开始,而是从负数回升。 如果祁修竹这时候骂他是胆小鬼,贺免说不定会点头。说:对,我就是。 贺免把烟盒扔进床头柜里,忽然又想,那祁修竹呢? 他也想问他一嘴,那你不是吗? 正想着,身后的门开了。 祁修竹见他站在床边发呆,看了几眼,没多说什么:“我回去休息了。” 贺免没有第一时间回答,把灯调暗一度,说:“嗯,记得把窗户关好。” 祁修竹垂在腿边的手微不可察地动了动:“行。” 他走到门边,房间里的另一道视线一直落在他身上,却依旧是沉默的。 这种感觉太不好了,宛若暴风雨前的宁静。 祁修竹抬了两次胳膊才握住门把手,身后传来几道脚步声,在不远处停下。 祁修竹等了等,浴室的门开了,很快又被合上。 雨没有落下来。 ** 之后的几天,祁修竹没有刻意回避,和贺免的来往却明显变少了。 贺免继续当他的纹身店老板,祁修竹也只是个过来度假的普通游客。 就像他刚来意安时那样,似乎也没什么不同。 柳璟一开始也这么认为,但没过两天,就敏锐地察觉到不对。 某天他在贺免身边观摩学习,祁修竹从他们身后经过。柳璟看着看着,贺免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 再之后,每次后面有响动声,贺免都要停顿一两秒,等人走了才继续。 纵然柳璟神经大条惯了,也感觉这几天的气氛怪怪的。 他溜达到钟延的工作台前,看着贺免的背影,小声问:“你觉不觉得免哥和祁哥有事儿?” 钟延没抬头:“什么事儿?” 柳璟琢磨了会儿,没找到合适的措辞:“是不是吵架了?” “别瞎想。”钟延不甚在意,“他们能吵什么?” “也是。”柳璟在他身边坐下,“但是好奇怪啊,免哥最近都不叫祁哥一起吃饭了。” 钟延挠了下寸头,把手机搁到一边:“这不是很正常吗?他们又不熟。” 柳璟下意识想反驳,支支吾吾了半天,竟然觉得这话好像挺对? 算算时间,他们最多才认识一个月。 一起吃过几顿饭,瞎聊过几次天,的确算不上熟识,顶多就是认识。 客套话谁都会说。 柳璟还想再问,钟延已经重新刷起手机。 祁修竹刚巧从楼上下来,扬了扬下巴冲他们打了声招呼。 贺免挺直背,依旧没回头,等祁修竹出门后才继续手里的工作。 柳璟睁大眼睛。 不对,这也太奇怪了。 “他们真的没吵架?”他问。 钟延顿了片刻后抬头看他,意味深长道:“都说了他们不熟,你别瞎操心。” 柳璟摸着下巴:“你怎么知道?” “你真想知道?” “昂。” “因为我和你免哥熟。”钟延扔了颗水果硬糖给他,摆摆手说,“他那些事我清楚得很,你信我就行了。” 另一边,祁修竹揣着买给乔果的手机,准备去学校门口等人放学。 他没有提前联系乔果,害怕找不到人,特意早到了半个多小时。 中学生几乎都是自己放学回家,学校门口没什么人,冷清得很。 今天出了点太阳,祁修竹在不远处找了个树荫,靠在边上抽烟。 原本他已经在戒了,这几天没忍住,这坏习惯又冒了出来。 身后有几个男人在说话,咋咋呼呼的,听得祁修竹皱了皱眉。 一共有三个年轻人,看样子不超过二十岁,身上堆叠着各种潮流元素。 个个身材干瘦,黑眼圈都快掉下巴上去了。 几人从祁修竹身边经过,空气里飘过一股劣质发胶味,他被呛得咳了一声。 最边上那人忽然回头,看到他的脸时一愣,又将他上下打量一番。 祁修竹很熟悉这种眼神,心里泛起一阵恶心。 几人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带着很重的口音,祁修竹没太听懂。只隐约听见一句:“男的女的?” 祁修竹冷着脸看过去。他心情本就不好,心想对面再多说一句他就开骂。 正想着,几米远外的学校围栏前,出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三人听见动静朝那边走去,没空再管一边的祁修竹。 这个点出来的学生不是早退就是逃学。祁修竹把烟扔进垃圾桶里,以为那人是这群小混混的同伴。 他往那头看去,里面那学生把书包往外一扔,三两下爬上铁栏,从上头跳了下来。 “嚯。”祁修竹嘀咕一句,“还挺厉害。” 紧接着,刚才那三个年轻男人捡起地上的包,四下观察一番后,把那学生围在中间朝另一边走去。 这情况怎么看怎么不对,显然和祁修竹想的不一样。 他看了眼时间,距离放学还有二十多分钟的时间,他纠结要不要多管闲事。 他叹了口气,再次朝那几人看去,这一看却顿住了。 中间那小孩儿的身形十分眼熟,头发略长,软塌塌地贴在脖颈后面。 ……? 祁修竹没忍住暗骂一声。 那不就是乔果吗?
第42章 学校附近总有些只有学生知道的秘密基地。 祁修竹跟在那几个混混身后,穿过大路,七拐八拐地走进人烟稀少的小巷。巷顶安装了遮阳棚,被太阳一照,在地上投下深绿色的阴影。 从踏入这条巷子起,地面就变得凹凸不平,四处散落着烟头和垃圾。 祁修竹穿着一双白色帆布鞋,这是喻昭前几天刚帮他抢到的限量款,今天还是头一次穿。 “啧。” 祁修竹避开地上的污渍,心情差得降到谷底。 前面的人显然对这里相当熟悉,轻车熟路地拐入其中一个巷子口,转身进入右侧的巷道。 祁修竹在几米外停下,遮阳棚刚巧缺了一块,阳光落在他的右脸上。 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喂,钱带了吗?” “带了。” 和祁修竹预想的不同,乔果似乎格外镇定,语气里不带一丝情绪:“说好的,这是最后一次。” 里面安静几秒,另一个男人语气不善道:“就这么点?打发叫花子呢?” “我只有这么多。”乔果说,“都给你们了。” 那三人笑出声,有人又说:“你和你阿婆的藕粉铺子生意那么好,你能没钱?” “当我们这么好骗啊?你爸妈每个月给你打多少?” 祁修竹听到这实在是有点忍不住了。 他刚出道时接过不少校园题材的电影,虽然情节夸张,但不得不说,艺术来源于生活。 里头的小混混差不多就是这样,翻来覆去只说得出这几句话。 祁修竹听腻了,正要抬脚,又听见一句:“我说过后果吧?你要不听话,我能让你阿婆的摊子摆不下去。” 这不像玩笑话,他们这种人真做得出来。 意安到底是小县城,街头的混混合伙闹事,同行的普通生意人压根不敢去管,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世。 一不小心火就会烧到自己身上。 难怪乔果这么为难。 祁修竹的脸沉下去,一低头,看见鞋面沾上一滴油污,烦得连眉头都快压不住了。 巷子里传来一阵响动声。 砰—— 有什么东西落到地上,旋即脚步声渐起。 祁修竹跨一步从拐角出去,一眼看见被围在正中的乔果。 乔果的书包被扔在脚边,早已脏得不成样子。和第一次见面时不同,他现在的表情比那天还凶。 乔果一手握着拳,另一只手里攥着个什么东西。祁修竹往前走了一步,一道反光射进眼睛里,他顿时变了脸色。 “乔果。” 祁修竹朗声喊道,引得所有人回头看来。 乔果看见他的一瞬倒吸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开口,祁修竹已经朝他走来。 祁修竹一边向前,一边将头发高高扎起,他又叫了一声:“乔果,过来。” 乔果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弄懵了。不只是他,其他人也完全没反应过来。 不是…… 这是从哪冒出来的人啊? 胆子这么大,没看见他们马上就要干架了吗? 乔果扫视周围人的脸色,没敢贸然行动。 他接触到祁修竹的视线,身上的汗毛竖起,下意识把拿着刀的手往背后藏。 祁修竹没管那几个混混,见乔果不答,撇了下嘴自己上前。 他扒拉开打头的那人,嫌脏似的拍了拍手。 随后,他把包里的手机递给乔果,若无其事道:“送你的,密码六个零,以后方便联系,我和……贺免的电话已经存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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