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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舟

时间:2024-08-22 06:00:02  状态:完结  作者:MODERCANTA

  “你……总这样……戏弄我。”他的声音断断续续。

  然而,我总不愿意说你坏话。

  我还想着,如果遇到许多人,我或许还会忍不住对他们说起你。他们如果问我,段殳是个怎样的人呢?我便对他们说,他是个又年轻,又英俊,又优秀的人。在我所见的人里,没有谁能及得上他。他本可以拥有很多东西,他却偏偏不要。许多人趋之若鹜的事情,他却总站在旁边冷眼旁观。

  他们便又问:那他听起来还真是个怪胎。

  我便说:不和大多数人做出一样的选择,就是怪胎吗?我觉得,他能配得上世间很多好的东西,他也配得上许多人的赞美,善意,和爱。

  他们问:你了解他吗,就这样为他说话。

  我便说:虽然他有许多事埋着不说,但我想,自己还是有触摸到了他的一点真的心。

  他们问:既然如此,你为什么拦不住他?他为什么不肯留下?

  我说……我说:因为这个世界,对他太不公平。因为……他太累了,想休息了。

  他们都说:你该怪他,他是一个懦夫。

  我说:他绝不怯懦,也绝不畏惧这个世界。他只是,早已斩断了,许多人一生都勘不破的执着。

  纤夫和他的船,在雪里,遍地银光闪烁,望不到江的方向。

  然而,然而。

  段殳,我现在多想,我们都是小说里的人物。

  笔杆动一下,家财万贯,百病无忧。

  起死回生。

  闻弦没有段殳一张照片。

  虽然现在闭上眼,就能看见他的面容。那么,会不会一年年下去,自己也不会再记得他了?

  接下来十几日都是响晴,冬天的阳光,居然和伏天里一般。闻弦换了干净的衣服,他走出屋子,走过写作业的英琪跟前,走出水泥场上的晾衣杆。他去老街市上买些糖与糕点,看见方老板和梁店主倚靠在店面跟前负暄,玻璃门上贴着出租店面的字样。走到大路上,江水边的滩涂已重新用水泥墙围了起来,里面机器震响不绝,似乎正有恢宏的摩天大厦将拔地而起。

  他去阿娥的早餐店附近,远远望了一望,热气腾腾,阿娥忙里忙外吆喝,好不热闹。又经过商场,门口有个母亲推着婴儿车,在和自己丈夫吵架,说着说着,便哭起来,而她车里的孩子,也哭起来。只是一眼,似乎像谊玲,又似乎不像。

  闻弦走进银行。又是月底,还款的日子将近了。只是这次,他清点了一下余额,把它们都取了出来,放进提包里。

  而后他乘上新开通的地铁,去市郊的墓园。

  爬山,走到那棵松树前,他放糖,放糕点,他抚摸母亲的碑,也抚摸母亲旁边的碑。他在地上坐着,听鸟叫,听风过入林的声音。

  日将落尽的时候,他下山,返回。地铁站前轨道空空,下一班还需要等八分钟,正值晚高峰,下班的人越来越多。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传来一点响动,是列车在轨道上奔驰而来的声音,并远远地带来了许多的风。

  闻弦蹲下来,在靠近风的地方,打开提包。

  里面的钞票随即变被气流吸附,卷起在空中,一张张,许多张,无数张。鲜红而崭新的钱,在落日余晖下熠熠生光,引得一阵又一阵的惊呼,风越来越大,卷着钞票向更高,更远的地方飞去,仿佛万道金光,普照大地,久久不绝。

  在这光芒中,闻弦恍惚又看见段殳在自己怀中,初醒的模样,他懒懒地,也第一次,朝自己伸出手来。

  闻弦踟躇着也递出手去,触到一点皮肤,那里温暖而细致。

  于是从指尖,手指,骨节,掌心,完全握在一起。

  段殳对他露着笑容,在余晖下,前所未有的温柔。


第40章 尾声

  英琪在烧锡箔纸。

  灰暗而老旧的堂前,盆中锡箔的残余已层层不绝,被风吹起一些,如同火山灰,翻卷在空中。

  奶奶唯一的爱好就是叠锡箔,金锡箔,银锡箔,叠完了一袋子,就继续去叠另一袋子,后来屋子里,已堆了许多许多,如山般高。

  现在英琪替她把这些元宝都烧掉,才发现这山居然如此不堪一击,稍微沾些火,便溶解了,消亡了,倾塌了。她猜,奶奶一直叠,是不是就是为了这一刻准备的?叠得少了,都不够烧。单自己也不够,还要替别人也留着一份。

  还生着,就要着手开始为死准备。就像许多的记忆,当时只觉得时间还长,一眨眼就成空。

  爸妈已回来了,妈妈怀里抱着新生的小弟,爸爸在屋子里收拾东西,该清的清,该卖的卖。

  英琪打开DV机,从最新的日期开始一个个回播。

  冬天下雪,雪地里有野狗。

  场上,用杆子支起的捕鸟笼,捉麻雀。

  外面田的尽头的河水,波光粼粼。

  她去秋游,登高望远,满山红枫,江水滔滔。

  然后突然跳出来的是那个哥哥。

  夏天过生日的时候,带她去场上。晾衣杆阴影投射下来,他笑得漫不经心。

  还有闻先生替她讲故事,他们靠在一起,都那么认真,而闻先生的声音,也那么温柔:

  “2死去了,身上的光芒也黯淡下去。旁边毫不起眼的1则一直在流泪。它流了许多许多的泪,有一个湖泊那么大,有溪流那么大,一直流,一直流。

  夜晚黑下来,吞灭了余下的光芒,也吞灭了它们。”

  DV机里的视频那么琐碎而杂乱,许多不同时间,不同地点。记录下不同人曾经的音容笑貌,是否也是那些人,曾经活过的证明?

  这些视频里,闻弦和段殳,从来没有同框过。但至少此刻,在英琪的手里,他们还动着,能说话,能笑。

  英琪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与闻先生,与奶奶,也与那个只见了几面的哥哥相处的时光,都像是偷来的。自己还傻傻开心着,刚刚从懦弱自私中脱离出来,稍微成长了一点,他们就都不见了。

  怎么就都不见了呢?

  爸爸把屋子里的东西都整理完了,他提着打包好的行李,走出来,锁门:“苗子,走了哇。”

  爸妈还是叫她从前的小名,仿佛“英琪”这个名字根本没有存在过,轻轻一抹就去掉了。

  但是她会是英琪。就算是苗子,她也会做一棵好苗子。

  英琪把已经有些发旧的童话书和DV机放进自己的书包里,背上包站起来。

  背后的筒子楼愈发破落了,很快有人搬出,又很快有人搬进。花开花落多少年,无人来赏。

  多少年前,是否也有人在这里走过,笑过,结伴过。到如今,是否还会有人记得?

  不知哪家住户又在听戏,只隐约听得女声凄婉:

  “休悌泪,莫愁烦,人生如朝露,何处无离散……”

  太阳灿烂而热烈,这阳光不断扩大,充溢了天与地,掩盖了所有的晦暗与彷徨。英琪觉得自己被载上一条在河水里启航的小船,向前驶去。

  “爸爸,我还能读书吗?”英琪问。

  爸爸拉着她的手,往外走去:

  “想什么呢。走吧。”

  把生命的突泉捧在我手里,

  我只觉得它来得新鲜,

  是浓烈的酒,清新的泡沫,

  注入我的奔波、劳作、冒险。

  仿佛前人从未经临的园地

  就要展现在我的面前。

  但如今,突然面对着坟墓,

  我冷眼向过去稍稍回顾,

  只见它曲折灌溉的悲喜

  都消失在一片亘古的荒漠,

  这才知道我的全部努力

  不过完成了普通生活。

  ——穆旦《冥想》(1976)

  (全文完)


第41章 后记

  这个故事我到底是什么时候想写的呢?也许是一年两年前,又或许他们的雏形,在我写第一个故事的时候,就在我脑海里。也不知道为什么从终于开始落笔写,到写完,延宕了这么久的时间,最后写得啰哩啰嗦,拉拉杂杂,不知所云。

  我想写字或许的确可以保留一些东西,至少他们见证了我心境的变化,又或许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很软弱,无法阻止被生活塑造。

  故事末尾,两个主角是都去世了,只是方式我写得比较隐晦。写的过程中,的确发现,自己丧失了对爱的力量的相信,又或是,人在生活中,总是很难抵挡一些别的力量。我们或许只能在有别于这个世界的空间里,才能寻回爱吧。就像以此作为我的最后一个故事,或许也是命运的安排。

  此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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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读到这里的人每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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