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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舟

时间:2024-08-22 06:00:02  状态:完结  作者:MODERCANTA

  闻弦记得自己回答了她“对”。


第34章

  2007年12月15日 16:30

  发件人:wenxiandeyouxiang@xx.com

  收件人:d@xx.com

  主题:尾声剧本初稿

  正文:这是尾声剧本初稿,请过目。

  你还好吗?

  附件:尾声剧本初稿.doc

  没有回复。

  周围每个人,英琪,奶奶,阿娥,谊玲,方老板,梁店主都在属于自己的轨道上,平稳地前进着,生活着。闻弦,本来也是,被打破后,他强迫自己又走进一条新的轨道。

  本来,一切都很安稳。至少表面上。

  然而,今年某个时刻,他突然地醒过来了,像是从一个安稳的梦里醒过来,发现一切的一切,都毫无意义。曾经普通的理想,离自己远去,现在的债务,那么虚无,劈头砸来的“爱”,抽身即走。

  他又在一个五点醒来,看见屏幕上空荡荡的收件箱。窗外,黑得越来越浓。两个月,雾变成霜,雨变成雨夹雪,田地从还算平整到荒芜,可是他一次都没有在那里,再等到段殳的身影。

  “老师,你现在会感到开心吗?还是难过。”

  闻弦看着墓碑上老师发黄的相片。

  清癯而苍老,戴着眼镜,斯文书生。

  好一副为人师表的堂堂模样。

  闻弦乘车回了一趟故乡。很远,要在车上颠簸很多个小时,他的腰和腿确实有些难以承受。那是一个小县城,有一切小县城的特点,凝固着,安稳着,自得其乐着。

  他回到自己小时候长大的乡村,那里已经被拆迁了,造了许多气派的工厂。只留着一座石桥,和桥下还没有搬走的平房。

  他试图从这些其中辨认出自己家的位置,当时母亲的田地,以及她破口大骂追赶偷菜贼的那条土路。可惜什么都没有,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后来他回到镇上,去自己单位曾经分配的,后来又被收回的房子里,现在那里似乎住了一家三口,窗户里亮着黄色的灯,有小孩的嬉戏笑声。楼道里,则有邻居彼此打招呼的问好。他站了两个小时,其中数位居民走进走出,只是奇怪地看了他几下,已没有人认得他是闻弦,曾经住在这里。

  他又走到文化馆,门口的匾额,模模糊糊的玻璃,茶水蒸腾的室内,没有任何变化。闻弦看见有个以前的同事,裹得严严实实,哈着热气,提着公文包推门出来。他走上去,拦住那个人。

  对方先是一惊。抬眼看了看闻弦,脸上露出更多惊异的神色。

  “还认得我吗?”那时候,闻弦的语气很平静,心里也很平静,“我是闻弦。”

  “噢……闻,闻弦。”同事认出了他,脸色变了几变,“你回来了?”

  “嗯。”

  “你来这里做什么?”同事看了看单位门口,很紧张的说,“现在是年底,馆里正关键时候,你可别……”

  “我不是来闹的。”闻弦说,“我只是来看看。”

  “噢,噢,我想,毕竟这么多年了……”同事点点头,“你现在……还……?”

  和谊玲一样的反应,一样的问句。

  “还。”闻弦说。

  同事或许觉得此时应该表达出些同情,于是便这样做了:“你为人勤恳,又老实,本来……可惜了。”

  “我现在不太喜欢别人说我勤恳,老实。”闻弦说,“不过,都怪我运气不好吧。”

  同事看了他一会:“闻弦,你变了点。”

  是变得多了点衰老,多了点落魄,还是多了点直言不讳呢?

  同事举了举公文包,示意自己还有事:“我还有份稿子要送。”他拍了拍闻弦肩膀:“你保重啊。”

  说到此,似乎已仁至义尽了。

  他走后,闻弦又站了会,也走开了。

  后来,他又去自己读书的高中。十几年里,已和其他学校合并,该换了名字,翻新了装修。每隔四十五分钟,就能听见一次令人怀念的铃声。

  书本,课桌,学校,他的梦的起始点。

  我们在学校里做梦,走出了学校,又打破梦。只是对于闻弦而言,打破他梦的,正是构建他梦的。

  他在放学的学生人群里一路往西走,一瘸一拐,引来许多学生的目光和议论。往学校西,三条马路,几个街口,就是安葬老师的公墓。

  老师胰腺癌病故后,是他主要承担了安葬的事宜。尽心尽责,挑选位置,主持仪式。比对待自己母亲……还要……还要……

  找到那个位置时,老师的墓碑已经陈旧不堪。想来这七年从未有人来祭拜。杂草丛生,石料缺损,照片泛黄,字迹淡退。

  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要以此为终点。

  我必须要面对你。老师。面对我过去的自己。

  “你的儿子,池鹏飞,已经去世了。不知道他这些年,离开这里后,过得是好,还是不好,快乐,还是不快乐。他去世了。

  “但我觉得他肯定是快乐的吧?因为他总是把事情丢给别人,自己往前走就好了。他这一生,或许付出的代价,也只有死那一刻而已。

  “那么,老师,如果你听到这个消息。你会感到开心,还是难过。你是否会有一点后悔?

  “我相信你肯定是不后悔的。因为,相比良心,人,果然还是更爱自己的孩子,对吗?”

  闻弦在他墓上放了一束菊花。

  已经过季了,花总有些萧瑟。

  陶令篱边色,罗含宅里香。

  老师生前,总说自己最喜欢菊花。清疏,高雅,有节气。

  可你自己没有做到。

  “你其实只是一个婚姻失败,事业无成的人。没有才华,也没有真正理解文学的能力。但是作为老师,在学生面前,你拥有了塑造自己形象的机会。

  “你的形象,按照诗情画意的文人来塑造。标榜文学的不可替代,写些小文章,对学生展露出恰到好处的关心。

  “然而,你不爱文学,不爱写作,不爱教书,也不爱学生。你只是爱着你的儿子,因为他是你的儿子。无论他是怎样的人,都一定要飞上高天,功成名就。”

  闻弦顿了一会,也许是觉得冷了,他把手放进口袋里:“老师,你会不会奇怪,我说话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因为我遇到一个人,他说话就是不留情面,也不带任何宽容。我现在竟然不知不觉,有些像他了。你说奇怪吗?”

  “我总是不理解他,但是这一回,我好像开始懂得他的感受了。

  “我走在我的故乡,每一个故地,我走在路上,没有任何人认识我。这座城市,我曾经相处过的那些人,没有我的存在,也完全正常地生活着。

  “但这样一个人走着,心里,也没有任何留恋和牵挂了。”

  老师不会应答,墓碑上的他,总是那副彬彬笑容。

  回去的车上,外面又开始下雨夹雪,雨地成分越来越小,雪的成分越来越大。打在玻璃上,沙沙的响。

  闻弦实在困倦,阖眼睡过去。

  他又做梦。梦见一天的凌晨五点,他醒过来,在窗外等到了段殳。天空上方往下飘落着什么,段殳撑着伞,站在楼下,望过来。

  好半天,闻弦尝试问:“关于剧本的结尾,你觉得可以吗?”

  他写无名氏有一只狗,在山里一起长大。后来无名氏去了人间,把狗留在山里。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日月,无名氏终于在故事的结尾又回到山里,狗还活着,狗还在等他,狗也活得不差,只是脾气变得很差。狗问他:“人间是不是很坏的地方?”

  无名氏说:“也还好吧。”

  狗说不可能。

  于是他们便吵架,从这一天吵到那一天,这样天天吵架过日子,过了一辈子。

  “我不喜欢。”段殳说。

  “那我再改。”

  段殳不答,只问:“你的债,还剩多少?”

  “两百多一点吧。”

  “这两百万,我帮你还,怎么样?”

  “……你哪里来这么多钱。”

  “要,还是不要,你说。”

  “不。”闻弦说,“这笔债,到我这里为止就可以了,不要牵连给你。”

  段殳对他的拒绝毫不意外,转身:“我走了。”

  闻弦急忙问:“你去哪里?”

  段殳走开几步,忽得停下来,转身对他一笑:

  “不要找我。永远永远,都不要再找我了。”

  闻弦醒过来,发觉自己很想念段殳。

  这和想念母亲,有些不一样。

  也许是在老师目前说起他理解他时,便意识到这种名为想念的情感。不是非要见面,只是在一个寻常日子,远远看他一眼,知道他过得不错。段殳,是要往上走的。而自己后面怎么样,没关系了。如果段殳能替自己加倍地过得好,那也足够。

  手机上日期是12月30日,闻弦想起来,后天就是段殳的生日。

  他花了一天时间挑选礼物,没有什么新意,想起小时候母亲爱自己,送自己金锁片,于是他也选了,上面是些“万福呈祥,如意平安”之类的字眼。

  他在1月1号午后乘公交,穿过繁华的市中心商圈,来到K大。天空阴沉沉的,如同傍晚一般。闻弦进门时,空中开始飘雪。

  校园自然还是校园的那副样子,祥和欢乐,年轻自由。学生有说有笑地在道路上,伸手去接飘下来的雪,满脸的惊喜。闻弦照旧为他们让开道路,一直往前,穿过正对门口的宽阔柏油路,进入林荫道。

  这个时节,当然是没有林荫了,双行道中间用来隔离的花坛树木,都成为枯枝。

  然后隔着枯枝,闻弦就这样看见了段殳。

  他的头发又长了很多,扎成辫子,垂落在后背。身边有几位同学,手里拿着文稿,和他说些什么:

  “马上……开场。”

  “没……问题……”

  闻弦在林荫道这边,看着段殳在雪里往前走。

  那么快,那么急。他连喊他都来不及。

  闻弦尝试去追赶他,那很困难,于是只能勉强跟着。雪下得越来越大,视线所见变得破碎,段殳的背影和面容,也被雪打散。

  这样走着,走着,肩上已落满了密密麻麻的雪。

  林荫道的尽头是一座看起来年代久远的建筑,匾额上写着“K大艺术剧场”之类的字眼。

  闻弦想往里走。门口的学生拦住他:“先生,你是想看剧吗?”

  “啊,嗯。”闻弦着急忙慌地掏口袋,“我可以,可以出钱。”

  “没关系的。这是社团的剧,免费的,对社会开放。”学生给他一张票,“欢迎您能来捧场。”

  票上写着最新剧目:《六拏具》。


第35章

  楔子

  秋雨伴着山雾,陆续蔓延。从一树,一草 ,一木,到路石上的青苔,偶尔路过的飞鸟,采樵夫的蓑衣,都浸透了浓重的寒湿。这山是荒山,但它其实也不荒,郁郁葱葱,树木茂盛,野得生机勃勃。叫它荒山,也许是这山一开始就没有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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