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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刚才似乎说过了，还得到了一个很不好的回复，区海自己都说不下去，好在许木也没给他机会再重复下去，他把自己往门外推，把那个绿色的破旧的铁门“砰”一声关上。 区海在门外，听到他在里面颤抖的声音: “你滚吧区海。人不是非要有爱情才能活下去的……你给我的所谓的爱情太痛苦了，我不想要，不想要……我不想回忆……滚！” 许木好像变得脆弱了，又好像发疯了。
第五十一章 人在情绪波动过后，总会更觉得疲惫。 许木靠在那扇绿色的铁门不知道多久，他不知道区海走了没，他不想打开门，不想在说完那些话之后还要面对区海，这扇门似乎打开了就有魔鬼要冲进来。 发了很久的呆，他抬头看一眼挂在客厅灯管上面的时钟，时钟指向一点多了，他艰难地爬起来，换了身衣服，调了个五点多闹钟，打算直接睡觉，五点多再起来冲凉洗漱。 他不想现在去打开门，去厨房那边的浴室冲凉，他怕区海还没走。 他躺在床上，呆呆地嗅着新拿出来的床单上，他买的那个樟脑丸的味道。 他说出来了，他真的对着区海说出来了那些话。 为什么说完之后，一点都没有他以前设想了千万次的痛快，只觉得好委屈，好想哭…… 明明都说出来了啊，为什么还要哭…… 许木的眼睛再次酸胀起来。 只要面对这个人，无论怎么做都好像不会快乐，只会难过。 第二天闹钟响的时候，迎着雾气，他打开门——没有人在，他心里说不上舒服地松了一口气，接着去洗澡了。 这次洗澡，许木小心翼翼地把门都锁上了，害怕区海又像上次一样突然闯进来。 …… 许木把他赶出来之后，说什么也不肯再开门，区海了解他，知道等下去也没有用。 一路上，他的脑袋都嗡嗡作响，不断循环重复播放着，许木刚刚冲他嚎叫的每一句话，哭起来的每一个表情。 几乎从来没见过他这样。 他该多难过啊。 回到家的时候，区海一言不发地躺在床上，他向来有洁癖，外出过，没有换衣服，没有洗澡绝不会允许自己靠近床一步，可是此刻他觉得自己好像突然丧失了所有能力，他什么都做不了，也什么都不想做，就这样直挺挺地躺在床上。 说真的，他好像第一次发现，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太多信息一下子涌入他的脑子了，又好像不是太多的缘故，而是因为都是有关许木的信息，他一条也没办法妥善处理，只能任凭那些信息一条一条地放置在那里，他什么也做不了。 有些事情好像完全不是他预想的那样，那么也就意味着他坚持的很多东西都要面临崩塌的风险。 区海不能面对，也不想面对，至少不是此刻面对。 …… 许木以为，昨天他们那样冲突之后，将来就会老死不相往来，有往来，也是区海让他还钱。 可是区海很快就出现了。 还出现得很诡异——他天天来跟着自己。 一开始区海出现在他公司楼下的时候，许木全身都紧绷起来，他甚至预备好，像昨天那样再吵一次。 可是区海来，他也不做别的，就是跟着自己，单纯跟着自己那种。 有一种你想打他都找不到缘由来打他的无力感。 区海知道自己脑袋里哪根筋又出错了，可他不管，他就要跟着他，但是跟着他要做什么，要说什么，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他不知道，他也理不清楚。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许木当然也不会知道。 可是许木又是理解的，他理解区海这样的情绪。 理解他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想法，所以有了这样的行动，可是理解了也没有任何用，因为他没有应对方式，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类似于耍赖皮，不开心，要他哄的区海。 他们没有任何关系，有关系，也是……嫖娼关系。 许木不对他产生任何责任。 想到他们这一层关系，许木心头甚至有些火起。 别说哄他了，他根本不想理会他。 区海就这样发癫地跟着许木好几天，许木到哪个地方，他就在哪个地方附近不肯走，天天绷着个脸，摆了一副想说话又憋着地吃了屎的表情。 许木一开始见到他还觉得有些烦，看他什么也不做，也就心念我看不见我看不见地忽视他，过自己的生活。 他本来就是沉默的人，比相对着却不说话，没人能比得过他，何况是向来最要人关注的区海。 …… 南方的这座城进入十一月底，就会在某一天突然极速降温，进入冬天。 区海跟他这一周一天不落，今天是周六，许木往家里那颗树旁边看了一眼，区海的车没在。 许木瞥了一眼，没在乎，他周六都会抽出时间拿上自己做的营养饭菜去康复机构里看婉儿。 这个村子里通往镇上有一座桥，之前这座桥下面的湖长满了水浮莲，政府前几年治理之后，水变得清晰很多，有人钓鱼，也多了很多小朋友来这水边玩，甚至是冬天。 许木每次路过，要是看见有小孩子，都会故作严肃地训斥这些小孩，不许他们过来，可是屡禁不止。 今天许木路过的时候，又看到有三个大概读三四年级的男孩在玩，还没等许木在桥上大声让他们上来，他已经看到有一个孩子掉进水里了。 另外两个男孩显然立刻慌张起来，想手牵手把掉下水的那个拉上来。 “别下去！”许木大声叫住那两个男孩子，他左右看了几圈，没有可以够得到那个溺水小朋友的东西，他把饭盒一把扔在桥上，脱下羽绒服，跳下去去救人。 那两个在岸上的小孩，看到许木跳下去，一下子哭出声，大声嚎叫着要大人来。 冬天里水的温度用冰窟来形容不为过，许木游到那个小孩身边，小孩早就吓死，冷死，嘴唇发紫，不断呛水，死死抱住许木。 许木一瞬间突然想起来爸爸，感谢他在自己小时候教过他游泳，但很快他发现事情开始超出他的掌控，水里太冷了，他的体力消散得特别快，这个小孩抱他太紧，不断颤抖，他发现自己快没力气了…… 他不能死在这里……小婉，小婉还在等他……还有……区海…… 突然有个人影跳下来，快速游了过来，力气非常大，把两个人都推了回去。 跟了那么多天，区海第一次鼓起勇气，打算在今天给许木拿着印象中他爱吃的东西，厨师动作太慢，耽误了他的时间，没想到开车路过的时候，就看到在水里明显体力不支的许木。 他整个人都吓疯了，用最快速度下去救人！ 可这就像一个死循环，推完他们两个上岸，大自然的温度就像是非要让一个人死在这里，区海也不足够力气往回游了。 好在那两个小孩在原地嚎，发现没人来，一边嚎一边往村子里跑，终于来了一个靠谱的大叔从家里拿来了划艇，救下了区海。 真正的有惊无险后，所有人都后怕至极，很多人围了过来，小孩的爷爷奶奶跑过来，一边哭一边骂，边打那三个臭小子边感谢许木区海。 让小孩回家洗热水澡后，周围好心的阿叔阿姨也终于注意到两人全身湿漉漉，冷的直发抖，从家里扯下被单，让他们俩批了被单，赶紧回家冲澡。 区海向救他的男人道了谢，一切发生的如此快，快到两个人都没怎么反应过来。 他们就这样轻易地差点经历了生死。 区海看见许木披着床单还去捡那地上的羽绒服和饭盒，这个人到底觉得什么重要啊？ 区海莫名其妙地觉得自己气死了，“上车，回去洗澡！” 他上前把人抓住，不让他捡那些无关重要的东西。 一只冷的大手用力地牵住一只发冷的手，气冲冲地往车里走。 许木没想过区海跟了他那么多天，第一句和他说的会是这么一句话，但他懒得理这个人突然发病，他想甩开他的手，“放开……” 区海眼里似乎有泪，“许木！你是不是疯了！你不要命了？你是不是真的要我二十四小时看着你！你有多少把握你就跳下去！？” 许木被突然吼得有些愣住，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是眼前这个人救他的，可是他不想和他说话，不想，真的不想。 他被吼的其实有些害怕委屈，但他没有表现出来，说一句，“不用你管。”再次想甩开他的手，抬腿走人。 像是心有灵犀，他知道此刻区海突然吼他，绝不止为这一件事。 如他所猜想，又远超过他的预料——区海的眼泪突然混着冰冷的水淌下来： “是不是哪怕我救了你，哪怕我为此死在了这里，你也真的不会再理我？！是不是！许木，我求你，别这样……对我，别这样……” 他的全身都在颤抖，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是因为寒冷的水被冷空气蒸发，还是因为太痛苦。 “许木，我踏马求求你了。你能不能看我一眼，你他妈的看看我吧……” 说不上是被他的模样震撼，还是说的话震撼，许木的全身也跟着在不断颤抖，可是他还是强忍着自己的所有情绪，坚持一言不发。 …… 区海不记得许木是第几次用力甩开了他的手，回家洗了澡。 他后来还是没有听到他回复自己任何一句话。 他全身发冷，就像个行尸走肉开车回到了家，不是那个他自己住的地方，而是他高中时候住的家，那个默认区山，万曼和他共同生活的家。 他疲惫又绝望到极点地走进去，像是要找到点庇护，找到点答案。 高中之后，他很少回来这里了，因为很多原因，读书，从他爷爷那里抢家产，还有最重要的，知道万曼为什么会嫁给区山。 当我们成年后，很多事情我们开始变得能体会得到，想查也能都查得到。 他不觉得自己能坦然面对喜欢自己母亲的继母，更重要的是，他不觉得一个会喜欢上他妈妈的人会是一个聪明到哪里去人。 区海走进去的时候，所有仆人都欲言又止，但没人敢说话，不出所料的，万曼在客厅。 万曼当然知道区海和许木重新相遇的事，她一直关注区海的所有事，可是好像越来越失望。 高中那会儿，在看到许木被区海带回家的时候，万曼不是没燃起过希望， 可是到头来，都是一样的。一样的什么都不会变，什么都会往最差的方向去进行。 后来听到区海和许木的事，有时候万姐会觉得习惯了失望后绝望也许是一件好事。因为已经尝过一次最深的绝望，得知的时候，也不过是“果然没有例外”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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