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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之随点了点头：“是的，也是这次见到他，他说他给妻子做了很久的思想工作，或许是这样现在对我的态度才稍稍好些了。” “那你朋友状态如何？” “就目前他的情况来说，已经算恢复得不错了，只是……” 这个只是没有说下去，胡翼燃明白，理解地接过话头：“那就好，一切至少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可韩之随的表情并没有轻松：“他原本的生活已经完全变了。” 胡翼燃忽然有种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无力感，他知道说什么都很干涩，道理那么多，大家都懂，可是知道与开解是两码事。斟酌了会儿他说：“从你的描述来看，他并不因此厌恶你。” “嗯，他原本就是个很豁达的人，我们之前关系也不错。” “你能感觉到吧，他自己是不怪你的。” “我知道。” “但你还是会过意不去。” 韩之随沉默了会儿，桌上的菜已经有些凉了：“我刚认识他的时候，他把他的妻子照顾得很好，是一位美丽优雅的女士。” 胡翼燃也沉默下来，他那两面之缘所见到的，只是一个看起来疲惫憔悴，奔波于生活的普通女人。一朵美丽的花被现实折腾成这样，作为丈夫必然心痛，即便他没有在韩之随面前表现出来，韩之随自己也过意不去。 “可我们改变不了过去。” “我知道，我并没有沉溺过去。” “只是想起来还是自责，也抗拒相关的一些事情，可又不得不做，还要强迫自己去做，是吗？” 半晌，韩之随点了下头，再看向胡翼燃的时候，又恢复了平静，只是这样的平静和往日不同，显得有点脆弱。 这几天韩之随某些异样的反应立刻就解释得通了，还有那些话：“所以你问我不擅长的地方要不要克服。” “嗯。” “你觉得你不擅长去谈项目？” 韩之随认真思考了一下：“或许不是，只是有些……心理障碍，在那个地方，那种场合，总会想起他出事的那天。” “说到底还是没有放过自己。” 看着没有说话的韩之随，胡翼燃忽然正色道：“那我觉得那天的话不适用于这里了。” “为什么？” “就算你可以不去突破不去克服，一辈子待在舒适圈，但就我个人来说，我还是希望你能走过去克服掉，”胡翼燃说，“当以后你升职了，岗位变化了，或者别的什么，难免会涉及到你现在本能抗拒的，万一躲不掉呢？” 韩之随听着，头慢慢低下去。 胡翼燃语气一转，又轻松了点：“当然也没这么严重，你看你不是正在突破吗？这次天时地利似乎都不怎么好，你还是去做了，且不说结果怎么样，这已经是迈出一步了，有了这一步，后面就容易些了吧。” “也许吧。” 桌上的菜碟已经没有热气了，胡翼燃拿着筷子随便挑了点塞进嘴里，韩之随目光随着他的筷子扫了一圈：“再加点菜吧，都凉了。” “不用了吧，还有一大锅在煮的呢，”胡翼燃指着中间那口架在卡式炉上的砂锅，“我把配菜下了？” “好。” 下完一盘配菜，胡翼燃把火调大了点，勾了下嘴角：“我忽然想起来，你这个性格，好像以前就是这样，总是在问题前寻找自己的错误。” “嗯？” “高一的……好像是个什么竞赛，你还记得吧？” 桌上沉默了会儿，韩之随点了点头：“想起来了。” “小组赛我还去凑了个数，跟着你们这些大佬蹭了下，”胡翼燃有点感慨，“我记得那会儿是不是因为你把某道题答错了，而平时类似的题你根本不会错，由此导致团体总分比另外两组低了一两分，然后你就觉得愧对老师和大家的希望，自责了好久。” 听着自己的心理感受从别人嘴里说出来，韩之随表情有点不自在：“可能吧，或许没这么夸张。” “是吗？”韩之随笑着往前倾了点，“那会儿我跟你同桌来着，你那个时候的反应可没藏住。” 韩之随没说话了，胡翼燃打趣着问他：“你知道我当时看到名次怎么想的吗？” “怎么想的？” “我去牛逼啊兄弟们——”胡翼燃顿了顿，“我不比你们这些学霸，我觉得已经很好了，是不是第一倒没那么重要。” “……嗯。” 胡翼燃拿汤勺在锅里搅了搅：“你啊，就是从小到大优秀惯了吧，其他人对你的评价也是这样，久而久之你就觉得自己应该一直完美，但人哪有那么完美的。” “可能是这样吧。” “不如跳出来换个角度想想，”胡翼燃说，“你这么想，地球缺了咱们一个两个又不是不转了，就算犯了很大的错又怎么样，对别人产生了影响又怎么样，事前已经尽力去做了，咱们又不是神仙，也永远不知道意外什么时候来，错了就错了吧，反正一辈子也不长，几十年后都是要死的。” 韩之随听得有点意外，打量他的眼神也掺了些别的情绪，胡翼燃耸了耸肩，很轻松地跟他对视。 “说得不客气一点，你再怎么追悔发生的事也不会改变，别人怎么看那是别人的事，该做的做了，爱怎么着怎么着，法律道德没有制裁你，自己制裁自己反而还会抑制了未来的可能性。” 韩之随蹙起的眉头一点点松开，半晌后忽然笑了声：“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想的。” “很早啊，”胡翼燃给自己夹了点烫熟的菜，“上学就有类似的念头了，毕竟我这种普普通通的人，不经常开解开解自己，面对学习工作上那么多牛人，还有自己犯过的错，岂不得挫败死？” 韩之随也拿起筷子认真吃了，吃了两口忽然说：“你的内心很强大。” “啊？这就强大啦？”胡翼燃想了想，调侃道，“非要这么说可能是比你强大一点？毕竟我从小到大没少挨骂。” 韩之随勾了勾嘴角，没反驳。 “当然，可能你也就这么些短板了，等你慢慢把这些短板补齐，那不是整个人更上一层楼，到时候干啥啥能行，做啥啥出色啊。” 韩之随没忍住笑了两声：“不至于，还差得远。” “指日可待啊，诶说真的，你努努力，以后成为卓越人才了，我说跟你当过同学那多有面子……” 韩之随看着他：“不止是同学，还是同事。” “哈哈哈这倒是，诶不过你以后高升了就不一定了。” 韩之随顿了下，垂下视线：“一定的。” “啧真仗义，来来来快吃——” 韩之随嘴角的浅淡笑意没散，接过了他递来的汤勺。 出差一趟挺累的，但早早洗漱躺下的韩之随没有一点睡意。 听完他的讲述后，作为交换，胡翼燃也给他讲了一些自己曾经在外奋斗遭遇的困难，虽然不像他的故事中涉及到生命的代价，但也能让普通人难受折磨好久。可胡翼燃说起来的时候，没觉得不公难熬，像是说别人的事情，轻松，甚至是调侃。 胡翼燃总说他厉害，觉得相比起来自己太普通平凡，可听过这些，韩之随反而觉得他才是厉害强大的那个。一路走过来，如今能在工作上游刃有余，人情世故上自如拿捏，心态还能这么平和积极，已经很厉害了，至少韩之随觉得自己在好些方面都不如。 这也是一种本领，能让自己快速去适应，在变幻说来就来的时代里，这种稳定的心态可以说是以不变应万变。 他对胡翼燃有着这样的印象并不是最近突然有的，或许从胡翼燃高一时对他形成印象的同时，他也对胡翼燃有了某种印象。那个时候，胡翼燃在他眼里是一个脾气好，好说话，性格好，不争不抢，没事喜欢自己看看书的同桌，他们坐在一起时大多时候都很安静，但胡翼燃乐于接受同学的各种邀请，于是也带着他参与到同学的各种活动中，让他这种本来不怎么合群的性格也能被大家接受。 躺在床上，韩之随按了按胸口的位置，明明没有摄入咖啡之类提神的东西，但他现在却越想越精神。脑子里全是胡翼燃在饭桌上说的那些话，还有那双眼睛，当他窘迫、失落、挫败的时候望过去，仿佛被平和的湖水包裹，一点点安定下来，然后那片湖水慢慢激荡起欢快的涟漪，让人从负面的情绪中抽离出来。 很神奇的一种能力。 鬼使神差的，韩之随从充电头上拔下手机，点开短信，往下滑了滑，找到了过年期间收到的那一条—— 他还没有删掉，那条有点乌龙的，相亲活动匹配结果的短信…… 韩之随一字一句再次读过上面的信息，有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忽然，心跳陡然快了点，意识到自己刚才一瞬间在想什么的时候，韩之随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盯着天花板，眼睛瞪大了点。 该怎么形容这样的感觉，朦胧、模糊、不知用什么词句来精确描述，但又无法忽视，无法克制，某种倾向在内心深处慢慢成形。 韩之随想，为什么会是这样？ 作者有话说 是心动啊——
第30章 当胡翼燃把封得严实的特产递给蒋颖时，蒋颖抬头看过来，愣了愣，忽然噗嗤一声笑出来：“不是，怎么你出去一趟黑眼圈比我这天天加班的还重啊？” “烟熏妆吧，自然款的。” 胡翼燃回答得很自然，放下东西自如跨桌前坐下，顺手拉开抽屉拿出里头的毛巾擦桌子。 “你不会出去也在猛加班吧？” “倒也还好。” 蒋颖收好东西，略带几分同情看他：“果然出差也不被放过啊。” 胡翼燃没什么情感地干笑了两声：“拿人钱财替人干活，认了，这几天怎么样，没什么动静吧？” 然而蒋颖却沉默下来，胡翼燃疑惑看过去，却对上蒋颖黑眼圈中意味深长的笑眼。 “真有什么动静啊？” “非要说的话，倒也算不上什么……” 一句话调子拐来拐去，胡翼燃啧了声故作不耐烦道：“要说快说。” “哎哟，好凶，”蒋颖嘻嘻一笑，特地走过来在他身边蹲下，小声道，“还不是那个谁，我听骆林说的，好像跟谢总吵了一架。” 胡翼燃来了点精神：“真的假的？谁敢跟谢总大声说话啊。” “谁知道呢，我那天去找谢总签字，还真听到里面有争执的声音，过了会儿有财务上的姐妹看到那谁从谢总办公室气冲冲地出来。” “是我想的那个谁？” “对啊。” 面面相觑，胡翼燃有点意外，如果是王崇的话，虽然那个人性格脾气一言难尽，但从没听说当着上级面红脸吵架的。 “原因呢？” 蒋颖皱眉思考了会儿：“我也不知道，不过骆林不是在他的组里嘛，猜测可能是因为某个项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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