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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眼睁睁地看着区海变得和区山越来越像，却什么也没有做。 因为她知道，做了也没用。 就像周晓好，她劝解过，争吵过，可是这根本改变不了一个人的本质，所以也没办法改变任何一个人人结局。 两人对视很久，万曼看到区海全身湿透，眉头一皱，但没做任何反应。 像是都知道对方要说什么却还是说了话，区海先无厘头地开口说话：“阿姨，有时候……我挺埋怨你的。” 万曼看向他的眼神没有变化。 区海接着说：“埋怨你……为什么不……帮我。” 为什么不告诉我那些你知道的关于许木的事，为什么看透一切却不阻止我。 聪明人的交流似乎不说具体的事都能连接回应，万曼淡淡地开口：“区海，我尝试过了，我尝试过告诫一个人，告诉她对的事，但她没有听我的，我的话只让她无法装作不清醒地更痛苦了。我失败了。” 那个人他们当然都明白指的是区海的母亲。 区海像是痛苦到极致地反而惨笑了一下：“为什么不再试一次呢？为什么不……” 也许你说了，也许你劝了我，我和许木就不会走到今天，不会连一点回头的机会都没有。 万曼像是才有情绪反应地说了句：“经历了那么一次，我永远也没有勇气再去尝试。” 区海仰起头，今天他的泪像是止不住地，再一次顺畅无比地从脸颊滑落下来。 万曼看着他的样子，过了几秒又说：“你现在还需要我的帮助吗。” 区海抹掉眼泪，几乎闻不可见地应了一句：“嗯。” 万曼看着他很久，然后才递一张纸巾给他，“你太喜欢推卸责任，又太懦弱了。你需要诚实地面对自己。” 区海接过纸巾后，万曼没有逗留，抬腿离开上了楼。 区海坐在沙发上又开始恸哭起来，用手撑住脸，肩膀颤抖到了极点。 他好像第一次确确切切地明白到了，自己是一个多么恶心的人。 他知道自己这八年里为什么能够做到不找许木，因为他从一开始就没有认真过，他不觉得自己做的事有太过分，对许木的感情又有太深刻，至少从来没有到他想要主动放弃面子来找他的程度。 可是那一切都建立在他以为事情是如他所想的那样发生。 他一直都以为，他们俩发生的所有事，只有在他这里是完整的，许木知道的都是带有被自己欺骗隐瞒的不完整部分。 但是，但是原来许木并没有那么笨，他早就发现了，只是还像一个疯了的傻子在喜欢他，他不知道许木还受到了那么多伤害。 原来，原来他其实一直都什么都知道吗？只是知道了之后也装作不知道，只要自己不提，他就当做不是自己做的是吗？他到底是抱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态在和自己在一起？ 区海不知道许木到底是以一种怎样的绝望在喜欢着自己。 他在做着怎样的自我牺牲，自我欺骗在用尽全力地选择继续喜欢他。 也许他只是不可控，他对他的喜欢到了不可控的程度吗……区海脸上的泪越来越多。 他不知道，他全都不知道。 他现在知道了，那一切都不一样了，一切都变了。 许木，你到底是有多喜欢我啊…… 区海的眼泪无法自控地一直往下流，他的心痛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痛到他的身体机能下意识用晕厥来逃脱这样的痛。 他晕倒在沙发上。 他真的不知道这么多年，在面对着他的时候，又或者在他看不到的时候，许木一个人到底是以怎样自我献祭的心情在喜欢着他，在爱着他。 …… 清醒过后，区海悲哀地想，他变成了其实他最讨厌的那种人不是吗？ 他有钱，长得好看，聪明，连他自己都想不出来他为什么要过不是花天酒地的生活，他凭什么不去想和谁一起就和谁一起。 可是区海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如果一个人真的是这么认为的，那么他根本不会也不可能反思到这个问题，这件事。 如果这是他内心里默认的合情合理的生活，那么他就应该过得舒服至极，自然无比，而不是在每每拥抱一个新人，亲吻一个新人的时候脑海里总浮现某个人的身影，对眼前人，心里总有抹不去的丝丝抗拒和厌烦。 那么也就是说，他根本不是一个合格的浪荡公子。 他根本不是他爸那种人，可是身上却又带了他爸的那种影子。 如果非要求源，非要追求本质，那他应该还是和妈妈一样是个可笑的偏执狂。 即使花光了青春期的所有时间让自己去厌恶妈妈那样的人，让自己不要成为那样的人，可他终归还是失败了。 他只是变成一个连投入都不敢投入，一个世界最懦弱的人。 实质上的他就是像妈妈一样会傻得一生只钟爱一个人。 只不过现在他好像比妈妈幸运得多，爱上了一个好的人。 一个好的再也找不到另一个比他更好的人。 他终于肯承认，肯接受自己的认知，他打从心底里其实厌恶的是他爸那样的人，喜欢的是像妈妈那样美好的人。 纯真浪漫又忠诚的人永远比没有心的蠢人高出几万朵云彩。 这两类人是货真价实地云泥之别。 区海在这一刻确切深刻地体会到。 他好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 不， 一切都必须来得及。 许木，原谅我…… 求你。
第五十二章 …… 自从这一天之后，区海似乎是重生了一次。 他在床上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吊灯时，有时候会虚幻地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活过。 不如说，他情愿之前真的从来没有活过。 不想去承认，去面对，那个那样对待许木的，是自己。 那个最蠢的自己。 区海在给自己缓冲的时间，也知道许木现在绝对不想见他。 他试着好多天没来找许木，区海知道自己需要做点事情转移注意力，不然他一停下来就想发疯似的好想去找许木，好想什么都不管，什么都当做没发生过地……黏着许木。 于是区海给自己找了事做——去收拾马坤他们那帮垃圾，还有很多其他垃圾。 区海想起来以前欺负过许木的那些傻逼，很多他连脸，名字都不记得，可是现在他要去弄他们了。 凭他现在的权势，财力，手段，弄那几个人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找人去弄完他们，区海无聊地在桌上翻看这些人的资料， 看着上面一个个的名字: 刘付森，曾永嘲，马坤…… 许木曾经该多害怕过这些屎一样的人啊。 人果然是不会变的，这些高中时候一眼就能看穿是蠢人贱人的人，长大后果然也没再做什么好事。 区海把这些下属送上来的报告扔进垃圾桶，抽出湿纸巾擦了擦手，他想起来自己似乎曾经在高中的时候，也在心里说过要为许木出气，要弄死嘲笑过许木的人，也就是心里一过性的想法，却没有一次真正付诸过行动。 现在虽然迟了，但他也算来实现了，用自己最强的报复心，连带着不敢见许木的那份难受一起算进去，去折磨他们了。 那个傻逼马坤在被他找人弄之前，听人说，差点被那个之前很怕他的，被他上过的小弟弄死了，区海算是推波助澜吧。 收拾完人之后，静下来了，区海还是不敢去找许木。 许木可是说他交了女朋友的。 突然想起来这一点的区海，突然从床上坐起来，他的心砰砰直跳，有种想要发疯吃醋的前兆。 可是他又觉得无论如何许木都不可能交女朋友的，毕竟他们可是货真价实的在一起过，上过床过…… 但说不定许木还真的是男女都喜欢呢？ 区海重重地抓了抓自己头发: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越想越不安，又越生气。 可是他好像不知道该生谁的气，但肯定不是许木的。 作为一个狮子座，区海从来都爱面子，有偶像包袱，领导包袱，不肯低三下四，说话做事向来毫无遮拦，情绪上头的时候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可是他现在和许木说的每一句话，都要用心斟酌，左右平衡，保证不会惹许木不开心。 甚至连现在只是给他发条微信，他都斟酌了一个晚上，信息还没发出去。 他删删写写了一大堆道歉的话，表白话，下定决心把一大段小作文都发过去之前，又把它复制粘贴发给了自己，没有发给许木。 许木现在应该不想和他谈这些吧，在他那里，自己也许已经翻篇了，要不问些生活上的事情好了，问些他妹妹的事？许木现在似乎最紧张的只有他妹妹了吧…… 区海再次鼓起勇气编辑微信时: 他妹妹叫什么来着？婉儿还是小婉？ 区海从不认识婉儿，印象里好像也没有见到过她。 从前其实小婉，婉儿都有叫，只是后来妹妹已经长大了，叫小婉，许木总觉得有点奇怪，所以叫婉儿。 区海突然觉得自己真的了解许木太少太少了，他为自己对许木从前的不关心，又给自己扣了很多分。 …… 尽管区海每发一条微信都是犹豫再三，最后敲定，但这其实没有什么意义——因为不管是那些故作朋友语气关心婉儿的身体情况，关心许木工作内容的信息，还是道歉，表白的小作文，许木一条也没回复。 区海:“……” 他这边战战兢兢地联系许木，那边许木是看也没看直接删除聊天记录。 说不失落是假的，但区海完全能理解许木，如果自己是那个被他这样对待的人，这个人少说都已经早就下十八层地狱了。 可是现在许木不理他，他没别的办法了，他在家里犹豫了很久，确定许木就是不会回他消息，去找他，和之前跟着他也不会有太多不同的结果，而且之前那几天跟着他，他一句话也不和他说，已经够让人难受了。 想着许木负责任，不肯占人便宜的老实性格，区海只能用这个下下方式了。 区海从别墅的二楼走到一楼，举起右边的手握成拳头一下又一下地敲着自己的父母，咬着唇，斟酌好几次地把新的一条微信发过去了。 [区海]: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见你……我们之前的划除，还作数吗？ [区海]:我不想惹你不高兴的，就是想见面。 [区海]:不要误会。 [区海]:要是你真的不想见面，就当我没说。 区海左手发完微信后，大拇指不停地按压在食指上，紧张得不停地把指甲陷进皮肤里。 他发完最后一句，还是不可避免地感受到一阵放弃的失落和绝望，但他同时还是稍微扬起了那么点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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