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句话,许木喉咙慢慢感觉被堵住,口中的芋头包怎么也咽不下去。 区海是怎么敢说这句话的,他知不知道,自己就是因为有过他这么一个人,也许一辈子都没办法再喜欢上其他人了。 此时区海还在自言自语般地向他表白着,“说实话,我不能。我别说喜欢女的了,其他男的大概也喜欢不上。”说着他抬起头,“因为我真的喜欢你,很喜欢你。以前只是不敢承认……”表白到一半,他总算是看到许木越来越不好的神情了。 他一下子闭了嘴。 许木拿起豆浆,仰头灌下去,用尽全力把那个包子滑动下去胃里,他的眼睛有些红了,他看向坐在对面的区海,情绪突然翻涌着,哽着喉咙,带着不明显的哭腔质问他: “区海,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好欺负?” 区海双眼睁大,一下子就慌了神,这是怎么了?怎么一下子又哭了,他又做错什么了? 区海连忙要给许木递纸巾,同时惶恐地道着歉,“不是,不是,你怎么会这么想?我怎么可能是这么想的,你怎么了?是我又说错什么了吗……” 这个人永远都以为他是自己世界的中心,当他的心思变换成如何时,就要强迫别人也变换的和他如出一辙。 他曾经那么在意他的一句喜欢,自己拿所有真心对待他的时候,他什么也不说,当要当做骗自己回到他身边的时候,就可以轻易地说出来…… 许木几乎是哭着在说:“区海,喜欢一个人不是这样的。承认吧,承认你并没有那么喜欢我。承认吧……这并没有这么难……” 区海吓得直接站起来,走到许木旁边,焦急地解释道: “不是,许木,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是真的喜欢你,我没有骗你,说以前没有意识到也是真的……但这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的问题,但我没有骗你,真的,许木……” 区海不知道自己怎么这么没用,总是三言两语就弄的许木这么难过。 可是同时他也感到窒息般的难过,他那么触及真心的表白,许木只当他是随口说说,或者是为了祈求他回心转意的糖衣炮弹。 他明明比谁都希望,许木能把他对他说的“我喜欢你”、“我爱你”放在心里,当做真的。 因为那本来就是真的。 …… 许木按住自己脸,强撑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同时侧过身避开了区海想要靠近他的身体。 区海陷入不知所措,他在脑海里拼命搜刮着语句,此时该对许木说些什么。 他总算想起一些自己算是为许木做的事,他突兀地说:“许木,马坤死了。你有开心一点吗?” 许木突然抬起头睁大眼睛,抓住他的衣领,“你说什么??你做了什么?!” 看到许木这个反应,区海竟然觉得有点开心,他是不是还是关心自己的?他慢慢安抚着放下许木的手,“你放心,不是我做的,他罪有应得。” 许木的表情很复杂,似乎是震惊又害怕。 区海把详细一点的过程告诉他,“你还记得那时候你见过他旁边那个很怂的马仔吗?是他要弄死他,我只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末了像是想起什么,区海强调道: “我弄他不是为了哄你开心,而是因为我知道,我真的知道他是错的,他是人渣,所以我才整他的。许木,你信我……” 也许那个人真的罪大恶极,但是许木还是为一条命就这样消失感到悲哀和恐惧。 他面色有些痛苦地甩开区海抚上来的手。 区海有意转移他的情绪,又淡淡地说道:“那几个叫什么曾永嘲的,就你那几个室友……” “他们也死了?!”许木突然大声问他。 区海这才真的反正过来,许木是被他吓到了,他连忙否认,“没有,没有。我就是找人收拾了他们,顺便给他们家的生意都使点绊子而已。你放心。” 高中过后,他们当然各自都会长大成人,可是人几乎是不会变的。高中的时候他们是什么样的人,现在还是什么样的人。 只不过经历过的事情会让某些更真实的自我展现出来吧。 所以是好的人就会显得更好,比如许木;至于垃圾的人只会更垃圾,那些偷摸着犯过的罪,有过的道德败坏的事,得罪过的人,都成为弄他们的好桥梁。 许木听完并没有轻松到哪去,他瞪着区海,“我不需要你做这些事,你离我远点就好了。”说罢,他要去换回自己的衣服回家。 “许木,你别这样,到底我要做些什么你才能开心点啊?是不是我做什么都是错?” 区海抓住许木的手,强行停下他要走的步伐。 许木再次用力甩开区海的手,他觉得自己的尊严,自己的一切好像都被撕碎了,他问自己他要做什么?他就是不要他做什么! 许木用力地把区海推到墙上,再次双手抓住他的衣领,表情狰狞地几乎不像他了! 区海握紧手心,其实许木的力量和他非常悬殊如果他要用力,能轻易脱开许木的禁锢,可是他丝毫不挣扎地由着许木将自己推到墙上。 他想听听许木究竟想说什么。 许木的语气凶得想要杀人,又好像有些疯疯癫癫地: “从高中以后,一直以来,我都像一个疯子一样活着,过着。好像披上了一层正常人的皮,掩盖住那个已经发疯了的自己,好过上连轴转,正常的生活。但我知道在这底下藏着一个怎样的自己,我很痛苦,很绝望,每一刻都想要去死你知道吗……” 区海的心一下子狠狠地揪了起来,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害怕失去这个人的恐惧。 许木的眼眶再次逼红,“你知道吗?其实我也一直在骗自己,我根本不是一个完全善良的人,我只是懦弱。我也有很多恶毒的想法。你知道吗,有一次曾永嘲和他的前后桌嘲笑生完孩子的化学老师胸下垂的时候,有一次我看到他和一个男生牵手,那一刻我特别希望他是同性恋。 和我一样是个被歧视,要被其他男人恶心的同性恋。 这样他的人生就会像我一样,不会过得太顺利,我希望他被恶毒的语言攻击,越恶心越好,为他那么嘲笑化学老师付出代价。 你了解我吗?你真的了解我吗?你从来都不了解我……” 听到许木这番话,区海不觉得震惊,只觉得心疼,他的眼睛也开始红了,“许木,我知道真实的你是怎样的,我知道,你别这么说自己,别这么说……” 许木更大声地冲他嚎,根本不在乎刚刚他说了什么,“你说你去弄他们,还要冠上是为我出气的名头。你凭什么?你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没那么懦弱,也不需要躲在你身后!我是教训不了他们,但我可以诅咒他们,我不需要你自以为是地以我的名头去教训他们,好显得我更无能! 这个世界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一样随心所欲,为所欲为,但我们也能活着!能活着!你听得懂吗?!” 吼完,两个人的眼泪都落下来了,许木像是终于宣泄完,他就这样看着区海,要这个混蛋真的理解了自己在说什么。 区海没有回避他的眼神,只是战战栗栗地不断地重复着:“我理解的,许木,我真的理解的……” 许木松开他,摇了摇头,“你不会理解的,区海。你不配喜欢我。你不配喜欢我,你知道吗……” “我知道我不配,可是我还是想求你给我个机会,我真的喜欢你,对不起……”区海靠着墙站直身体,抓紧许木的双手,哀求道。 “你喜欢我?”许木的眼泪再次流下来,他几乎不想控制哭声地哭,他好伤心,真的好伤心。 有时候他也痛恨自己,一点长进都没有。 他明明不想再为除了自己家里人的事之外的事哭,可是区海这个混蛋还是害他又哭了那么多次,不可抑制的。 他的整个人生,似乎都是这个叫区海的人填满的。 这个人再对他羞辱过后毫无悔改那么多年之后说喜欢他。 真可笑,真痛苦啊。 许木蹲下,抬起右手手臂挡住眼前的一切,蜷缩着自己的身体,开始恸哭起来,他突然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怎么面对这个人才好了,他只是说出自己现在的痛苦:“我的心好痛,真的好痛……” 区海一瞬间慌乱至极,他跟着蹲下抱住他,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才能让许木不那么难过,不那么难受,可是又好像是知道的: 他要自己走。 但是又觉得许木不是真的要他走,而且自己在此时此刻也没有办法劝说自己走。 “对不起,对不起,真的都怪我,你哭一哭,哭一哭,都是我不好,对不起……” 区海的心也乱成一团,他能给许木做的好像就只有无休无止的道歉,他觉得自己真的很无能,这种无法让许木快乐起来的无能,让他每时每刻都痛恨自己,尤其是当许木这样在他眼前说自己痛,他就更恨自己了。 他巴不得自己替许木心痛,自己替他承担一切的心理创伤——这些由自己亲手拿刀子在他心上划下的伤痕。 区海抱着许木,许木没有挣扎开他,可是这一种不挣扎,区海不觉得任何开心,许木得心痛成什么样子,才会让他在此刻也无暇顾及推开他这个混球…… 两个人胸膛起伏着哭了不知多久,也许只是几分钟,可是又好像过了几个世纪之久。 路过过后,心境莫名地就有些变化,似乎真的没有那么压抑了。 许木终于平复过来后,脸上染上了几抹疑似害羞的泛红,他用右手轻轻推开区海的胸膛,哭过之后觉得害臊难堪,不知道接下来该和区海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反应,他现在只想要逃走。 逃到自己一个人的地方,静静地躺下来,重新回想今天的事。 可是区海显然不想让许木走,他小心翼翼轻轻地按住许木推在胸膛上的手,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轻声哄他道:“先别走,再和我待一会儿好不好?” 许木想要收回自己的手,摇了摇头,不去看他。 “再留五分钟好不好,不用五分钟,一下子,就一下子!” 区海没有再强行按住他,只是哀求地商量着,看着许木湿漉漉的脸庞,然后迅速站起来,“我去给你拿纸巾,很快!很快……” 接着用最快的速度去拿纸巾——像是怕听到许木再次拒绝他的话,又像是怕他一离开,许木就会走,他要赶紧拿了纸巾回来。 拿了纸巾过来后,许木还愣神地蹲在原地,区海小心翼翼试探着,去给许木擦眼泪和额头上的汗,把他短短的刘海向上擦,他一边擦一边心疼地说道:“都哭出汗了,怪我,都怪我……” 他说这话的时候,特意去看许木的目光,可是许木没有看他,他没有阻止自己给他擦汗的手,可是又把头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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