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一群人就站在一边等他擦鞋,尽管明眼人都看出来,那些污渍根本擦不干净。 钟延一向沉默寡言惯了,乔果则是心里杂乱,不知道说什么好。 反观贺免,他站在祁修竹对面,也是一句话都没说。 柳璟最先受不了这种诡异的氛围,随口找了个话题:“祁哥你练过吗?” “练过一点。”祁修竹换了一只脚,“不多。” 乔果眨巴眨巴眼睛,伸手扶住他:“能教我吗?” “可以啊。”祁修竹侧着脚,蹭去鞋边的泥,说,“不过我没有贺免厉害……” 这话出口得太过自然,除了他和贺免,没人察觉到不对。 “我作证!免哥的确很厉害。”柳璟顺势道,“他小时候练过武术!是吧免哥?” 贺免哼笑一声:“你见过我小时候吗?” “嘿嘿。”柳璟摸摸后脑勺,“见过照片也算是见嘛。” 他说的照片祁修竹也看过,并且对此的印象很深。 只因为五岁的贺免特别可爱,长得虎头虎脑的,虽说从小就爱皱眉,但简直是现在的等比缩小版。 乔果在一旁问:“真的可以吗?” 贺免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看向祁修竹,直到对方抬眸朝他看来,才不紧不慢地道:“真的,不用他,我教你。” 自从那晚之后,他们都在有意无意地回避彼此的视线。 倒不是说尴尬,而是他们太了解彼此,光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有时候身体太过契合并不是一件好事,比如现在这种情况——太不利于冷战。 祁修竹的演技精湛,只要他想,就可以随时控制好自己的表情,他淡淡看了贺免一眼,说:“行,他说不用就不用吧,想学可以找他。” 他们这一唱一和的,引得乔果多看了祁修竹一眼。 祁修竹低头重新摆弄两下鞋子,有点烦躁地说:“算了,走吧。” 乔果从这个角度看去,只能看见他的侧脸。他把头发扎得很高,露出了修长的脖颈。 乔果一愣,眼尖地看见他脖子上有颗红痣。 “走啦乔果。”柳璟在前面叫他,“别发呆了。” 乔果回过神,见祁修竹也在看他。 “走吧。”祁修竹没说什么,刚走了两步停下来,又冲他说,“下次不准逃学了。” “哦。”乔果小声回答,“不会了。” 祁修竹不打算跟乔果说教,乔果很聪明,该懂的都懂。包括贺免他们也一样,大家心照不宣,没人跟他多说什么。 “哥……”乔果叫住他。 “怎么了?” “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可以。” 乔果和他并肩走着:“谢谢。” “谢什么?”祁修竹问,“不说清楚我怎么知道?” “手机。”乔果缓了缓才说,“还有刚才的事。” 祁修竹无声地笑了笑:“嗯,逗你玩的。” 乔果也跟着笑了一声:“我……” 正说着,祁修竹的嘴角忽然一沉,眼神也变得不太对劲。 乔果以为自己说错话了,改口问:“怎么了吗?” 祁修竹不答,他往右前方的地面上张望一眼,拉住乔果的衣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他身后一躲。 乔果被扯得一晃,也定睛往那处看去。 脏兮兮的地面上有东西一窜而过,祁修竹面上不显,强装镇定,实际手心里冒出一层冷汗。 乔果只感觉衣服一紧,半边袖子被拉得直往下坠。 那团黑乎乎的东西窜到墙边,因为无处可去,转了个弯又折返回来。 祁修竹终于绷不住了,脸色一变,甚至可以用难看来形容。 他跨了一步,躲到乔果的另一侧,语气还算平静:“踩它。” 乔果在认出那是一只老鼠时,差点直接蹦起来:“哥哥哥哥哥,我也不敢……” 现在的年轻人也太靠不住了。 祁修竹的呼吸滞了半拍,下意识去寻找某道身影。他一抬头,看见几米远外的贺免,毫不犹豫地叫住他:“贺免!” 前面那人的背影在巷子口停下,贺免倏地回头,略有些诧异。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祁修竹等不到救兵,那东西又跟成精了似的,非要往他脚边钻。 他咬了咬牙,一边在心里骂骂咧咧,一边用力踩下去。 贺免走来时看见的场景就是这样。 那只老鼠已经奄奄一息,只剩下惊魂未定的乔果和面无表情、但正在深呼吸的祁修竹。 他只往地上瞥了一眼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祁修竹害怕老鼠蟑螂,他们以前在老破小里租房时,每次家里出现这种东西,祁修竹都顾不得矜持,扯着嗓子叫贺免的名字。 贺免那时候就觉得有趣,哪有猫怕老鼠的? 祁修竹瞪着他,应该是对他的姗姗来迟有些不满,贺免忍着笑问:“你不是自己解决了吗?” 祁修竹“嘶”了一声,动了动腿,手伸到一半又收回来:“帮我把鞋脱了。” “……”贺免说,“少爷,不至于吧。” 祁修竹的脸都红了,他是真觉得恶心。 他绷着嘴看向贺免,仔细看能发现他脸上还残存着一丝慌乱。 贺免见他这样不敢再开玩笑,蹲下去握住他的脚踝。 祁修竹抬着右腿,手掌撑在贺免的肩上,让人帮他把鞋脱了下来。 钟延和柳璟半天没等到人,折返回来看看出了什么事。哪知刚走近就看到他们这样的姿势,两人都是一惊。 “你……你们。”柳璟支吾半天,嘴里就蹦出一个音节,“啊?” 贺免拎着祁修竹的鞋子起身,刚想问那你怎么回去,祁修竹抿了下唇开口:“抱我。” “……” “嗯?” 贺免盯着他不说话,就想看看他还能怎样语出惊人。 祁修竹恨他这时候又是块木头,咬了咬牙说:“我脚扭了,抱我。” 贺免打量他片刻,看他脸色不像是在骗人,顿时收起脸玩味的神色。 他蹲下去,挽起祁修竹右腿的裤脚。 祁修竹的脚踝很细,小腿的弧度很漂亮。因为没什么肉,踝骨本就突出,此时更是鼓起一小块。 贺免面上不显,其实心里已经连叹了好几声气。 这是只娇气的家猫,抓不了老鼠。 下次还是别让他抓了。 柳璟扒拉着钟延的肩膀朝里看,贺免往前一动遮住他的视线,松开手让裤脚重新遮住祁修竹的皮肤。 乔果从刚才开始就觉得这两人不对,以为他们吵架了,便犹犹豫豫道:“要不我来背吧?” 贺免毫不犹豫道:“不用,你到一边儿玩去。” 他说着起身,一手穿过祁修竹的腿弯,另一只揽过他的后背。 他稍一用力,将祁修竹抱了起来。整个过程行云流水,熟练得像是重复过无数遍。 祁修竹的脚扭了,找人扶一扶抱一抱倒也正常。但看他们这姿势,柳璟总觉得不对劲。 祁修竹心安理得地窝在贺免怀里,贺免也像没事人一样,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 “不是很严重。”贺免跟祁修竹商量,“去社区医院?” 祁修竹没有怨言:“可以。” 祁修竹跟他贴得很近,说话的时候牵动着耳朵一起动,蹭在他的胸前。 贺免没忍住低头看去,祁修竹还是那副表情,冷冷淡淡的,直视前方不肯看他。 几人一块儿走到小电驴旁,柳璟掏出钥匙,憋了半天问了句:“免哥,你们很熟吗?” 沉默了一路的钟延差点晕过去,后悔明知道柳璟藏不住事,还嘴欠跟他讲那么多。 “你说我和他吗?”贺免抬了下胳膊,祁修竹听见他轻笑了一声。 贺免放在他腿弯处的手动了动,手指蹭得他有点痒。 贺免接着道:“开什么玩笑,我们不熟。” ——这人明显是故意的。 祁修竹终于肯抬眼看他,只可惜脸臭得特别难看。 “嗯。”他盯着贺免的眼睛,一字一句回道,“不熟,这辈子都不可能熟。”
第44章 柳璟和钟延各骑了一辆小电驴回去,贺免则带着祁修竹去社区医院上药。 其实他伤得并不重,可奈何但凡有一点伤,在他身上就特别扎眼。 祁修竹不敢跟原康提这事,免不了一顿唠叨不说,康哥很可能会直接杀过来,甚至要接他走也说不准。 原康跟着祁修竹拼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给人放一顿假,算了。 祁修竹靠在贺免胸前,盯着他夹克上的拉链,问:“你不会跟康哥讲吧?” 贺免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不好说,得看我心情。” “看你什么心情?”祁修竹抬手摁住左右乱晃的拉链,好脾气地问,“那你心情好吗?” “也不好说。”贺免的胳膊被他一抓,不明显地动了动,低头看向怀里的人,“但是可以试试看。” 祁修竹把拉链塞进那个小兜里,挑眉示意他有话直说。 于是贺免当真不含糊:“笑一个?” “哈哈。”祁修竹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嘴里冒出两个圆滑又机械的音节,“算我赏你的。” 贺免抬头不再看他,只喉结滑了滑,抱着人往上一颠:“谢谢少爷。” “别这样喊我。”祁修竹把头侧到一边,“毕竟我们不熟。” 祁修竹留了个侧脸给贺免,贺免一眼看见他挺翘的鼻尖和光洁的额头。 他发际线旁有一个打着卷儿的发旋,几撮头发逆着旋儿翘起。 以前贺免总逗他,说他这里的头发跟他本人一样不听话。 贺免多看了那旋儿几眼,配上祁修竹绷着的脸,有种说不出来的可爱。 祁修竹窝在贺免怀里没动,光瞳孔转过来,瞪着他半晌:“准你看了吗?我们又不熟。” 贺免抿了下嘴唇,终是没忍住,很快笑了一声,抬起下巴移开视线:“错了,我不看了总行吧?” 祁修竹不乐意用耳朵挨着他,僵着脖子把头侧得远远的。 他们穿过昏暗阴湿的小巷,外头的光一下子照过来,晃得祁修竹眨了下眼睛。 已经到了放学的点,路上全是学生,还有不少商贩支起小摊,周围喧闹无比。 贺免个子高,那头红发张扬又耀眼,在一群中学生里简直是鹤立鸡群。加上他怀里还抱着个人,不想吸引路人的目光都难。 那些好奇的学生不断往这头张望,在看清贺免怀里是个成年男人时,发出些类似于“啊”的语气词。 祁修竹缩了缩脖子,又把脸重新侧回贺免这边。他拉下帽子,把脸遮住大半,只露出半截尖尖的下巴。 “你还知道不好意思?”知道他看不见了,贺免才光明正大地看向他的头顶,故意学他的语气,“刚才是谁说的?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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