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成蕴涵立即反驳他,开始疯狂地砸东西,满屋子可见的物件被她砸了又踢,最后都朝那沙发掷去,仿佛沙发上坐着与她有着血海深仇的敌人,同刚才温柔平静的母亲判若两人,她眼中恨意难灭,只有盛不尽的怒火,要对敌人赶尽杀绝,不罢不休,“我没有错,都是宋初衡害的,都是沈透害的,都是他们害得你变成植物人!” 这些话,宋嘉言已经听过了无数次,他试图劝解,每次都以成蕴涵暴躁发狂而告终,他用力咬住下唇,尝到一股血腥味,他觉得自己无法再待下去,脑袋胀得嗡嗡的疼,浑身也冰凉无比,他站起起身,面色失望地想要离开。 陆庭颂扭头看了成蕴涵一眼,抬腿也跟着走出去。 见宋嘉言要走,成蕴涵神色骤变,恢复了神智一般不再执著于报仇,扑上去拉住他的手臂,滑跪到地上,声泪俱下,悲恸大哭,仿佛被人胁迫着,要硬生生与他分开一般:“嘉言!你别走!你别不要妈妈!妈妈错了,妈妈知道错了,妈妈带你回家好不好?你跟妈妈回家好不好?嘉言……嘉言你别走……妈妈求你了.......” 没有一个爱母亲的儿子,能在母亲苦苦哀求他时心若磐石,宋嘉言简直不堪一击,几乎要落下泪来,他回过身,缓缓矮下身体,跪在母亲面前,发抖的手抚住母亲的脸,濒死一般用力深呼吸,宛如一颗再经不起折腾的枯树,只剩残枝,没有水分,也无法进行光合作用,他痛苦地,哀婉地看着成蕴涵,喉咙发哽,也求她,绝望地说:“妈……你能不能,别再折磨我了?” 成蕴涵不理解他的无可奈何,也不知自己这样是在往宋嘉言身上捅刀,她看着他,求着他,忽然盯着宋嘉言那双与宋初衡神似几分的眼睛,神色又是一凛,竟将他认成了宋初衡,死死掐住了他的脖子,嘴里大喊大叫着:“孽种!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陆庭颂额前神经一跳,疯魔般的叫声响彻了整个精神病院。 宋嘉言近乎窒息,再一次被抓得脸颊和脖颈都是指痕。 从植物人的状态醒来之后,他留着和成蕴涵一样长的头发,经常用皮筋将它们绑起来,露出脖颈,好看,美丽。 但成蕴涵精神失常之后不认人,会把他抓伤,所以每每探望成蕴涵回去以后,宋嘉言有三四天都不喜欢绑头发,也必须带着抑制颈环进行遮掩。 那些伤痕,耻于见人。 “医生!”陆庭颂高声喝道,使用蛮力将成蕴涵拉开,阻止她胡乱挥舞的手脚,把她拖到了另一边。 医生和护士都冲进来,将成蕴涵制住,给她注射镇定剂,带回了病房。 母亲确实疯了。 在雷雨声中,宋嘉言连呼吸都疼。 房间里的尖叫声似乎还在回旋,陆庭颂长出一口气,在宋嘉言面前蹲下身,整理他被扯乱的头发,摸了摸他被抓出红痕的脸颊和脖颈,又轻轻按了嘴角,发现他嘴唇咬破了,皱着眉,语气低沉:“你母亲病得严重,以后隔着门看就好,别离太近。” 几缕柔细的断发跌落地毯,宋嘉言感觉头皮好像也在刺痛,他眨了眨眼睛,眼泪大颗大颗的无声滚落下来,轻声说:“可她是我妈妈。” 她是我的妈妈,她生病了,她不是故意要伤害我的。 她爱我。 狼狈脆弱的模样招人心疼,陆庭颂叹了口气,将他从地上打横抱起:“那也不能任她掐你。” 宋嘉言脑袋抵在他肩窝,叫他看了一场笑话,可又觉得没什么,陆庭颂总会包容他的,他的不好,他糟糕的家事,陆庭颂也早就知道了,他低低地问:“陆叔叔,你觉得我可怜吗?” 陆庭颂带着他走出凌乱不堪的房间:“不可怜,你可爱。” 宋嘉言怔怔的,忽而笑了,环住他的脖颈,把脸上的泪都蹭在他衣领上,故作轻松说:“唔,我觉得我好可怜啊,想要你保护我,可以吗?” 陆庭颂脚步微顿,低头看了他一眼,然后重新迈开步子,声音在走廊里温柔回响:“可以。” 宋嘉言心情低落,几乎掩饰不住,伤心得如同一只没人要的小狗,眼泪汪汪还要强颜欢笑,陆庭颂就哄他开心:“我会安慰你,保护你,直到我们老去。” 宋嘉言有被安慰到,心中的阴霾被拂去了一点,适才疯狂的一切,好像被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 有人陪在身边就是好,至少委屈了还有个温暖的怀抱。他有眼无珠,之前怎么就不明白陆庭颂其实那么好,竟然还嫌弃陆庭颂老。 现在总算明白了,老也有老的好,被妈妈伤到心了,还可以找丈夫讨要安慰。 收拾好心情,他们去到成蕴涵病房里,同医生交涉成蕴涵的情况,成蕴涵发病的时间并不规律,有时候还会装作精神稳定,苦口婆心骗宋嘉言去给她报仇,得不到宋嘉言的答应,就原形毕露扇宋嘉言巴掌,开始发疯,宋嘉言都默默忍受了下来,他替成蕴涵掖了掖被子,临走前隔着铁门看一眼躺在床上昏睡的母亲,对陆庭颂说:“不管怎么样,她都是我的母亲,你不要讨厌她,可以吗?” 陆庭颂视线落到他脖颈的红痕上,良久后,说了一个字。 好。 宋嘉言觉得没人比陆庭颂更好了,牵住他的手,走到医院门口的时候,明明满天落雨,心情却突然好了起来,大大方方说要请他吃饭。 陆庭颂便说:“不吃小馄饨了?” 宋嘉言犹豫两秒,抉择了一下:“那我明天再请你吃吧,明天晚上,等我下班,请你去吃澳洲大龙虾。” “是你自己想吃吧?”知道他爱吃虾的陆庭颂说。 “你咋这样啊!”每次挨打后都用大龙虾犒劳自己的宋嘉言说。 “我哪样?” “老是戳破我,一点也不懂得体谅人。” “好,我错了,下次注意。” 雨淅淅沥沥的,下得很大,陆庭颂和宋嘉言并肩站在门口的廊下躲雨,被他牵着手掌,挨在身侧低声说着话,说的都是小时候的事情,陆庭颂看得出来,他很怀念小时候,那是一段很开心的时光,没病没灾,无痛无难,所有人在宋嘉言眼中,都是好的,是充满希望和爱的,所以他才长成了如今这幅模样。 等雨小了一些,陆庭颂拉开大衣裹住他,说走,回家吧。 宋嘉言太过可怜,他只能把宋嘉言带回家,给他多一点关爱。 没带伞,宋嘉言躲进带着体温的大衣里。陆庭颂揽住他的腰,俩人朝停车位快步走去。 宋嘉言只沾湿了鞋和裤脚,陆庭颂的大衣和头发都湿了,宋嘉言抽了纸巾给他擦了擦,擦完情不自禁,奖励了他一个吻,在右脸的位置。 陆庭颂侧脸看他,眉眼染上笑意:“亲我干什么?” 宋嘉言脸后知后觉的发热,缩回座椅里说:“今天的goodbye kiss ,要补上。” 主动又别扭,陆庭颂唇角勾起一抹弧度,抬手揉了揉他的头顶,声音微微低沉:“但我们现在要go home了。” 雨刮器缓缓启动,车子在淋漓的雨中滑出车位,安稳地驶向银湾别墅区。
第24章 小狗圆舞曲11 今夜的厨房被镀上了一层温馨的光晕。 外头的雨势又大了起来,夹着一惊一乍的闷雷,室内一片温暖,宋嘉言捧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姜茶,坐在岛台边的凳子上看陆庭颂包馄饨。 系着围裙的alpha英俊挺拔,换了身黑色背心和休闲长裤,上臂肌肉有宋嘉言两只手腕那么宽,结实却不虬结,线条漂亮而流畅,看起来很有安全感。 馄饨皮是陆庭颂亲自擀好的,馅料也是用超市刚送来的新鲜食材做的,虾仁,五花肉,还有香菇被搅拌成鲜香肉糜,切得四四方方的馄饨皮放在手心,放上馅料,用清水沾在边角使其粘性更好,再将面皮的任意两角错峰对折成尖尖的兔耳形状,接着捏住下方两角,朝中间弯曲重叠对折,轻轻按压捏紧后,薄而翘起的边角展翅欲飞一般灵动可爱,很快就蜕变成了一只漂亮的兔耳小馄饨。 看陆庭颂熟练的手法,应当没少包。一个成熟幽默的男人,会厨艺,有学识,家世也好,年纪也历经风浪,今天能给他包馄饨吃,以前肯定也为别人做过羹汤。 宋嘉言心眼小,争风吃醋这种事他干得出来。 之前他恨不得离陆庭颂远点,根本不会想陆庭颂有没有什么前任的事,可现在他都决定接纳陆庭颂了,那盘问一下他的情感过往,了解了解一下他的为人,那也理所应当。 但关于初恋、前任这种事吧,问了之后可能会产生一些不必要的小矛盾,惹得好好的气氛变成修罗场,而且他们现在还在发展阶段,还是暂时不要踩雷区比较稳妥。 倘若陆庭颂也要他坦诚以待,那他该不该把沈透供出来?陆庭颂与沈透毕竟还有一层师生身份呢,按照陆庭颂忌惮他出轨的那种凶死人的态度,会不会把沈透当成情敌还真说不准......alpha占有欲那么强,说不定到时候遭罪的还是他自己。 陆庭颂拿着小皮鞭责问他为什么喜欢沈透的场景,令宋嘉言头皮发麻。 而且,要是陆庭颂经验丰富,说之前交往过很多个男朋友,他可能会嫉妒死,他不能抹除掉陆庭颂之前的人生,让他感情空白只有自己,一旦问了,只会徒增烦恼。 宋嘉言并不慷慨大方,在感情上仍是少年人的思维,心动了,喜欢了,就是一辈子,喜欢的人和别人谈过恋爱,上过床,当然会很介意,还会很伤心,很纠结,很委屈,把陆庭颂赶出房门去,不让他和自己一起睡,然后一个人躺在床上生闷气,如果陆庭颂哄他,他有百分之百的可能会哭,还要霸道的要陆庭颂发誓以后只爱他一个人,只对他一个人好,如果做不到,那就民政局门口见。 宋嘉言知道自己有时候是很不体谅人的,会死脑筋会较真,于是他打消了询问陆庭颂过往情感经历的念头,恶狠狠灌了一口姜茶。 好辣。 他皱了皱鼻子,盯着陆庭颂右手无名指上的婚戒,想,管他什么牛鬼蛇神呢,反正从今以后,这个男人就是我的了,婚都结了,证也领了,还爱我爱得死去活来,至于初恋什么的,赶紧后悔莫及去吧。 想完,宋嘉言心惊于自己的霸道,以及对陆庭颂骤然飙升的占有欲,他悄悄红了脸,暗自羞耻道:都怪这个alpha太迷人,勾得我不要不要的,蓝眼睛撩人怦然心动,迷迭香搅人梦魂颠倒,可怕死了。 没人能抵挡这样一个完美的丈夫,一言一行都在为他着想,温柔体贴,恪尽职守,因着年长,包容了他的坏脾气,面对他的冷脸,不仅没打退堂鼓,还迎难直上,锲而不舍的对他好。 宋嘉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无名指。 几个小时前被琴盖压到,适才涂了点药,还有些红肿,手指根部空荡荡的,缺了一枚婚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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