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拐角有一家手机二手维修店。祁修竹想了想,把苹果核扔进垃圾桶,擦下手走进去。 贺免跟在他身后进来,见他打量着柜台里的旧手机,问:“干什么?” “买给乔果。”祁修竹指着稍微新一点的那个,让老板拿出来看看,回头跟贺免解释,“有事好联系。” 祁修竹虽然表面上没说,但对乔果的事有些在意。 如果是那种自甘堕落的小孩也就算了,可乔果不是,他想拉他一把。能不能成再说。 新的手机乔果未必会要,祁修竹已经考虑过了,就说是自己不要的,扔了可惜。 贺免猜到他的心思,没有多问,帮他跟老板砍了200块的价。 买完后他们继续往工作室走,小路上没什么人,路灯从祁修竹刚来意安时就坏了,到现在也没人来修。 初冬的天黑得早,黑压压的一片,天空坠得很低。 祁修竹摆弄着手机慢慢走着,风一吹他的头发就到处乱飞。 他没伸手,仰起脖子左右晃了晃脑袋,头发从脸侧细细簌簌地落下去。 “别动。”贺免在他身后说,“将就一下。” 说话的同时,头发被他轻轻拉住。祁修竹抬手一摸,脑后多了个松松垮垮的马尾。 “哪来的?”他说的是发绳。 贺免走到他前面:“你落我包里的。” 不等祁修竹再说,他没什么表情地补充:“不准嫌丑,别多废话。” 祁修竹说:“我又没说什么,至于吗?” 贺免回头看他:“至于,大少爷。” 回到工作室后,祁修竹心里装着事,没在一楼多待。 他回了自己的房间,第一时间拿出手机,上微博搜索了那个叫“核桃叶”的账号。 账号内没有什么特别的内容,翻不到原创动态,剩下的都是转发的祁修竹的微博。 祁修竹想了想,找到这几年他上过的黑热搜。 他点开评论最多的几条营销号内容,果不其然,“核桃叶”在下面相当活跃。 祁修竹打开窗户,坐在窗边吹风。 他对那些恶评无动于衷,但看见贺免在下面的回复时,根本压不住嘴角。 一想起贺免顶着那张冷冰冰的硬汉脸,打下这些愤慨激昂的话,祁修竹就忍不住想笑。 他截了几张有意思的图,拨通了贺免的电话。 电话接得很慢,入耳的先是一阵水声。 “你在洗澡?”祁修竹问。 贺免的声音沉闷,在浴室里带着回音:“嗯,什么事?” “那你先洗吧。”祁修竹把发绳摘了,“洗完再说。” 贺免那头安静几秒,随后说:“我听不清,你过来说,门没锁。” 祁修竹没多想,以为他已经洗完了。结果到他房间才发现,浴室里的水声压根没停。 “怎么了?”贺免听见关门的声音,隔着浴室的门问他。 门上有一块十厘米宽的磨砂玻璃,看不清里面具体的人脸,却隐约能看见贺免的身形轮廓。 祁修竹靠在门边,毫不掩饰地看过去,说:“有点事想找你问问。” 贺免正在冲洗手臂上的泡沫:“你说。” 祁修竹低头看了看手机:“你觉得我主演的《阴雨季》怎么样?” 贺免的手顿了顿,没想到祁修竹专门过来一趟,就是问这个的。 “还行。”贺免说。 截图里的内容和他的话完全不搭边,他顶着“核桃叶”的账号说的是:好看死了^^ 祁修竹挑了下眉继续问:“王林的那部《消失的明天》呢?好看吗?” 王林和祁修竹老早前就不对付,这在圈内不是什么秘密。 贺免挤了一泵洗发水:“哦,还可以吧。” 祁修竹瞥了眼手机里的内容:难看!别蹭。 他又问:“那你觉得我留长发好看吗?” 这次贺免顿了好几秒才回答,语气生硬:“还行,跟短发差不多吧。” 祁修竹舔了下嘴唇,隔着玻璃看过去。 里面的人立刻将头扭到另一边,像是在刻意回避他的视线。 如果说先前还不太确定,那现在听见贺免亲口的回答,祁修竹笃定“核桃叶”准是他的账号没错。 这口是心非的样子,和他本人一模一样。 屏幕熄灭,又被祁修竹摁亮,上面明晃晃写着一行字:他留长发就是好看,这也能尬黑? 再往下还有一点内容,那人回复他道:怎么哪里都有你?这么喜欢给祁修竹当狗? 祁修竹翻过一页,看见下面的内容笑了。 「@核桃叶:怎么的,你嫉妒了?汪汪。」 「回复@核桃叶:有病……」 耳边的水声骤然停下,祁修竹关掉手机,抱着手看向浴室,问:“免哥,你是不是有给人当狗的癖好啊?” 门“唰”地一下开了,贺免下身围了条浴巾,上面半裸着,头发尖儿还在滴水。 他一眼看见笑得眼睛弯弯的祁修竹,祁修竹抬着下巴,冲他吹了个口哨:“身材不错。” 这动作要换成别人来做,贺免只觉得对方有病。但面前的人不一样,那道视线忽然变得炙热起来。 贺免也不遮遮掩掩,任由他看,皱着眉问:“谁乐意给人当狗了?” 浴室里的雾气渐渐散开,温热潮湿,蒸得祁修竹眯了眯眼睛。 贺免站在他跟前,宽厚的臂膀将门遮住大半。上前一步就能贴得更近,他们却都克制着,保持着半臂距离。 “嗯?”贺免的视线停留在祁修竹的眉眼处,微微弯下些腰,问,“怎么不说了?” 他身上带着热意,向祁修竹源源不断地袭来。佛手柑的香气变成清冷的薄荷味,更锋利也更具攻击性。 祁修竹早就发现了,贺免知道他喜欢什么,并毫不避讳地展现出来。 那是一种无声的较量,就像在说:不是不喜欢吗?那你看什么。 装。 “你……”祁修竹嘴里刚发出一个音节,抬眸见贺免正目不斜视地看着他。 贺免的眸子很黑,眼尾略微向下,侧头盯着人看的时候,五官比平时多了点顿感。 祁修竹忽然忘了自己想说什么,舌尖一顿,伸手捏住贺免的下巴。 贺免额头上的水珠滑过侧脸,再往下,滑过祁修竹的指骨,在他手腕处滴落。 祁修竹看了他两秒,笑着叫他:“小狗。” 贺免先是看见他一张一合的唇瓣,随后才听见那道轻缓的声音。 大脑“嗡”的一声响了,这两个字给他带来的冲击,使他忽略了下巴上的力道。 他低着头没动,只是问:“你说什么?” “我在叫你。”祁修竹的大拇指滑过贺免的唇角,“小狗。” 贺免闭了闭眼,眼前黑下去的一瞬,脑海里浮现出无数旖旎的画面。 小狗—— 祁修竹总是哑着嗓子这样叫他。 每到这种时刻,他的眼眸都比平时更加湿润,连鼻尖都被染得绯红。 看起来怪可怜的。 但是……没什么用。 祁修竹不知道贺免在想什么,他向来喜欢这样叫他。 一遍一遍,感受贺免逐渐粗重的呼吸,最后等他主动把脑袋蹭入他的掌心。 祁修竹还在描摹贺免的唇,对方忽然靠近,鼻尖相触,微一侧头就会吻上来。 祁修竹的眼神冷下去,伸手挡在两人中间:“说了不行。” 贺免发出一道意味不明的“嗯”声,他直视祁修竹的眼睛,在他冷冽的视线下笑了一声。 掌心一热,祁修竹意识到贺免在做什么时,手指不受控制地一颤。 他没出声,半晌后,只用口型道了两个字。 “小狗。” ** 房间里窗帘紧闭。 贺免吻上祁修竹的指尖给他回应。 迷迷糊糊间,祁修竹抓住贺免的头发。发质硬直,戳得他的掌心又痒又疼。 不记得是听谁说的,说头发硬的人脾气不好。 祁修竹的脑袋搭在贺免的肩上,想起这话,伸手扯了扯。 他的动作很轻,并没有把人抓疼,反而像小动物间的某种亲昵互动。 贺免任由他摆弄,顺着他的动作偏头,把更多发丝蹭入他的手里:“好玩吗?” 他的嗓音低哑,分明是很好听的声音,但后面的话祁修竹没力气去听。 祁修竹余光里看见床头上那盏暗黄色的台灯,心想贺免的脾气好不好暂且不说,反正脑子笨笨的,特别是在这种时候。 被人扯着头发都不知道反抗。 或许是因为天气渐冷,今晚他对贺免的体温更加眷恋。 祁修竹主动环上他的脖子,把头深深埋进他的颈窝。 在大脑的每一次空白之后、喘息间,又自我报复似的想起别的东西。 ——他和贺免之间的关系乱套了。 早已不能用单纯的词语来界定。前任、炮友、朋友……根本没这么简单。 要真这么简单就好了。 祁修竹松开手,抬眸看向贺免,对方有心灵感应似的立刻看来。 贺免在他眼底看见自己的影子,水汽弥漫,被昏黄的碎光照得水光潋滟。 他短暂地怔了片刻。 许久没在祁修竹脸上看见这种表情,这一眼仿佛把他拉回到五年前。 他们分手的那个夜晚。 贺免抿了抿唇不敢深想,也觉得在这种时刻,他不该去想。 他垂眸不再和祁修竹对视,转而看向他湿润的唇瓣。 祁修竹的嘴微微张开,刚想说点什么,贺免一拧眉俯身下去,堵住了他还未说出口的话。 祁修竹瞳孔一缩,细碎的音节变成一声呜咽。 他陷在柔软的大床里,越想挣脱陷得越深。 他抓握住洁白的床单,贺免的手掌挤进来,将他的手轻而易举地覆盖。手指一寸寸探入祁修竹的指缝,旋即把他牢牢扣住。 眨眼间,祁修竹浑身的血液直冲大脑。 待那股熟悉的薄荷香气窜入鼻尖时,他松开抓着贺免脖子的手。 他扣住贺免的后脑,将人往前一带。 他加深了这个吻。 今夜的风比以往的都更猛烈,那道无形的枷锁本就并不牢固,被风一吹便落了。 待风平息时,贺免的舌尖生出一股铁锈味。他用舌头顶了顶虎牙,刺痛感传来时才有了实感。 他又在牙尖狠狠摁了摁,直到疼得皱眉才停下来。 房间里骤然安静下来,氛围和刚才相比,割裂的仿佛是两个世界。 祁修竹靠在床头,头发随意披散,落满整个枕头。 他长长地吸一口气又缓缓呼出,眯着微挑的眼睛,看着贺免不说话。像只吃饱喝足,想要打盹的猫。 “困吗?”贺免用手背碰了碰他的脸。 祁修竹披了件衣服,赤脚下床:“我去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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