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小孩儿。 等他冲澡出来就见小猫崽还是那样躺着,视线正飘向窗外神游。他也过去倚在床边,顺着视线看过去问:“看什么呢?二炮。” 一句话就给孩子点着了,小脸烧红起来,浑身都眼见着淡粉渐渐晕染,眼窝都有了水汽好像要哭似的。他赶紧拍着孩子大腿,“起来,洗澡去。”小猫崽这才跳起来冲进浴室里,可半天都没有水声响起来。 王应来跟过去看,门压根没关,人正站在玻璃浴房里,盯着淋浴开关发呆。少年薄薄的一片儿,又被玻璃立柱挡住一点,好像只有个脑袋浮在空中。 “你往后站站。先开左边,握住了往下扭。现在出水的是花洒,上面那个是顶喷,你要洗头的话就换顶喷,拧右边的,拧到第三个图标那儿。”一边说一边走过去,靠在侧边墙壁上,隔着玻璃看里面的人,指尖轻点着脸前玻璃,“左前方,这儿,左边洗发水,右边沐浴露。” “那没开的这瓶呢?” “没开的是护发素。我没用所以没开。你要用你就开。” “那算了,我也不用了。” “为什么?” 里面的人已经搓了满头泡沫,含含糊糊地说:“不用就不用给钱。” “不用也一样要给钱。” “为什么?” 王应来被他问住了,改口道:“这是赠送的,包在房费里,不用也不给退。” “哦,那我试试。刚好我也没用过。” 里面的人正搓了满手的护发素刚要往身上抹,抬头盯着外面倚着的那位。 “二爷您别看我了行不行?” 王应来说:“护发素,是擦头发上的。” 里面人“咯咯咯”笑起来忙往头上搓。狭小的浴室和湿润的空气放大了这银铃清脆的声音,听得王应来心尖颤颤巍巍的。 当小猫崽开始搓沐浴露泡沫准备往身上擦的时候,他赶紧迈步出去了。 他挂了叫前台送早餐的电话就站在落地窗前,外面阳光明媚车水马龙,街边路人行色匆匆想必都赶着上班上学……这分散注意力的方法却是一点用处都没有,那“哗哗”水声清晰的传进他耳中,他满脑子…… 嗯…… 浴室少年的小手,沾满泡沫,涂满腿间,涂满臀缝…… 揉…… 搓…… 他抬手按按内裤下面又涨起来的地方,这一夜硬起来好几回,二十多年从来也没这么憋屈过。倒是给别人摸了个爽快。 好不容易消下去才能坐桌边喝粥,看人麻利的套裤子,他还好心提醒:“你还没穿内裤呢。” “嗯……”小猫崽有点不好意思,“我、我没有……” 王应来闭上眼深深吸一口气,又硬了。 妈的——怎么还是孩子啊??! 他心存侥幸还是想再问问清楚:“上次你说你多大来着?” “刚满十六。” “嗯,是前几天过的生日?” “生日倒是前几天,但没过。我没过过生日。”他说得坦然,没有委屈,没有伤感,没有撒娇,没有期盼。吃三明治吃得挺香,看起来没心没肺的样子。 一是穷,二是没过过生日,王应来已经被他梗住两回,一时间都不知道话要怎么接。 过了好一会他才接着问:“你是跟着你村儿里阿姨来的?你的事你家谁能做主?” 少年的回答干脆利落:“我自己做主。” “还上学吗?” 小猫崽忽地抬脸看他,大眼睛里闪起期待的光芒,“二爷,你问这些是想帮我吗?” 王应来剥了个煮鸡蛋丢到他粥碗里,“我又不是属大佛的,我管你这闲事儿?” 那眼里的光是眼瞧着黯淡下去的,“哦,我以前在隔壁村上过学。后来别的小孩都去镇里念初中了,我就没念了。” 王应来又问:“那你怎么不去镇里念呢。” “我没户口,没法办学籍,镇上初中不收的。” 他听了有点发懵,这样的情况听过没见过,市里孩子没这么多坎儿。 “那你上这来上班,打算挣多少钱回家啊?” “嗯,我也不知道。反正得挺多。” 小猫崽一边喝粥一边从粥碗上方瞄了王应来一眼,继续念叨道:“我爷要做心脏手术得好几万。我奶要换关节,说是也得好几万。我妈得住精神病院,说是每个月住宿加上吃药得一两千。” “我姐倒是上中专了,不用家里给钱,她自己挣。我弟不行,我弟要吃要喝还要上学,我也不知道还得多少钱。” “啊,对!我家那屋子,漏雨漏得厉害,瓦匠说实在太破,随便修修也得一两万。要重盖的话,三间大房怎么也得十几万。” 他说的无心样,王应来听着一股子欲盖弥彰的味儿,“小账儿算得挺清呐。” 小猫崽一听僵住了,有点哆哆嗦嗦的。 王应来眼眸一眯,沉声问他:“谁教你的?” 还是嫩,不禁吓,一问就全抖落了。 “那天……那天我回去,同屋的小哥告诉我的……” 王应来瞅他那萎靡的怂样就想乐,但还是板着脸问他:“怎么说的?” “就说、说是让我先想好……万一你真看上了,万一、兴许……兴许你一高兴,就给我了……”一句话说的七零八落的,声音越来越小。 王应来本来也没打算怎么追究他,还是想先问清楚情况,所以又追问道:“怎么你姐你弟都有户口,就你没有呢。” 小猫崽又不说话了,好像回到了那个晚上,问他你家到底有多穷的时候,不像是困窘,更像是不知道如何措辞讲述。 王应来等了片刻看他不应声,沉声道:“说话。” 只见小猫崽瘪瘪嘴,张嘴就要嚎,嘴里还有一口油条没咽下去。 “闭上嘴,咽了再说。” 王应来幼时家教严,这些礼仪规矩刻在骨子里,看不得人胡来。 小猫崽也是得了一口喘息,嚼吧嚼吧咽了油条,也平复下委屈的情绪,缓缓说道:“我听我奶说,我小时候生的不好,大夫都说养不活。瘦得像猫崽子还老抽抽(3),说要是上了户口死了还得消,就没上。后来有我弟了就先给他上了。 他说着又喝了口豆浆润润,“没想到我一直瘦不拉几的居然没死,可家里已经没钱交罚款了……” 王应来感觉嘴里这口油条像是卡住了一样,咽不下去。 “你爷你奶你妈,一家子大人都缺钱,那你爸呢?你爸不挣钱?” “挣吧,我不知道。早走了,我爷说他出去挣钱了。” “走几年了?” “好多年了都,那时候我还不记事呢。” 王应来听着还是感觉不大对,“初中都没念,那你怎么都十六了才想起来出来挣钱呢?” “我——”,小猫崽又卡住了,“我本来在家,帮我爷种地的。” 他咽了下口水,有点不想说,又看着王应来直勾勾的眼神不知道如何回避好,只能咬牙硬着头皮回答,“我们村里的爷叔摸我。” “摸完给我一块钱,说是嫖资。我跟我奶说了,我奶就去跟他们打架,这才把腿打坏的。后来大娘说,要不去城里干活吧,刷碗也能挣钱,就算同样是让人摸,怎么着给得也比一块钱多。” 这饭根本没法再吃下去。 王应来开车给人送到宿舍楼下,调头一脚油门就走了。 注释: (3) 抽抽有多种语义,本文中是北方方言,含义为颤抖、蜷缩、抽搐、痉挛。
第5章 005 晚上杨会如常喊他过去坐会,他给拒了。一想到早上把小猫崽那下面握在手里的画面,王应来恨不得抽自己俩耳刮子。 陈助理也打电话:“二爷,昨天一切顺利吗?没出什么事吧?” 王应来没好气儿,呛他道:“能出什么事?” “咳,乐乐,今天一来上班就说,您给他送回家一直黑着脸,说好像惹您生气了,要给您赔罪呢。” 乐乐……王应来脑袋里又冒出来第一回见他,那条会起静电的贴着臀线的薄绸裤子,怪不得线条那么顺滑,一丝凸起都没有,因为从来不穿内裤呢。 “陈儿,我问你,这个乐乐,家里真是他说的那么惨吗?” “他怎么跟您说的?” “就是一家子老弱病残,一个劳动力都没有?” “差不多吧,不过农村人好多都这样,家里就一个壮丁,管生不管养的。好些老头老太太一辈子没去过医院都是一身的病。那要想彻底改善可能得不少钱。没钱就拖着呗,凑合过。就带乐乐来的那个大姨,她家里也是那样。” 王应来默默叹息,还真是遍地可怜人。 “你帮我去看一眼吧,看看怎么事儿,回来跟我说一声。” 陈助理答应下来挂了电话。 王应来感觉脑袋嗡嗡的。 陈助理没两天就来回话。 实地看了,老头、精神病的妈都拍了照片。老太太躺床上,屋里乌漆嘛黑的,也看不出个家具家电的样子。弟弟在破村小那土坷垃的操场上,长得黑不溜秋的跟小猫崽一点都不像。 他给陈助理转过去一万块钱,说是先把药什么的买一买。嘱咐他盯着别再让乐乐喝酒,也没再说别的。 年头年尾的,事情实在多,忙不开。主要这事一团乱糟,不知道从哪下手好。 小顾刚又怀孕,正在家养胎呢。以前他在外面随便玩玩,她懒得管,现在要是长期包一个,还是个男孩,估计小顾不能乐意。 就算小顾忍了,老丈人那边也不好过关。顾少将当了半辈子教员,从小在院子里耳提面命每天都有新教诲,一想到那阵仗都金箍上头的阵痛。 弄回来也是难事,得找程所弄个户口吧,一直黑户也不行。还得找个学上,才十六,不上学肯定不行。看病还算简单,中心医院、京大附属,都能联系。 户口落在京城吗?肯定是落在京城最妥帖,以后的户口福利肯定少不了。就落到亮马桥那套房里去吧,现在家里人都还不知道有这套房。离花园胡同远着点,省得一个不留神再打了照面儿。 还有什么呢?身体!得检查检查身体,看看健康不,营养不良跟豆芽儿菜似的。看看发育如何。 嗯,发育…… 一想到小猫崽的发育问题,王应来又有点口干舌燥。还是小孩儿呢,不过弄起来倒是比女明星还来劲。 春节前就一直没去坤爵汇。 元旦期间严打一周,抓了几个现行。弄得安全线里的各位都战战兢兢的,谁也叫不动。也正好,反正他也不大敢去见。 往常也不这样。 虽然坤爵汇里一直都有男孩坐台,杨会他们也都好这一口,但是王应来从来不稀罕男孩。都是一根香肠俩鸡蛋,有什么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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