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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燕婉翘着二郎腿坐在不远处嗑瓜子看戏，楼寄钰走过来挡住她的身体：“被二伯伯看到了，他又要念叨。” 虞燕婉满不在乎：“够给他楼岳山面子了，你看他们敢不敢念叨我？那孩子骂得真对，一群老僵尸守着老太太裹脚布一样，又臭又长的教条，这都哪一年了还不让女人进祠堂？我们虞家也没那么多破规矩。” 楼寄钰笑笑没说话，二十多岁在外留学时他就意识到，一个家族企业在现今的市场上，如果依然遵循旧例，默守陈规，用“联姻”一类的陈旧手段维系关系，从上到下都坚持“嫡长子”继承那套秩序，终究无法长久。 用现在网上流行的话来讲，又不是有皇位要继承。
第39章 三十九、新年快乐 楼寄钰从小就被楼岳山压着往合格的“继承人”方向培养，这也成为了他青少年时期疯狂想反抗楼岳山的引子。 现在的楼寄钰当然是外人眼里合格甚至优秀的继承人，他行事果决，张弛有度，拥有对新兴行业敏锐的投资嗅觉，老一辈都说他越来越像楼岳山了。 像楼岳山，这对楼寄钰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这更像一个诅咒，让他始终活在楼岳山的阴影下。楼寄钰几乎快忘了他二十出头那会儿想干什么。在跨过三十岁之后，他已经开始觉得力不从心，不是他无法完成楼岳山交给他的担子，而是他心里不想继续的声音越来越大。只有他自己清楚，他从没有父亲那样的决心和野心，也不想和楼岳山一样把一生都献给所谓事业。 家族里有比他更适合坐在这个位置的弟弟妹妹，而他好像真的变成恋爱脑了。 楼寄钰坐到虞燕婉身边：“妈，今晚我要回一趟市区，明早祭祖仪式前回来，您帮我搂着点儿。” 虞燕婉睨了一眼儿子：“回市区干嘛？” 楼寄钰不准备完全瞒虞燕婉，说：“回去见我爱人。” 虞燕婉有点意外，她和自己这个儿子并不太熟，尤其楼寄钰二十五岁以后，他们相处起来客客气气的，不像母子，像远房亲戚。 所以她很惊讶楼寄钰会说得这么直白，刹那间她想问太多问题，对方是谁？男的女的？在一起多久了？爱人，是认真的吗？憋了半天，虞燕婉只说了句：“我以为，你和你爸一样。” 楼寄钰看了看她，第一次在母亲面前谈自己的感情，他也有点不自然，挠了挠头：“和他在一起前，我也以为自己会跟爸一样。是他改变了我。” 虞燕婉哦哦两声，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作为母亲，她是不是应该表达一下对楼寄钰的关怀，还是说恭喜？ “什么时候带回来给我们看看？”虞燕婉说，“你爸最近都在给你物色适婚对象了，如果自己有喜欢的，当然最好。” 楼寄钰委婉道：“短时间内，我们可能还没办法合法领证。” 虞燕婉嘴比脑子快：“为什么？他是男的？”刚说完，她就看到自己儿子一脸你怎么就猜到了的表情，虞燕婉拍拍他：“知子莫若母嘛。” 楼寄钰拿不准她的反应，没再继续开口。她自己说完也沉默了，这句话，也许不是那么适合她和自己的儿子。 楼寄钰给她的信息量太大了，大过年的，突然有了个儿媳妇，又突然儿媳妇变成了男的，虞燕婉开启脑内风暴，半晌后又憋出一句：“你还真是同性恋啊！” 楼寄钰之前男女不忌，虞燕婉是知道的，但她一直以为这是现在年轻人喜欢玩儿的新花样，倒也从没想过儿子会真的跟男人在一起。 楼寄钰认真回应她：“我也不知道自己算不上同性恋，如果他是个女孩儿，我依然会喜欢他，我只要他，不要别人。” 虞燕婉：“这么爱啊……” 楼寄钰笑笑：“您会支持我吧？” 虞燕婉撇嘴：“我连人都没见过，怎么支持你。” 楼寄钰跟她有商有量的：“总之暂时别跟我爸说。” “我都懒得和他多说一句话。”虞燕婉看了眼老宅大门的方向，“怎么，怕他棒打鸳鸯啊？” 楼寄钰轻声说：“我不怕他反对，我只是希望能得到他的认可。没有孩子不想要父母的祝福。” 这话说出来，虞燕婉再度无言，她终于在五十多岁时后知后觉，他们好像真的不是一对合格的父母。 好在楼寄钰也没有多说，一个堂弟在门口喊他：“钰哥，大伯找你。”喊完又被长辈训斥：“声音不要那么大，不礼貌！” 虞燕婉嘁了一声：“他的声音也没小到哪儿去，你们老楼家那群男的总是喜欢严于待人，宽于律己。” 楼寄钰站起来：“妈，新年快乐。” 虞燕婉停下吐槽的嘴，仰头看着高大英俊的儿子：“儿子，新年快乐。” 楼寄钰打了个时间差，天黑得早，烟花是他几个弟弟妹妹侄子侄女在晚饭前放的，他发视频给荆三时的时候，已经在回城的路高速上了。 荆三时也回了他一张照片，护士站的小姐姐拍的，他穿着卡通公仔和一群小朋友的合照。 楼寄钰开着车不敢回他，荆三时以为他在忙，也没放在心上。晚上十一点多，荆蔷薇精力不济没法守着跨年，病房里早早关了灯和电视，荆三时给楼寄钰发消息，问他在干嘛，楼寄钰依然没回。荆三时在护理床上躺着，手机屏幕的荧光反射到脸上，他又点开和李柒叶他们几个的群，聊天记录停在几个小时前。 要跨年了，各自都很忙，衬托得荆三时越发无聊了。 他拿着手机，戴上耳机准备打楼寄钰之前图推荐给他的一款游戏的手游版，楼寄钰突然打来一个电话，把他吓了一跳。 荆三时蹑手蹑脚地出了病房：“喂？怎么现在打电话来。” 楼寄钰问：“你妈妈睡了吗？” 荆三时：“睡了。” 楼寄钰：“噢，那你有时间现在来住院部楼顶嘛……A栋，你妈妈住那栋楼顶锁了。” 荆三时既惊喜又感到好笑，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嘴角已经扬起，故意问：“去楼顶干嘛？” 楼寄钰欲盖弥彰地咳：“有惊喜。” 荆三时长长地哦了一声：“可是你又不在。” 楼寄钰在电话那头小小声说：“我在呢。” 荆三时：“啊？喂喂喂，听不清。” 楼寄钰轻咳一声，放大了嗓音：“我在呢！” 手机中传来荆三时的低笑，楼寄钰也没忍住笑了起来，荆三时的声音更轻快了：“你等我一下，马上过来。” 荆三时挂完电话，悄悄拧开病房拿自己的羽绒服，荆蔷薇看起来睡得很沉，他出去护士站拜托护士替自己照看一会儿，一边套着羽绒服一边急匆匆地往外走，护士还以为他有什么急事，在后面好心叮嘱：“你慢点儿别慌啊！” 荆三时从两栋楼中间的连廊走过来是9楼，电梯正在往下，其实等一等也没什么，但荆三时突然不想等了，他想立刻见到楼寄钰。于是他选择了自己爬楼梯，跑上天台时还有点气喘吁吁。 上面没有什么灯带或是气球，只有一个在机房后面躲风，羽绒服帽子拉到顶，浑身裹得严严实实的男人，在原地地跺脚。 想象中穿着西装帅气回眸的霸总在哪，根本不存在。 楼寄钰跺着脚转圈，安静的天台上除了呼呼的风声什么也没有，他听见铁门吱呀声，转过身和推开门的荆三时对视，荆三时大步向前，楼寄钰把手从衣服兜里掏出来，接住了扑向他的荆三时。 楼寄钰的怀抱温暖无比，是寒风中唯一可以靠近的热源，荆三时抬头问：“你怎么来了。” 楼寄钰笑着说：“来和你一起跨年。” 说完这句他又跺起脚：“冷死我了。” 荆三时用自己暖和的手捂住楼寄钰的，嘴里哈着热气：“等很久了吗，怎么不在下面等着我再上来。” 楼寄钰环顾四周：“你喜欢的电影里不是经常有这种场景，在天台等人，背对着大门，等你推开门的瞬间回眸，多帅啊！只是我没想到楼顶风这么大。” 荆三时噗嗤笑出声来，没想到楼寄钰脑子里想的和自己想的竟然一样。 楼寄钰拉着荆三时跟他一起蹲下，从兜里掏出手机和几根仙女棒：“市区禁放烟花爆竹，只有将就了，还有几分钟，等倒计时的时候我们悄悄放。” 荆三时说：“好！” 等真的数着还有几十秒到零点时，楼寄钰摸出打火机点燃手里的仙女棒，他大概是第一次点这玩意儿，火星飞出来时他把手支出去老远，等都燃起来，他分给荆三时几根：“快快快你也拿着。” 仙女棒燃烧发出滋啦的火花声，如果从空中看，安静黑暗的医院片区楼顶，他们手上的只是一小点微光，就在这只够照亮两个人侧脸的光线里，楼寄钰认真地盯着手机屏幕倒计时：“……八、七、六、五、四……”荆三时则紧挨着楼寄钰的肩膀，认真看着他。 “三、二、一！”楼寄钰转过脸和荆三时对视，“新年快乐！” 荆三时：“新年快乐。” 他们同时贴近对方，在未知方向传来的新年钟声里落下一个温柔的吻。 ---- 开车不要看手机，别学楼寄钰！点名批评！（今晚有事，出门前先更！）
第40章 四十、妈妈什么都知道 荆三时决定找个时间和荆蔷薇说实话。 妈妈对孩子有太多牵挂放不下，荆三时想让荆蔷薇知道自己现在很幸福。可他又迟迟犹豫，因为从一开始就在撒谎，谎言就像下落的雪球越滚越大，荆三时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才能让荆蔷薇接受他和楼寄钰在一起的事实。 于是他决定先试探。 最近天气回温，偶尔还会出点太阳，荆三时带着荆蔷薇把每天要做的检查做完，准备今天找个时机讲点“我有个朋友”的故事。似是母子间的默契一般，荆蔷薇说：“三时，推我出去走走吧。” 荆三时仔细地给荆蔷薇戴好帽子围巾，又在外套外面加了一件披风，荆蔷薇今天精气神很足，无奈道：“够了够了，你包叫花鸡呢。” 说起叫花鸡，母子俩都想起一件往事。有一年荆蔷薇突发奇想要给荆三时做叫花鸡的场景。荆蔷薇在外面雷厉风行干练洒脱，在下厨这件事上却实在是没有天赋，她十七八岁就出来打拼，做饭水平长期处于饿不死自己的状态，后期进化为不难吃的程度，但也仅限于她做得熟练的家常菜。 叫花鸡对荆蔷薇来说很明显属于难度较高的挑战项目，荆三时至今搞不清楚她是怎么把烤鸡的炉子搞炸了的，裹在鸡身外的泥巴直冲天花板，阳台上的黑烟让领居误以为他们家起火了，荆蔷薇灰头土脸地从土里把荷叶边都烧焦了的全鸡扒拉出来，鸡皮黑得像碳，最里面的鸡肉还带着血丝。 荆蔷薇抱着一只又熟又生的鸡，听到动静赶来的荆三时和她面面相觑，一块将掉不掉的荷叶啪嗒落到荆蔷薇脚趾上，母子俩直愣愣地在原地对视，随即一起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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