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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寄钰把手放到荆三时头上：“你把他们喜欢出来要钱的时间、地点告诉我，哥帮你。” 荆三时下意识拒绝：“算了……你跟他们打完架，他们也还要来。” 楼寄钰气笑了：“哈？谁跟你说我要打架？”荆三时的目光看向他脏兮兮血了吧唧的一身，楼寄钰五指按着小孩儿的头顶把脸转开，“今天是例外。你放心，我不打架，我有我的办法。” “哦……”荆三时没有排斥楼寄钰的动作，他坐直身体，把手放到腿中间撕手皮：“你叫什么啊？” “楼寄钰。”有一只大手握住他的，隔着校服裤子在腿上划来划去：“寄人篱下的寄，铭钰的钰。” 楼寄钰也没想到他居然在盛夏的傍晚，和一名初中生在空无一人的小巷阁楼上聊天，虽然大多是他问，荆三时答。荆三时中途甚至把作业拿出来写了，少年的字很齐整，是阅卷老师会喜欢的类型，楼寄钰早已在心里给荆三时打了标签：软弱的容易被欺负的好学生。 直到脚下传来垃圾桶轮子和地面摩擦发出的声音，荆三时才从门边探出个头喊下面：“叔叔，我们困在楼上了，能不能找个梯子过来，谢谢。” 真有礼貌，楼寄钰看了眼荆三时，少年脸上的表情一直很淡，除了一开始惊慌失措过片刻，就算是讲到自己被孤立、欺负也没有什么大的波动。 楼下收垃圾的大叔冷不丁被头顶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抬头眯着眼睛看向荆三时：“哎呀，是三时啊，怎么回事啊？” 荆三时指指半空：“楼梯坏了。” 有问必答，也太乖了。楼寄钰又在心里默默评价。 收垃圾的大叔挠挠头，左右看了看，抬头说：“你等会儿啊，我找个延长梯过来。” 荆三时在上面又说了一遍：“谢谢叔叔。” 过了会儿，荆蔷薇踩着高跟鞋跟出来，大波浪卷头发随着她风风火火的动作甩来甩去：“哎呀！都跟你说了不要到上面去，那楼梯都多少年了，摔着怎么办！”她和大叔一人扶着一边，把铝合金伸缩梯搭在墙上。楼寄钰先往下爬，说在下面护着荆三时，安全一点儿。 他下去的时候荆蔷薇还在碎碎念荆三时：“你小心点，听见没，慢慢爬，妈妈在下面护着呢，下次别来……”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脸上带血的成年男人落到地面，肩上挎着个书包，她儿子还在半路撅着屁股往下。 这张脸荆蔷薇认识：“楼……楼先生？”
第14章 十四、谢谢你和谢谢你的创口贴 楼岳山没少到酒吧来，这两年他考虑把老城区的酒吧和会所一同合并搬到新区去，城市在发展，不能让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次次都往逐渐破烂的老城走。楼寄钰被楼岳山带着来过好几次，都是陪见客户，酒过三巡老男人们就要在封闭隐私的包间里袒胸露乳，楼寄钰嫌恶心，早早地跑到走廊上当木头。玫姐调去了更高一级的会所，酒吧不提供的服务那边都提供，于是荆蔷薇已经算是酒吧里的大姐头。 一来二去，荆蔷薇和楼寄钰也算互相打过照面彼此知道，荆蔷薇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大老板的独子怎么会和自己的儿子共处一室。 她第一反应就是荆三时是不是被欺负了，荆三时落地，荆蔷薇的眼睛在他身上扫来扫去，拼命控制住表情，没看出什么异常，又镇定地和收垃圾的大叔道了谢，才僵着脸把荆三时拉到自己身边：“你跟人打招呼没？喊楼先生。” 荆三时还没张口，她又急急地问：“楼先生怎么也在上面，没受伤吧？你这头……这楼梯怪危险的。” 楼寄钰感受到她的恐慌，四十多的中年女性在二十出头的他面前表现出拘谨，楼寄钰厌恶这种因身份而带来的天然畏惧。他伸手又揉了揉荆三时的脑袋：“没事儿，跟这儿没关系，说起来还要怪我，明儿我叫人把楼梯加固一下。我跟三时已经聊熟了，是吧三时？” 荆三时点头，朝荆蔷薇说：“妈，别担心，我一会儿就回家了。” 荆蔷薇又连连跟楼寄钰道谢，说孩子不懂事麻烦楼先生了，才又对荆三时说：“妈跟你一起回去。” “不用。”楼寄钰叼了根烟在嘴里，没有打火，“我送他回，你忙你的。” 荆蔷薇：“……”她一脸欲言又止，最终什么反驳的话也没说出口，她知道楼家人的强势，她怕反驳惹得楼寄钰不快。 楼寄钰还贴心地提醒她：“还是给孩子配个手机，遇到这种情况想找人帮忙都没法儿。” 荆蔷薇诚惶诚恐地应了，又对荆三时百般嘱咐，才从后门回了酒吧。 荆三时听荆蔷薇说话时，楼寄钰主动走远了一点，走到巷子口。荆三时看过去，巷子外热闹繁华的街区夜景在他身后成了虚幻的背景板，男人逆着光，侧脸在光影中划出好看的弧线，他把烟点燃了，火星微亮，随着他的动作明灭，和他这个人一样，在黑暗中混沌不清。 荆三时朝他走过去，楼寄钰单手拎起脚边的书包，想把手搭在荆三时肩上，又顾忌他的伤，还忍不住吐槽：“背后伤成这样成天背着个书包，不痛吗？” 荆三时这会儿诚实多了，也不说什么不痛之类的鬼话：“痛的，但是不背容易被发现。” 楼寄钰算是彻底服气，拐到大路上，他三两步钻进旁边的药店：“等我一会儿。” 荆三时就站在路边等，这种感觉很奇妙，上学以后，他一直独来独往，除了荆蔷薇，没有和谁一起同行过，更没有人对他说：“等我一会儿。”往往都是：“你先走吧。”或者“我们先走了。” 回家要经过一条只有路口有路灯的巷子，也没有人修一下坏掉的灯泡。小区选址不太行，老城区周边配套没跟上，现在前后街区的冷清程度与莺语酒吧后巷不相上下。荆三时走到这儿时，不自觉捏紧了拳头：“就是这儿，他们周五晚上就喜欢蹲在这里找下晚课的学生要钱。” 这一片区的高中实行全员留宿制，只有周五晚上才被允许回家，那些高一的小混混瞅准这个时间，流窜到各个破旧无人的巷子里逮学生。 楼寄钰观察了一下巷子的布局，抬头看向巷口唯一的路灯，那灯本来是白光，却因为外壳发黄，光晕都泛着浑，他突然问荆三时：“你怕鬼吗？” “不怕。” “真不怕？看鬼片吗？” “看，真不怕。” 楼寄钰：“这样啊……”他脑子里想一出是一出，没人知道他在打什么鬼点子。在原地站了片刻，楼寄钰扬起下巴：“带路。” 楼寄钰还真把荆三时送回了家，直接抬腿往人家屋子里走，他拍拍荆三时，理所当然地说：“进吧，给你上药。” 要不是荆三时知道他是有钱老板家的少爷，都要怀疑他是什么不明身份的小偷或者强盗，要进人家家里偷东西了。 荆三时先进厨房给他倒了杯水，这是对待客人的基本礼貌，楼寄钰倒是毫不客气，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开始打量这个小家。 客厅窗户安装了防盗窗，非常传统的沙发、茶几、电视一体的装饰，电视柜上还摆着张相片，是小婴儿的模样，身上给出穿了一件小蜜蜂似的衣裳，眉心处还有一颗大红点，楼寄钰看看照片，又看看荆三时，发现他的眼睛从小就大。 楼寄钰没动桌上的水，他把客厅打量完，又站起来往荆三时的房间走，真像来视察的领导。 荆三时的房间很普通，墙上贴着奖状，诸如三好学生、优秀少先队员之类的，楼寄钰却兴致勃勃地挨着看下来，他对自己的判断表示满意，荆三时果然是个好学生。 荆三时紧张地跟在他后面，看他把自己不大的房间绕完，才说：“我先去洗个澡……” 楼寄钰啧了一声：“你那背后有伤口，洗什么澡？也不怕感染，一会儿我给你擦擦。” “啊？”饶是荆三时这样反应慢的人也傻了眼，楼寄钰也未免太不见外了，楼寄钰看他磨磨蹭蹭的，走回客厅，拆了棉签和碘伏：“趴着吧，小孩儿。” 莫名其妙的，荆三时光着上半身趴在自觉沙发上，莫名其妙的，被一个今天才认识的男人按着肩膀上药，楼寄钰看着做什么事都大喇喇的，上药的动作却很细心，荆三时趴着问他：“楼哥，你对我这么好干嘛？” 楼寄钰凝神换棉签：“不为什么，咱俩有缘不行吗？” 荆三时不吭声了，楼寄钰给细伤口上了碘伏，又在自己受伤搓热了红花油，抹在淤青上，荆三时疼得绷紧了后背，楼寄钰说：“疼就别忍着，又没别人在。” 荆三时依旧不说话，只是从牙缝里发出嘶嘶的声响，他感觉一阵轻柔的风抚过伤口，是楼寄钰在轻轻地吹，其实没什么用，但荆三时却觉得好像真的减轻了痛楚。涂完后他坐起来看着楼寄钰：“楼哥，我也给你涂药吧。” 楼寄钰头上血呼啦查的看着吓人，实际上伤口不大，是他自己运动幅度太大崩了不少血点子出来，荆三时用温热毛巾把干掉的血渍擦了，也用棉签蘸了碘伏往上涂。楼寄钰很少用从下往上的角度看人，荆三时站着，他坐着，少年单薄的身体挡住了大部分令人眩晕的日光灯，他们近得连彼此脸上的毛孔都看得清。 小孩儿太认真了，又认真又虔诚，仿佛不是在给人上药，而是在创作一件艺术品。楼寄钰很久没遇到这么真实的人了，简单得都不用说什么弯弯绕绕的话，就能把对方看得一清二楚，末了荆三时又掏出他的创口贴细心地贴在伤口上。 其实新生的伤口不适合贴创口贴，容易闷伤，延缓伤口愈合，但楼寄钰没有开口，他觉得自己也跟着荆三时轻柔的动作温柔起来。 上完药，楼寄钰要帮荆三时擦擦身上的汗，荆三时死活不肯，楼寄钰不解，半晌后愣愣地意识到，荆三时不好意思了。他笑着应了荆三时，出门去了。 荆三时家在三楼，从客厅的防盗窗看楼下，并不高，荆三时难得提高了一点声音喊他：“楼哥，今天谢谢你。”谢谢你愿意和我聊天，陪我回家，给我上药，还要为我出头。 楼寄钰在楼下闻声抬头，也露出一个笑容，他伸手在脑袋上点了点：“ 也谢谢你的创口贴。”
第15章 十五、梦一样的一年 不知道楼寄钰回家后和楼岳山达成了什么共识，楼岳山肯放他出来，也不怕他惹事了。 第二天楼寄钰打电话给彭叔，叫他找人把楼梯装上去。黄昏时，他依然坐在楼梯上，加固过的铁板让人心安，荆三时背着书包从巷口走进来，他递给对方一个甜筒：“吃晚饭没？” “吃了。”荆三时接过甜筒，乖巧答话，楼寄钰穿着白衬衫西装裤，领带不知所踪，比起昨天的狼狈，怎么都算人模狗样了，只是头上仍旧贴着创口贴，和标志的西装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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