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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就见。” “这可是你说的。”楼寄钰立刻道，“我录音了。” 其实他什么也没做，脸上不自觉露出笑意，荆三时在那边说了个好字，楼寄钰手指来回捻着一根不知从哪抽出来的线头，突然说：“我承认，比起你需要我，其实我更需要你。” 荆三时不觉得在电话里能聊开，他更想当面谈，于是说：“等我回来我们再好好谈，行吗？” 楼寄钰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只觉得和荆三时聊天，心情忽上忽下，内心情绪几乎被荆三时的每一句话牵着走，他已经开始患得患失了。 但他最终尽力克制了自己，隐忍着说：“我等你回来。” 清明前，荆三时简单收拾了两件衣裳，和一些带在身边的荆蔷薇的旧物，坐上了回荆蔷薇老家的火车。 高铁只到省会，从省会坐大巴到市里，再换市县班车，从县到镇是滚动发车的城乡中巴，网上搜不到镇子里的住宿信息，荆三时只好先住在县城里，准备第二天再出发去镇子上。 睡前他还和楼寄钰通了电话，县城宾馆的wifi信号时断时续，卡得人脸模糊，荆三时索性只开了流量。折腾一天舟车劳顿，楼寄钰也没跟他多聊，让荆三时第二天早上要进村了跟他说一声。 荆三时累得倒头就睡，可依然没有睡好。荆蔷薇的故乡只在信中给他留下了一个模糊的概念，这里于他而言明明是完全陌生的地方，可他却生出了一种类似近乡情怯的感觉。 隔天清晨荆三时看手机，楼寄钰给他发了条抱怨的信息：“我爸一大早发神经，叫我立刻回家去，不知道他要干什么。”荆三时回他：“你又怎么惹到他了？” 过了会儿他收拾好行礼，又发了条消息过去：“我出发了。”楼寄钰没有回他。 到镇上正好遇到赶集，街巷上人头攒动，荆三时找了一家小店买水，顺便问老板去荆家村怎么走。 南方多山，县城和小镇都藏在山脉之间，小小的村落更是要翻过一个山头，小地方的人都相熟，老板听荆三时说着标准的普通话，操着浓厚的乡音问：“你去荆家村做啥？” 荆三时说回来祭祖，老板上下打量他一番：“你是哪家的小娃子？” 荆三时犹豫片刻：“荆蔷薇，您听过吗？” 老板看起来四十上下，挠了挠后脑勺：“没。”但他是个热心肠，抓起电话，“下午我家二娃子要上去送水，你可以跟他一起去。”也不等荆三时回答，他已经在电话里大声喊：“喂，下午拉个人上荆家村。” 荆三时看了看时间，委婉道：“下午会不会有点晚，赶不上回县城的车。” 老板哦哟一声：“祭祖嘛，就在村上住嘛，你家里莫其他人啦？” 荆三时又短暂沉默了一下，问老板要了村支书的电话，又买了几袋零食：“麻烦您了。” 老板叼着烟：“有啥麻烦的，中午去隔壁吃嘛，我家的店。吃完二娃子骑摩托车拉你上去。” 隔壁是家不大不小的米粉店，荆三时谢过老板，背着包在镇上闲逛了会儿，中午坐到店里，要了碗清淡的米粉。是饭点，荆三时拿起手机，楼寄钰一整个上午都没有回他信息。 楼寄钰是那种再忙，忙着登机，忙着开会，也要抽两秒给他发消息的人，怕的就是荆三时联系不上他。有点蹊跷，荆三时皱着眉给楼寄钰打了电话过去，嘟声响了几十秒，手机里传来了机械音：“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清明将至，屋外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来。
第47章 四十七、风雨欲来 一天前，千里之外的董家。 董晓芸果然又开始问管家要信，管家已经准备从董家离开了，连敷衍也不想，把他攒的一篮子五颜六色的信笺拿出来，让董晓芸自己找。 董晓芸不耐烦地在里面翻来翻去，一张一张看上面的logo，拨弄到那张土黄的信，她本想直接丢掉，眼睛不经意一撇，却愣住了。 寄信人名字是荆蔷薇。 董晓芸咕咕囔囔地把信拆了：“她给我寄信干什么。” 管家在屋外和菲佣们一起把花搬到屋檐下，那是太太生前种的，活儿干到一半，客厅里传来女人超高音的尖叫声，管家眉头蹙起，心道真是个没教养的下九流。 董晓芸近乎疯癫地从室内冲出来，问管家：“老董呢？” 管家看不顺眼她，又准备走人，只装作没听见的样子，董晓芸竟也没有像往常那样骂他，她眼里心里仿佛被另一件事挤占得满满当当，已经无暇在意外人。董晓芸又冲回室内抓起手机给董保信打电话，那双涂满了艳丽甲油的手抑制不住地颤抖，董保信没接，她就不停地打，非要打到董保信接为止。 不知打了多久，董保信接起电话时语气很不耐烦：“干什么？” 董晓芸又是一声尖叫：“老董，儿子找到了！我们的儿子找到了！” 董保信什么工作都不干了，推了下午的会，叫司机立刻送自己回别墅。 荆蔷薇在信里承认了荆三时是她当年捡到的孩子，甚至她还附上了一截荆三时的头发和指甲，告诉董晓芸如果不相信，可以去做亲子鉴定。 亲子鉴定当然要做，董晓芸不做，董保信也要做，毕竟他要的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在信里，荆蔷薇跟董晓芸道了歉，当她收到信的时候自己已经因病离世了，荆蔷薇直说自己不想在活着的时候看见荆三时和她相认。董晓芸咬牙切齿地骂：“怎么不早点死！” 她不敢跟董保信说信至少是一个多月以前就寄到的，只说今天才收到。信的前半段在讲荆三时，后半段则提到了楼寄钰，董晓芸拿不准董保信对楼家的态度，没敢在董保信面前表现出太大的反应。 和留给荆三时那封一样，这封信同样是荆蔷薇一年多以前写的，因而她把楼寄钰做过的事全盘托出，里面还附上了当年楼寄钰为他们弄来的出生证明和亲子鉴定报告的照片。她忌惮楼寄钰的权势，期冀于董家认回荆三时后，能照拂他，让他彻底摆脱楼寄钰。写信时，荆蔷薇大约也没有想到荆三时会和楼寄钰真的在一起。命运使然，让她没有机会重写，阴差阳错，董保信夫妻读信时，只看到了楼寄钰要挟荆三时做他的情人。 董保信并没有对此表现出多大的愤怒，他先是冷静地叫人给自己和董晓芸取样做亲子鉴定，加急鉴定，最迟一天后就能出结果。 在荆三时出发前往荆家村的清晨，董保信收到了亲子鉴定结果，确定荆三时，的确是他和董晓芸的亲生儿子。 接着董保信当着别墅里上下所有人的面，怒摔了手上的玻璃杯。 他痛斥楼寄钰：“畜生！” 董晓芸不敢拿主意，观察这董保信的态度跟着骂了几句，董保信斜睨了她一眼，董晓芸立刻闭嘴。 董保信满面怒容地给楼岳山打去了电话，直截了当地冲他的老对头，现在的合作对象怒骂道：“老楼！你儿子太不是人了！” 饶是楼岳山也不乐意别人这么骂自己的儿子，闻言立即道：“董总，有话好好说，寄钰哪里得罪你了，直说就行，当着老子的面骂儿子，不合适吧。” 董保信一副恨得牙痒痒的模样：“你去问你的好儿子做了什么缺德事儿，他竟然让我儿子做他的情人！” “你儿子？”楼岳山一愣，“你儿子不是……”不是死了吗？ 董保信情绪听起来激动不已：“我找了二十多年的儿子，一直没找到，原来是被你儿子藏起来了！他故意不让我找儿子，还叫我儿子做他的情人。老楼，我老董是个粗人，以前和你们临峰也确实有过不少嫌隙，但有什么不对，冲我来就好了，为什么要伤害我儿子呢？我现在就这一个儿子……”往后说着，董保信都快呜呜地哭起来了，楼岳山听得云里雾里，问：“你找的这个儿子是……” 董保信又看了一眼手上的信：“他现在叫……荆三时。” 人年纪越大，记性会越不好，更别说像楼岳山这样，很少把别人当回事儿的，自己找过的小情儿过几个月不见叫甚名谁都不清楚，更别说儿子养在身边的谁了。 但偏偏在董保信说出这个名字之后，楼岳山蓦地想起几个月前在澳洲偶遇楼寄钰那晚，楼寄钰说过的话：“这是我男朋友，荆三时。” 更诡异的是，他还想起了更久远那会儿，距今快有十年的时候，曾经有人把楼寄钰回国后身边所有“朋友”的信息都摆在他面前，其中一份上明明白白地写着：“荆三时。” 董保信尤在那边喋喋不休：“你问问你儿子，他敢不敢承认他做过的烂事，我把他当亲侄子，他就这么对我……” 楼岳山伸手按住自己皱成川字的眉头，试图稳住董保信：“董总，你等我把寄钰叫过来问清楚情况，一定给你个答复。” 楼岳山脸色铁青地挂了电话，给楼寄钰去了电话：“回家一趟，立刻。” 楼寄钰还在睡梦中，被吵醒了人还有点懵，他看了眼手机：“这才几点……” 楼岳山几乎是咆哮着重复了一遍：“马上滚回家来！不要逼我到公司来找你！” 楼寄钰：“……”今天不是周末吗？他本来也不会去公司。楼寄钰不耐烦地把衣服穿上，睡眼惺忪地驱车去了楼家的别墅。 一进门楼寄钰就感觉氛围不对，没看到家里的下人，倒是看到了他妈虞燕婉，和他目光交流，同样一脸莫名其妙。楼寄钰脱掉外套，虞燕婉上前接外套，趁机悄悄问：“你干嘛了？你爸一大早把我叫过来，脸臭得不行，问他怎么了也不说，只让我问你干了什么好事儿。” 楼寄钰照样疑惑，低声说：“我也不知道，我最近没干什么啊，难道谈恋爱被他发现了？” 虞燕婉做了个夸张的表情：“不至于吧，他法西斯吗，谈恋爱发那么大火。” 母子俩在门口悄悄咬耳朵，楼岳山在沙发上一巴掌拍到茶几上，发出巨响，楼寄钰和虞燕婉齐齐看过去。 楼岳山开口：“给我滚过来。” 楼寄钰朝虞燕婉一摊手，换上拖鞋走过去，站在楼岳山面前：“爸。”虞燕婉坐回原位，来回打量两父子。 楼岳山又开口：“跪下！” 楼寄钰不由地蹙眉：“爸？”虞燕婉也不满道：“你有毛病？大清早把儿子喊过来朝你下跪？” 楼岳山声音更大：“不孝子，我叫你跪下！是不是要等我请出太爷爷的藤条，你才肯跪？” 虞燕婉也高声道：“不跪！你封建大家长当个没完了！”楼寄钰安抚性地看了眼虞燕婉，没再反驳，老实地跪在楼岳山面前的地上，好在铺了地毯，膝盖没有直接和冰冷的大理石地面碰撞。 楼岳山把手机啪地甩到茶几上：“你做了什么你自己不清楚？荆三时是董家的儿子，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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