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尚嵘的声音一出便泄露了哭腔,“要……要见。”他第一次在谢朗面前展露出脆弱,像是坚硬的仙人掌开了花,沾了露,那么让人不忍。 “要见……要见……” 他还在不停喃喃,模糊的视线里是杨树上刻的字,虽然看不清,可此时他竟不想逃避了,好像要用它来坚定自己的初心。 辛尚嵘喜欢廉崇峥……辛尚嵘喜欢廉崇峥啊…… 明明不久前他还得到了廉崇峥曾写过“廉崇峥喜欢辛多一”的信息,他们明明是双向奔赴的,为什么会错过? 谢朗抚摸着他的后脑勺,“我们来赌一赌吧。如果早上下楼的是他和他的omega,你就不要上前了,如果下楼的是他自己,那么,你将会有此生最后和廉崇峥单独在一起的几分钟。” 说完,谢朗双手捧住辛尚嵘的脸,压迫性地给他选择,“怎么样?” 辛尚嵘努力控制着泪水收回,咬牙,“好。” 早上六点钟,杨树对面的楼栋终于开始断续有人出门,小区的面积不算大,楼栋不算多,想必车库没有必要,所以都是地上车位,有的人出了楼栋直接去车位启动车子离开,看到辛尚嵘和谢朗两个陌生面孔后,偶有向他们投来戒备目光的人。 许是无聊,谢朗偶尔不甚有感情地介绍几句,“这个小区的物业管理不善,很多业主投诉也没有用。”之后又嘟囔几句,“也不知道讹点钱买个好房子。” 不知道是哭过,还是冻着了,辛尚嵘不时吸一吸鼻子,再拿一双红彤彤的眼睛盯着楼栋,对谢朗的话不再做任何回应。 两个人时而坐,时而站立,但不再在一处,像是两个不远不近的微微熟悉的陌生人。 七点四十分,伴随着脚步声和说话声,楼栋里新出来了一群下电梯的人,只是瞧了几秒钟,辛尚嵘的身体马上站直了,他看着穿运动品牌棉衣的男人一面走着一面笑着,戴着眼镜的脸因为笑容变得明媚,比得上这春日里的晨曦。 原来他真的和当年没有什么变化。 “妈!”一声明亮的喊声,来自他展示笑容的身边的漂亮omega。 “哎哟,你怎么下来了?”一个中年omega拎着大包小包,略显蹒跚地走向他们,“孩子呢?” “孩子睡觉呢,没事。”omega伶俐地帮忙拎过东西,“你不是说东西多吗,我就下来接一下。” “我说不让他下来吧,他还不听。”他终于开口说话了,带着笑意的声音一如既往地让人感到舒服。 “赶紧上去吧。” “嗯,小心点,妈。”omega稳了稳身子,笑着和他摆手,“快去医院吧。” “好。”他同样摆手,抬头向前走的瞬间,辛尚嵘很快低下头。 耳边是早起繁忙的声音,有人声、鸟叫声、车声,还有不知是自己太过恍惚还是太过紧张一下又一下的心跳声,遮住了那些别的声音,也让他分不清外界的变化。 更悲伤的是,此刻的他失去了嗅觉。 曾经做过的嗅觉扩散手术,付出的代价就是时而短暂失去嗅觉。 特意因为他做的手术,在见到他的时刻,竟然就失去了嗅觉,多么讽刺,连最后一面他都没有机会知道廉崇峥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 “辛尚嵘。”直到谢朗拍他的肩膀,“你没有机会了。” 其实他可以有机会的不是吗? 在他的omega爱人和omega岳母上楼之时,在他还未上车之时,只要辛尚嵘够快出现在他面前,他就还有机会和廉崇峥单独相处此生最后的几分钟。 因为亲眼看到了事实没有勇气了是吗? 辛尚嵘还保持着低头的姿势,一只手捂在胸口处,心跳好像变得毫无规律,一会快一会慢一样。 他想,他的生命就是这样吧,那么长时间的碌碌无为里,时间过得很快,在他认真想要记住的片刻里,时间过得很慢。 可惜,它们终究只是片刻。
第二十六章 我叫廉崇铮,我今年5岁,爸爸对我说,“摔倒了就痛痛快快地哭,没人会嘲笑你。” 我叫廉崇铮,我今年10岁,爸爸对我说,“吃到好吃的东西了,就大大方方地笑,没人会笑话你。” 我叫廉崇铮,我今年15岁,我喜欢上了一个beta,爸爸对我说,“喜欢了就大胆去追,不管是omega还是beta,爸都会支持你。” 可是我不敢。 那个beta就像是爸爸养在院子里的白色蝴蝶花一样,是我家花盆里最不起眼的花,长得不算好看,但是对温度,湿度要求可高了,动不动就焉儿给你看。 “爸,你为什么要养它啊?它又不好看,事儿还这么多。” “崇铮,任何东西都有它存在的价值和意义,你可以不喜欢它,但不代表别人都不喜欢它呀,你看不见它的优点,有人能看见,哪怕有一个人喜欢它,这就是存在的价值和意义。” 后来才发现,原来我就是那唯一一个看见他的优点并且喜欢他的人。 我像发现了宝贝一样。 我想我对他是一见钟情的。 那是一个普通的早上,普通的早会。我也跟往常一样,和周围的同学窃窃私语,没事找事。 直到我看到了他。可能是那天的阳光特别舒服吧,也可能是那天的风特别温柔吧。在人群中的那个身体浸润在阳光里,微风吹拂着头发丝的beta,怎么这么顺眼?明明他的身高不算高,但他站得笔直,明明他的脸有些肉肉的,可他细长的眉毛,细长的眼睛,高高的鼻子,稍厚的嘴巴竟然都在自己的审美上。 他其实就在我的斜前方,他们班的高个子将他挡了个严实,站得再直恐怕还是什么也看不到,我一直看着他,看得久了,终于像揪住了他的辫子一样,看到他微微垂下脑袋来。 我有些好笑,禁不住就叫他了。 是的,我平时就会主动和别人搭话交朋友,在我看来是件很有趣的事情。 “我叫廉崇峥,你叫什么名字?” “辛多一。” 好特别的名字,和他的人一样。 他的表情是有些嫌恶的,我看出来了,虽然之后他就选择无视我,任我再叫自是岿然不动。 被这样无视,我没有生气,只是觉得开心,即使是被身边的哥们嘲笑,还说搞不懂我为什么去逗弄一个不起眼的beta。 他们看他不起眼,他们不懂他的特别,我更开心了。这样的开心让我每天上学都有了期盼。 我期盼在学校的角落遇到他,期盼在餐厅的长椅上遇到他,期盼在下晚自习的时候能顺路跟他一起回家。 突如其来的相遇,始料未及的喜欢。在我自己都搞不清楚理由的时候,已经会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他。 于是,我开始有意无意地出现在他面前,主动和他说话,看他不想理我而不耐烦的表情。 他真的很少开口说话,除非被我逼得厌烦极了才会回几句。 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很安静,虽然他的世界一直在极力排斥我,可我就是想要进入他的世界,想要他可以对我笑一笑,他笑起来一定是好看的。 有一天,我被老班叫到办公室里训斥,不就是起哄气着了我们的物理老师了吗,那个物理老师是个年轻的omega,班上alpha尤其爱和他闹,我不过声音大了一些,就把我单独拎出来当替罪羊了,其实我是没所谓的,物理老师不仅带我们班,还有他的班,如果我的行为让物理老师极度生气,并且拿来在他们班举例子提我的名字的话,我更乐意。 最后,老班让我去给物理老师道歉,我也老实去了。当时办公室只有物理老师和他的班主任,我敲门进去,他们的谈话中断了。 认错是我擅长的,没一会物理老师就被我说笑了。正说着又有敲门声,我顺势抬头看了一眼,是他。我惊喜地看着他,他看见了我没有理睬,我还是开心地咧起嘴角,他走到他班主任的面前,低着头说着什么,他班主任的表情很严肃,没一会,他就走出去了。 我不知道他们说什么了,可我的心里很疼,他那么安静的人能犯什么错误?为什么就要数落他?就算犯错了也不会比我的错误更严重,我甚至在心里为他开脱。 我当时冲动地朝他的班主任问了出来,“老师,刚才那位同学怎么了?” “你这孩子,问别人做什么?”物理老师赶紧敲了我一下。 “没事。”他班主任不甚在意地讲着,“不过就是家长会没有家长过来,我问几句。” “是辛多一吧?我刚才没仔细看,他家长呢?”物理老师问了句。 “是他。唉,离婚了,现在跟着他的omega爸爸,唉,这孩子也不爱说话,问他半天才回几句。”他连连叹气。 他们不甚重视的语气让我很不舒服,在得知了他的家庭后更是一阵担忧。 “怪不得呢,这孩子太内向了,指定就是家里环境影响的。”物理老师和他交流了起来。 我收起了嬉皮笑脸,得到允许后离开了办公室。 走出来后,我开始禁不住想,他应该像白蝴蝶花一样在温室里娇养着,被人呵护着,可现实却是,没有人给他提供温室,没有人给他悉心照料,他就这样一直蔫蔫的出现在众人面前,谁都可以忽视与欺负。 既然是这样,那么我想做一个执着的园丁,尽我所能地陪在他身边,帮助他重新开出洁白的鲜艳的花。 幸运的是,我终于有了机会拉近我们的距离。 其实那天我没有预演,没有彩排,一切都像是天注定的缘分一样,我因为易感期躲进了杂物间,撞上了辛多一。 他身上的味道真的就像白蝴蝶花一样好闻,如果他有信息素,就该是这个味道吧。 哪怕我的本能告诉我需要omega的信息素,可我仍旧紧紧抱住他,想要咬上他的后颈。 不过他的耳垂真好看,肉肉的,碰上去一定很柔软,我忍不住在他的耳边流连,用了此生最大的自制力才没有碰上去。 我告诉他,“我喜欢beta。”却不敢说,“我喜欢你。” 辛多一太冷了,太独了,在他的周围好像有一层屏障保护,而我靠近已属不易,如果得寸进尺,一定会起反效果。 所以说,我不敢。
第二十七章 我不满足于辛多一只是对我脸色好了些,我想看他笑,所以,我特意学了摩托,也向哥哥借来了摩托,想要带着他去兜风,去创造更多属于我们的记忆。 “怎么样?风吹着很爽吧?” 透过头盔传出的声音模糊,我自己尚且觉得听不清,不知道他听清了没有。 “爽!” 我竟然听清了他的回答。 那一刻,胸中不知道激荡的是怎样的愉悦,我有些得意忘了形,甚至想来个漂移,结果显而易见,对摩托还不够熟悉的我栽了跟头,我很是懊恼与惭愧,更觉得在他面前丢脸。
51 首页 上一页 22 23 24 25 26 2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