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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每晚都来，等着荆三时做完作业，又担当“护花使者”送小孩儿回家，再给他上药，荆三时好奇，写卷子时转头问他不上班吗？楼寄钰不悦地把他的头推开说你管那么多呢，哥富二代，有钱。 有钱的富二代在周五晚上把荆三时送到家附近那条被勒索的巷口不远处，站着不动了。 他说：“你就正常走，放宽心，有人收拾他们。” 荆三时满腹疑问，出于对楼寄钰莫名的信任，便独自硬着头皮往前走了。 黑暗中果然出现几个张牙舞爪的年轻人，他们比荆三时也没大多少，却因为已经长开了，身形都比荆三时壮不少，几个人默契地围上来，为首的一个把一根铁质狼牙棒扛在肩上，自以为像古惑仔一样帅。 “小孩儿，钱。” “哟，这小孩儿眼熟。”其中一个凑近了些，居高临下地拍拍荆三时的脸，“上周就是他，挺硬气，怎么，今天是再挨次打还是乖乖给钱？” 荆三时把手掏进裤袋，一副老实掏钱的模样，几个人嘻嘻哈哈地笑：“还是怂了，早这样不就好了？” 今晚是缺月，月光不明朗，只有远处的一点路灯露出不甚明显的光亮，明明是夏日，几个小混混却突然感觉脖颈后面飘过一阵似有若无的阴风。 其中一个的笑声戛然而止，他摸摸后颈：“哪来的水？” 旁边的人搭话：“树上的吧。” 小巷两旁都是浓密的树丛，树影把箱子遮得更加昏暗，今天是个大晴天，又没下雨，哪来的水。 几个人陆续都感觉到有水滴打在背后，拿狼牙棒那个率先伸手摸了一把后脖子，嗷地叫出声：“血……是血！” 到底是群少年，顿时慌了神，挤在一团四下张望，荆三时背后的路口，那盏昏沉的路灯下，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浑身红色长裙的女人，黑发披肩，侧着身，手上拿着把红色的纸伞，几个人吓得哇哇大叫，连连后退，又听见那红衣女的方向传出声音，这里明明是条巷子，那女声却像在空旷的山谷里发出，还带着回响：“张洪明、鲁锐、邱小澜、王闵……”女声一个个点出他们的名字，“你们为非作歹，作恶人间，阎罗遣我等鬼差，特来捉拿。” 随着女声落下，两旁树冠刷地露出两颗人头，有光从底下打出，小范围照亮两颗头，都戴着高帽，脸上蒙着布，一个通身白，一个通身黑，头倒立着，布下面支出两条长长的舌头，却没有因为重力下坠，而是直挺挺地立着，正是活脱脱的黑白无常的造型。 几个少年原本就被吓得够呛，听见自己名字被一个个念出来时已近魂飞魄散，再忽然看见两个黑白无常，其中一个一声不吭直直栽倒在地上，吓晕了。 他的兄弟们脑子里大概还有点义气在，一边撕心裂肺地鬼叫着一边把人拖着跑了，留下荆三时站在原地：“……” 连远处楼房里的住户都被吵到了，推开窗户大骂：“日你瘟，号丧呢？” 人飞快跑远了，黑白无常从树上跳下来，拿着两把手电筒，红衣姑娘收了伞，等着楼寄钰在暗处一并走过来。 手电筒光下，红衣姑娘走近，笑得乐不可支：“怎么样，效果好吧，保管他们以后再也不敢走夜路。”她说完，指挥两个黑白无常在原地加点料，“白天反应过来了几个人肯定要回来看，咱在草丛里藏点儿东西。” 说着他们几个就在草丛里塞了几个破布娃娃，上面贴的布条写着那几个人的名字，红色的。 楼寄钰上前，满意地拍拍“黑白无常”的背：“真不错，谢了，几位。”他转向荆三时，握住他的手，“没被吓到吧？”荆三时没说谎，他的确不害怕，全程都没有叫一下，手心干燥，并没有因为惊吓而冒汗。 反倒是因为楼寄钰这突如其来的一握吓了一跳，惯性缩了缩手，又不动了。 楼寄钰对此无知无觉，很快放开了他，介绍道：“这是我朋友房清泞，你管她叫清柠姐就行，那两位是她员工，跟着喊哥就行，她是开鬼屋的。这就是我说的荆三时，小孩儿之前被那群人打了。” 荆三时跟人一一问了好，房清泞只在头上戴了长及腰的假发，没有化什么特殊的妆，她凑到荆三时跟前：“小三时，你胆子真大，下次来姐姐鬼屋玩儿啊，不收费。” 楼寄钰插嘴道：“你那鬼屋让未成年进吗？别忽悠孩子了。” 房清泞居然还真的认真思考了一下：“十四周岁以上就能单独进了，哎，你满十四了吗？” 荆三时点点头，楼寄钰却惊讶起来：“你有十四了？十四了怎么还这么小个儿。” 荆三时有些无奈：“天生的吧。” 几人又站在原地闲聊了几句，楼寄钰说回头请人吃饭，就和房清泞三人告别，他依旧走小巷把荆三时送回家，荆三时忽然想到什么：“那几个人的名字，你怎么知道的？” “找人查的。”楼寄钰满不在乎地说，“这种街溜子，很好查的。” “哦……”荆三时干巴巴地冒出一句，“谢谢，楼哥。” 楼寄钰听完笑了，又伸手揉荆三时的脑袋， 他发现荆三时的头发软又蓬松，揉起来很舒服，动不动就上手：“这有什么可谢的，以后有事儿找楼哥。” 荆蔷薇第二天就给荆三时买了个新手机，荆三时和楼寄钰互加了微信。 那之后，楼寄钰大约是觉得短期任务完成，不再每天到阁楼找荆三时，楼岳山也开始有事情要交到他手上，荆三时并不经常找他聊天，出于性格，或是其他的，偶尔给他发一张风景，说觉得好看。 楼寄钰时不时晃悠到莺语酒吧后巷来，带荆三时去过游戏厅，混进过清吧，还有房清泞的鬼屋。 两个人都不怕鬼，在鬼屋里毫无惊喜感地走来走去，房清泞嫌他俩没意思，把人赶走了。楼寄钰出来后哈哈大笑，路过汉堡店，给荆三时买了双份的儿童套餐。 那个暑假，楼寄钰带着荆三时走街串巷，某次看着荆三时大汗淋漓地朝他跑过来，楼寄钰也不嫌脏，伸手胡撸了一把荆三时被汗打湿的头毛：“野得终于像个孩子了。” 荆三时升初三后学业变得繁忙，两个人联系逐渐变少，但楼寄钰知道他月考考了第一之后，还是带他去商场买了顶棒球帽，说是给他的奖励荆三时不肯收，楼寄钰当场把标签撕了帽子扣到荆三时头顶，扭头就走。 荆三时知道他生气了，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又追上去道歉，结果楼寄钰更气了。他说荆三时太习惯于说谢谢和对不起，仿佛他对不起全世界，而受了委屈又喜欢自己消化，全世界又都对得起他。 一年后，楼寄钰继续他的留学生涯，开始几次他发消息楼寄钰还会回，后来就不回了，荆三时给他发微信说考上了重点高中，隔了一周楼寄钰回他：恭喜。荆三时想，到底是距离太远，不见面，时间久了，什么感情都会淡，更何况，他和楼寄钰之间，有什么感情可言呢。 朋友吗？他们身份地位悬殊这么大，连莺语酒吧的经理看了楼寄钰都要弯腰，楼寄钰随便出手买的东西，都是他想象不出的价格。 也许人家只是在国内这一年，因为无聊而把自己短暂地当个消遣，荆三时想，以后还是不要打扰楼哥了。 这一年，就当是梦好了。
第16章 十六、变故突如其来 荆三时高一那年冬季，远远地见过一次楼寄钰。 高一下期刚开学，过年的气氛尤在，学校里一位德高望重的老教师意外去世了。 这位老教师教书三十余年，桃李满天下，学校专门在礼堂举办了吊唁仪式，还设立了暂时的纪念堂。 荆三时跟着班级排队吊唁，在人群中看到了楼寄钰。 楼寄钰穿着得体的黑西装，胸前插着一朵白菊花，他从来没有看过楼寄钰穿得这么正式，从前楼寄钰即便穿西服，在他面前也是吊儿郎当，领带领结乱飞的，时隔将近半年没见，楼寄钰在他眼里已经变得陌生了。 说不上来为什么，楼寄钰整个人身上的气场都发生了神奇的变化，从亲和的大哥哥变成了让人有些胆寒的严肃成年人。 那时荆三时还不懂那种感觉，后来才明白，那是上位者不由自主散发的气息。 楼寄钰肃穆凝重地站在他们那波队伍的最前面，那群人有男有女，穿着黑西装，都是成年人，大约也是老教师生前教过的学生。 主持人在台上念悼词，学生们在台下沉默地伫立，礼堂的阶梯子上而下，荆三时个子矮，按顺序站得比较靠前，可以清楚地看到楼寄钰站在老教师巨大的遗像旁，一动不动像尊雕塑。 直到最后学生安静地散场，荆三时走出礼堂门前最后回望了一眼，楼寄钰依然在原地站着，一直站到几位校领导上台与他打招呼，他才冷漠地和对方握了握手。 礼堂里很暗，出门后的光线刺眼，让人下意识眯眼睛，荆三时跟着人流走出去，再回头时只有黑黢黢的大门和里面源源不断走出来的学生。 他没有再看到楼寄钰。 再后来见到楼寄钰，荆三时已经十六了。依然是夏天，莺语酒吧搬迁到了新区，连着一大片园区，都成为隆庄会所的一部分。 失联了十几年的肖芸辗转找上门来，问荆蔷薇当年有没有看到她的孩子。 荆蔷薇第一反应就是否认，她强装镇定地说当年什么都不知道，肖芸已经改名叫董晓芸，嫁给了叫董保信的富商，据说是当年她那个孩子的生父。 时间久远，再加上莺语酒吧人员流动大，又经历过搬迁，董晓芸未必能找到什么线索，荆蔷薇否认得干脆，董晓芸试探：“我听说你有个儿子？” 荆蔷薇淡定地回答她：“我儿子当然是我生的啊。” 董晓芸问：“是吗？多大了？” 荆蔷薇：“十五。” 董晓芸又问了几个问题，什么都没问出来，最后带着威胁地对荆蔷薇说：“蔷薇姐，你要是有我儿子的消息，可一定要及时告诉我，当年人贩子把他偷走了，我和老董就这一个儿子，找了他十几年，要是找到了，肯定会把人贩子送进监狱，坐他个十几二十年的牢！” 荆蔷薇一脸淡然：“是吗？原来是人贩子偷走的，那真是可惜，有消息我肯定跟你说。” 董晓芸半信半疑地走了，荆蔷薇的镇定一下垮掉，她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眼泪无知无觉地流出来。她怨恨董晓芸，十六年前狠心丢掉孩子，十六年后又怎么敢腆着脸回来找他？她又恐惧董晓芸，董保信的名字她在新闻上听过，和楼家一样有权势的大老板，他们手眼通天，跟他们斗，荆三时一定会被抢走的！ 荆蔷薇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她今年四十四，保养得很好，表情幅度过大时仔细看才能看到，她脸上的皱纹已经不能被化妆品遮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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