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吧?” “那就踩雪。” 程澈紧紧捂住裤子,光着脚踩上那只靴子,想借个力过去。 谁知刚踩上去,先是感觉脚下皮料的触感有些凉,人还没站上去,紧跟着就有只有力的臂膀从他身下越过去,一把将他横着抱起来。 突然悬空让程澈小声惊呼了下,失重感支使他情不自禁地将自己的胳膊搭上这人的脖颈。 贺远川的脸离他很近,呼吸柔柔地落在自己的额边,他听见贺远川轻笑了声,说:“别捂了,我不看。” 程澈抬头,贺远川正垂眸看着他。 “我哪……哪捂了。”刚对视上这道目光,程澈就移开了,他突然不敢看,说话也结巴起来:“你把眼——眼闭上。” 贺远川闭眼弯腰将他放到石头后才起身。 “我可以睁开了吗?”问得倒是一本正经,虽然该看的刚开始都不小心看到了。 程澈在石头上挪挪挪,把鞋里的水倒掉甩干,穿上后又低头确认完,才说:“嗯嗯。” 贺远川直接带着程澈去了学校附近的一家浴池,平时的丑校服派上了大用途,系在腰上垂下去,能挡住风。 尽管如此,路上程澈还是打了个大喷嚏。 贺远川在旁边接:“狗百岁——” 程澈揉揉鼻子扭头看他,嘿嘿笑:“你记得?” “反正没忘。”贺远川说,拉着程澈走快了些。 其实不止是记得,还查到了这句话到底是什么含义。 程澈拒绝了淋浴间,这家浴池规模大,男女浴室各占一半,除了大混池还有单人小浴池。 大混池的票价稍微便宜点,贺远川没要,买了两张单人池的票,把手环给程澈一只:“戴上。” 这倒合了程澈的意,一个人脱光了滑进温热的单人池里,冻得起鸡皮疙瘩的腿这儿连脚趾头都蜷缩起来,舒服地哼哼。 浴池没有门,只搭着个帘子,能遮挡住视线,但不隔音。 贺远川在他隔壁,估计是听到了动静,似乎是笑了,问:“不冷了吧?” “岂止是不冷了,”程澈把毛巾叠起来枕在脖子后面,眼睛闭上:“暖和得都有点想睡会儿。” “嗯。”旁边的贺远川说:“睡会儿也行,一会我喊你。” “几点了?”程澈有点迷糊地问,问完又说:“算了,你手机也不在旁边。” “两点了。”贺远川声音不大:“我这墙上有钟。” “啊?”程澈顿时睡意全无,哗啦一下坐起来:“怎么突然就两点了?” 两点十分打预备,别说两人现在浑身未着一物地泡着澡,就算是立刻马上把衣服穿好,跑回去也铁定迟到。 程澈有气无力地躺了回去,透过氤氲热气看天花板:“这算逃课吗?” “算。”贺远川在隔壁说:“不知道会不会记过呢,说不定还得写检讨,周一还得到操场在全校师生面前念一遍。” 程澈躺不住了,哗啦又坐起来,人刚准备扶着池边站起身,便听见贺远川在隔壁慢悠悠地接着说:“躺着吧,请过假了。” “你又逗我是吧?”程澈扶着池边重新躺回去,对着天花板喃喃:“我怎么这么好逗啊?你说什么我怎么都信呢?” “嗯。”贺远川笑:“是啊,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 “下次不信你了。”程澈眼皮沉下去,他闭上眼睛说。 “信一信吧?”贺远川的声音也小了下去,轻轻柔柔地透过墙壁抚上耳膜:“困就睡会儿。” 程澈“嗯”了一声,不知道是在应哪一句。 他确实睡着了,这点他也觉得奇怪。明明自己的睡眠质量奇差无比,但是在贺远川旁边,他总是能够很快入睡,跟被下了安眠药一样。 中途醒了一次,贺远川的影子投在帘子外,人站在外面跟他说话,说是有事要出去一趟,很快回来。 程澈说好,很快那道影子消失了,他睁开眼,睡意也跟着一起消散。
第45章 心愿 程澈在浴池泡了好一会, 帘子外时不时过去几个人影。 冬天来泡澡的人多,他昏昏沉沉地泡着,贺远川走后他便睡不着了,头枕着毛巾看天花板。 等了很久贺远川也没回来, 程澈没有干净衣服, 哪里都去不了,前台送了条干浴巾, 他慢吞吞裹上, 准备去大厅坐一会。 手刚搭上帘子,外面显出个人影来, 一只手伸了进来, 拎着一个鼓囊囊的袋子。 他低头看那只手,青筋浮现,贺远川的声音从外传来:“衣服和鞋,换上。” 程澈没说话,也没伸手接,只是问:“你特地去买的?” “嗯。”贺远川说:“刚好看见。” 程澈“哦”了一声接过来,自己的指尖被水泡得发皱,动作间触碰到了这人的手, 有点凉。 那只手很快收了回去, 人影从帘子后消失:“你穿吧, 我到大厅等你。” 两人在大厅坐在垫子上看了会电视,出来时才发现要下雨了。 本来这段时间天黑的就早,因为空中连片的乌云, 下午五点就黑透了。 这一天过得有点魔幻, 程澈觉得生日当天得吃个蛋糕才算圆满,拉着贺远川去买了个小的。 买时程澈问贺远川要什么味的, 贺远川没回答,只问:“你喜欢什么?” 程澈摇头:“你过生日,你选。” 贺远川低头在玻璃柜上看了会,指尖在草莓蛋糕上停顿,绕开后要了一块芒果蛋糕。 程澈没说话,垂眸盯着虚虚搭在玻璃柜台面上的手指。 贺远川偏头看他:“怎么了?” “没什么。”程澈收回目光。 贺远川最后还是买了程澈喜欢的芒果味,虽然——程澈也不知道他是如何知道的,可能是王杉分零食时,他偏好拿芒果味的东西,但这点小事,细枝末节且不显眼。 贺远川了解自己的程度比他想象的要多得多,这让他既感觉到危险,海浪翻涌上来,他又实在舍不得收回没入一大半的脚。 两人拎着小蛋糕找了个避风的楼道口,蹲在地上把蛋糕从盒子里掏出来。 程澈数了一遍,蜡烛不够十七根,贺远川说:“插七根吧,意思一下。” 程澈不愿意,让贺远川在那等着,自己又拐去蛋糕店多买了盒蜡烛。 回来满满当当插了十七根,掏打火机“咔嚓”一声点燃了。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勒额饿——”程澈蹲那唱,边唱边拍手,说:“你许愿呀。” 贺远川看着他笑,“嗯”了声,闭上眼,双手合得虔诚。 关于生日的概念与流程,程澈其实也不算特别了解,记忆里每年生日的清晨,傅萍会给他煮一根长长的面,旁边卧着颗荷包蛋。 若是程赴在家,傅萍便会带他上方叔的那家面馆,在面馆给他煮,晚上回家再买一个小蛋糕,插上蜡烛让程澈许愿。 程澈闭着眼,就着摇曳的烛光许下心愿。 他的生日愿望大多和傅萍有关。 愿自己长得更高更强壮些,可以举起扫帚赶走挥着拳头的醉酒男人。 愿自己的学习再好一点。 这样以后可以赚很多很多的钱,可以带着傅萍搬离这片潮湿的弄堂老楼,可以在流浪猫狗奄奄一息时,有足够的能力与金钱救活每一只。 后来他不再过生日,那年程赴难得在家,唯一一次鼓足勇气开口要,程赴意外地答应了。 程澈很高兴。 晚上兴高采烈背着书包回家,连走路都是蹦着走,结果出乎他的意料,到家后发现铁门紧锁,小院里黑洞洞的,没有芒果蛋糕,也没人在家里等着他。 程赴完全忘了这回事,已经坐上下午五点的火车去了外地。 连钥匙都没有留给他一把。 那几天赵庆有事回老家,小卖部关着门,当天晚上下大雨,程澈靠在树下淋了一夜,第二天烧得两眼发黑,模糊中被临时回来的赵庆抱去了医院。 他在赵庆的肩头,跟着颠簸想,爸爸,我很廉价吗。 这是程澈对生日的全部印象,比较久远,他像模像样地扮演起傅萍的角色,给贺远川煮上了那碗面。 这次同样出乎他的意料。 今天不是他的生日,他却收获了紧密温热的拥抱,不是自己生日,却依旧得到了一块为了他而买的芒果蛋糕,和一份迟来的回答。 以及一个关于他的生日愿望,祝程澈以后可以健康平安。 另外,希望自己可以一直一直陪在程澈的身边。 这个程澈不知道。 这是贺远川藏匿于那个楼道口,湿漉漉且私心的十七岁的心愿。 - 贺远川将程澈送到乌海巷后,才抬脚往回走。 他到巷口伸手匆匆拦了辆出租,一边开车门一边低头看手机,给刘姨打去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他坐进车里关上门问:“找到了吗?” 电话那头说了些什么,贺远川的眉头蹙起来:“平时我不都是把门关上的,他是怎么知道的?” 他握着手机听了会,“嗯”了声,说:“知道了。” 挂断电话后他长长叹口气,抬头和司机说话:“师傅,能开快一点吗?” 司机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车里开着暖气,师傅转头过来:“这会儿堵车哦,小伙子,今晚有暴雨,路上都是人,我尽量啊。” 贺远川应了声,身子沉沉朝后靠,偏头看车窗外。 车里昏暗且有点闷,天色也暗,透过车窗看得见带有雾气的团团车灯,不一会细密的小雨点落在窗户上,啪嗒啪嗒,模糊了他的视线。 还好他俩跑得快,用不着淋雨。 贺远川再次打开手机,看了眼天气预报。 今晚当真有场大暴雨,手指慢慢往后滑,看样子得下一整晚。 手机弹消息,是程澈发来的。 【顺毛刺猬】:坐上车了吗? 贺远川开了点车窗,冷空气从那条缝灌进来,他打字:坐上了,到家和你说。 【顺毛刺猬】:好,明天还吃那家的包子吗? 贺远川蹙着的眉一寸寸缓和:你想吃吗。 【顺毛刺猬】:我想吃隔壁的。 他笑了声:那就隔壁的。 程澈回过来个小猫的表情包:「好的」小猫眨眼.jpg 贺远川抬眸,从中午的那条申请消息后,微信好友栏一直在契而不舍地弹消息。 指尖停顿,他盯着那条消息提示,风吹得太阳穴发胀。 闭上眼,好半天后,伸手点了通过。 车在小洋楼前停下,贺远川边付钱边开门下车。 刘姨打着伞迎出来,往他这边一路小跑。 这会儿雨下大了,噼里啪啦地落到伞面上,声音由远及近。 车在身后开走,贺远川站在雨里,看着那道身影越来越近,和着雨声低头摁着语音键,给程澈发了条语音:“我到家了,你早点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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